蠻荒記 第四卷 天元 第七章 萬鳥朝鳳(上)
    丁香仙子眉尖一蹙閃過厭惡之色冷笑道:「他倒心急。」

    秋波一轉似笑非笑地凝視著姑射仙子柔聲道:「小丫頭我原想請你登位女兒國主與西海老祖結萬年之好但既然將所有的秘密都說與你聽了又怎能冒此外洩的危險?鳴鳥七年一醒必須祭以童男童女你做不成女兒國主就作神鳥女祭吧。」

    長袖一捲掃在殿角香爐之上「咯啦啦」一陣脆響香爐轉移大殿石地疾分裂。紅光吞吐尖嘯如狂姑射仙子腳下一空登時驚呼著朝下墜落。

    拓拔野心下一沉便欲衝出相救。「噹啷!」縛在姑射仙子手腕、腳踝上的混金鐵索陡然繃緊將她懸在半空微微晃蕩。

    熱風熾浪撲面呼捲姑射仙子驚魂甫定低頭望去下方深不見底火光沖舞照得四壁通紅宛如煉獄。乍一望去只見兩個極大的碧綠光球灼灼閃耀怒嘯聲如狂潮驚濤震得她氣血翻湧凝神細看才覺竟是一隻金羽碧翎的巨大鳳凰被百餘道玄冰鐵鏈交纏鎖縛迴旋怒舞殊死掙扎。

    原來鳴鳥便在這偏殿之底!拓拔野既驚且喜心中焦慮反倒大減凝神聚氣靜候良機。

    丁香仙子微笑道:「乖侄女它七年才醒一回難免飢腸轆轆脾氣不好。不過你放心只要吞了童男童女的血肉它就能重轉安靜再睡上七年了。」

    說著拍了拍手掌兩列宮女盈盈起身又從殿外抬入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那少年長相清秀週身被青繩捆縛早已嚇得臉色慘白被眾女一拋頓時慘叫著急墜而下。

    姑射仙子奮起真氣鐵鏈飛舞將他陡然纏住往上拉奪。

    幾在同時那鳴鳥吼著猛然上衝口中青焰狂噴直湧起數十丈高火舌堪堪從那少年腳底舔過少年兩眼一翻登時嚇得暈厥過去。

    丁香仙子咯咯笑道:「泥神過江兀自燒香。小侄女你手腳的混金索每隔一刻便會自行下沉七丈此處距離神鳥至多不過百丈你猜猜還能支撐多久?」長袖又是一捲掃向香爐隆隆悶響石地應聲合攏鳴鳥尖嘯聲頓時轉小。

    丁香仙子大仇終報快意已極嬌笑聲中領著眾女翩然而出殿門重閉。

    等到腳步聲漸不可聞拓拔野這才一躍而出收起兩儀鍾依樣畫葫蘆揮掌將香爐機關震開。

    咆哮如雷熱浪撲面恰逢鳴鳥振翼衝起青焰排山倒海奔湧而來。他怒叱一聲搶身擋在姑射仙子身前左手絢光怒爆激撞在火浪上光焰重重炸湧四壁轟鳴和著那鳴鳥狂嘯震得兩人喉中腥甜難受已極。

    姑射仙子雖早猜到他必會前來相救但見他奮不顧身地擋在自己前方心中仍是一顫喜悅酸甜淚水不自禁地滑落臉頰驚懼之意蕩然無存。

    鳴鳥又驚又怒平張雙翼張喙尖吼盤旋著灼灼怒視。那百十條混金鎖鏈被它繃得筆直叮叮脆響不絕。

    拓拔野天元逆刃急斬奮力劈在姑射仙子的混金索上不想那鎖鏈極之堅固以他真氣之猛神兵之利連劈數刀竟也只斫出半寸來深的缺口。正欲再斬那四道鎖鏈突然一沉如萬鈞巨石拽著他們朝下急落七丈。

    鳴鳥等得便是此時雙翼飆風怒卷狂嘯猛衝赤浪滾滾。

    狹路相逢避無可避拓拔野索性旋身逆轉大喝著急衝而下天元逆刃銀光炸舞「轟轟!」赤浪紛湧刀芒勢如破竹霎時間劈開層層火濤遙遙直刺鳴鳥頭頂。

    那凶鳥大怒脖子徒然一鼓碧翎如炸縱聲嘯吼。

    拓拔野腦中嗡地一響有如萬千雷霆在耳邊狂奏眼前金星亂舞神刀氣芒登時大斂。被那洶湧火浪猛推當胸如撞翻身高彈。

    「呼!」火焰狂舞焦臭四溢少年嘶聲慘叫霎時間已被燒得面目全非豁然墜入鳴鳥張開的巨喙中蹤影全無。鳴鳥脖子微微一動縱聲歡鳴週身火焰陡然猛漲。

    拓拔野大凜才知自己小看了這凶鳥當下蕩滅火焰撕下幾條布幅塞進姑射仙子的雙耳道:「仙子我先送你下去。」抓住她左手抄足上掠。

    姑射仙子被他手指掃過耳垂芳心巨跳雙頰登時一陣燒燙。豈料身形方動上方隆隆悶響那厚重餓偏殿地板竟已自動關閉。

    拓拔野暗呼糟糕氣浪捲掃蒙撞在石阪上當當連聲雖是炸裂露出青幽幽的玄冰鐵面任他如何奮力震劈也再不能撼動分毫。心下大為懊悔早知如此方才便當解開那幻冰仙子的經脈內外接應;現在受困地底可真成了無路可逃的祭品了。

    念頭未已鳴鳥又怒吼著疾衝而起「彭彭」連聲斷鏈飛揚兩條混進鐵索竟被它生生掙斷!

    這凶鳥餓了七年原已怒爆如狂此時吞了少年食髓知味凶焰更熾;兩翼交拍氣浪鼓舞奼紫嫣紅的火焰層疊翻湧勢不可擋。

    拓拔野連劈九掌氣光炸爆震得左臂酥麻臟腑翻位難受已極天元逆刃被青焰燒卷刀身紫紅熾燙無比。他靈機一動五行火克金既要劈開姑射仙子的鎖鏈豈能放著這大好資源不用?

    當下從懷中抓出那饕餮離火鼎急念法訣「呼!」四周青焰狂捲徒然衝入鼎內紫光大熾;指尖一彈火光噴卷猛烈地沖掃在天元逆刃的刀鋒上右手疾揮神兵席捲青焰轟然怒劈在姑射仙子左腕的鎖鏈上。

    「叮!」那粗若嬰臂的混金索應聲而斷姑射仙子又驚又喜拓拔野依法炮製天元逆刃光焰捲舞鏘然連震很快便將其餘三條鎖鏈也盡數斷開。

    拓撥野喝道:「孽畜借你火羽一用!」抓緊姑射仙子的素手並肩齊舞朝鳴鳥腹下衝去。

    那凶鳥狂嘯噴火雙翼風雷挾卷接連不斷地朝兩人橫掃猛攻轟隆四炸火浪狂飆。

    姑射仙子呼吸不得但左手被他緊緊握著嘴角微笑滿心喜悅安寧竟無半分懼意隨著他在那滔滔火海裡跌宕穿梭彷彿又回到了那冰澄月明的章莪山頂渾然忘卻了週遭一切。

    拓撥野此時喝仍不能想起過往但生平所學卻已記起大半急旋定海珠借勢隨形迴旋下衝看似飄蕩無依凶險萬狀卻每每有驚無險每一步都計算得妙到毫末。

    轉眼之間已衝落數十丈到了那巨鳳頭頂鳴鳥尖嘯著振翅翻飛火浪怒湧百餘銅鏈紛紛拋彈而起穿插纏舞朝兩人掃去。

    相隔極近那聲勢更是狂猛驚人拓撥野雖已堵住雙耳凝神抗拒仍被震得暈眩不已驀地一咬舌尖神志陡清天元逆刃光焰烈烈如厲電破空縱橫轟然劈斷九條混金索瞬間俯衝而過繞到鳴鳥腹下。

    這幾下一氣呵成疾逾閃電看似簡單但若換作他人真氣稍遜半籌又或沒有定海珠與天元逆刃不是被鳴鳥生生震死便是被混金索縛如蠶繭。

    凶鳥驚怒狂暴盤旋沖舞雙翼朝下猛擊拓撥野早有所備抓起那斷鏈凌空將其巨爪緊緊捲住抱住姑射仙子翻身疾衝而上雙足一勾貼著鳥腹任它如何掙扎甩舞也不松分毫。

    鳴鳥巨軀腹底長翎遍佈剛銳如鐵唯有靠近心臟處長了一片紫紅色的絨毛氣芒如電鳥腹微微一縮登時沁出一行鮮血。

    鳴鳥驚怖狂吼翎毛直炸長頸猛然俯彎而下碧眼灼灼地倒望著他似乎想要與他拚死相搏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那雙光輪似的碧眼中交雜著恐懼、憤怒、悲哀、痛苦、絕望……拓撥野心中一震殺氣盡消。這凶鳥雖然狂暴但被赤帝封鎮在窮山數百載七年一醒循環周轉實已是生不如死。

    將心比心若是自己身陷囹圄永無脫之日難免也會如此狂亂暴怒。心中一動忽然又想起似有人曾與他說過馭獸之道在於心智相通。瞭解它的心思才能加以誘導隨心駕馭。

    眼下與這凶鳥同困地洞與其同室操戈倒不如化敵為友齊心協力。只要真能將其駕馭即使離開此地也能斂其凶性再不讓它禍害於民。當下朝它微微一笑徐徐收起神刀從腰間抽出那支珊瑚笛。

    鳴鳥頭顱一動喉中嗚鳴灼灼地瞪視著他。拓拔野心道:「它的故鄉既在南荒受困於此數百年必有思鄉之念。」一邊回想著南荒的風土人情一邊將長笛橫置唇邊悠揚吹奏起來。

    笛聲柔和清越有如清泉漱石水滴綠苔。姑射仙子頓明其意嫣然一笑柔荑舒展真氣滾滾捲舞化為那管瑪瑙洞簫斜倚於唇。嘯聲驟起好似春風徐來山花遍開。

    兩人四目對望相視而笑湧起淡淡的喜悅與甜蜜。心靈相通並吹無間洞簫清幽笛聲歡悅交相跌宕宛如春水迴旋山林天籟讓人聞之魂神俱銷。

    那鳴鳥聽了片刻碧睛凶光大斂雖仍十分警戒但暴怒恐懼之色已漸漸消減。曲樂悠揚笛簫時如高峽明月春江脈脈;時如萬里密林隨風鼓舞;時而又如火山噴薄直上九天。恣情縱意暢快淋漓。吹到酣處兩人彷彿乘風高上飄飄欲仙隨著那簫笛之聲並肩迴翔在萬里南荒。

    姑射仙子忽然想起當日在那密山壑谷與他共吹《剎那芳華曲》時的情景那時自己春毒初解記憶模糊為了讓她記起從前之事拓拔野想盡了各種方法;而此時此地卻是他忘卻了所有過往……心中一酸簫聲竟不自覺地變成了《剎那芳華曲》。

    拓拔野心中陡震覺得此曲好生熟悉沒來由地悲喜交湧笛聲一變也漸漸高越彷彿月下幽泉嗚咽風中山林空語。

    鳴鳥歪著頭翎毛漸轉服帖一動不動就連喉中的啼吼聲也受笛簫所染隨其節奏逐漸變得柔和低婉起來。

    吹到「不若神仙眷侶百年江湖」時姑射仙子心中大痛指尖一顫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簫聲如咽說不出的蒼涼淒郁鳴鳥似亦悲從中來引頸長嘯宛若悲歌。

    當是時上方隆隆劇震玄冰鐵板疾移開燈火耀眼現出一張臉容。兩人一凜抬頭望去姑射仙子失聲道:「廣成子!」

    那人手持銅燈白衣鼓舞臉容慘白如雪瞧見二人似乎也陡吃一驚旋即露出一絲魅惑而又詭異的笑容哈哈笑道:「這可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道拓拔太子藏到哪個海底想不到竟和木聖女在此卿卿我我真真羨煞人也!」

    拓拔野雖不記得此人是誰但隱隱猜到必是死敵那鳴鳥似乎感應到兩人之心大為震怒突然縱聲狂吼朝廣成子噴火猛衝。

    廣成子「咦」了一聲笑道:「拓拔太子使了什麼法術?竟讓這凶鳥也甘心為你賣命?」右手一翻絢光急旋怒爆翻天印朝著二人一鳥當頭撞下。

    地洞狹窄無處可避恰是這神印盡顯威力的絕佳所在。霎時間絢光滾滾氣浪如山嶽崩傾霞雲壓頂「轟」的一聲鳴鳥厲聲怪吼相隔尚有五十丈竟被那氣浪逼得硬生生地朝下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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