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幾大武學天才之中石夷單純質樸。心無旁鶩終生浸淫武道法術;赤飆怒公認為千年一見的火族奇才火靈狂猛二十出頭便已凌駕群雄成為族內第一人。
赤松子水火雙德清出於藍若非被赤帝、黑帝聯手鎮於洞庭山底必已鬧得四海天翻地覆;科汗淮更是聰慧絕頂年紀輕輕便創出潮汐流獨門氣刀幾可媲美紫火神兵……
但與靈感仰相較起來始終略遜一籌。姑且不論真氣、念力孰強孰弱單以領悟力與創造力而論有誰能創出那通天徹地的「種神大法」歷經數載而元神不散?
有誰能以木德之軀修五行真氣獨闢蹊徑修煉出更勝紫火神兵的「碧火金光刀」?
又有誰能自斷經脈之後反而真氣圓融隨意改變經絡。神鬼莫測?
即便桀驁如蚩尤對這老匹夫再為厭憎心底深處亦不免凜然敬服。
而以神農天帝之尊竟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他容忍退讓一方面固可見其長者之風提攜後進另一方面亦足可證明青帝之修為實是深不可測。
空桑仙子道:「聽了神農這番話靈青帝這才為其氣度所折服與他成了至交從此再不談比武之爭但心底深處仍想著要勝過於他。神帝石化登仙心底最為難過的只怕便是青帝了。不獨是因為少了最為敬仰的長著摯友更因為今生今世再也無法打敗他了……」
蚩尤冷冷道:「他若真的感到難過當日又怎會想要盜取神帝石身作為自己的寄體?神帝石身既碎自然便要奪占烏賊之軀了。這等自私冷酷的老匹夫歸根結底。想的不過是自己罷了。」
空桑仙子眉尖輕蹙想要說些什麼雙頰莫名地一紅歎了口氣道:「今夜他答應拓拔太子比鬥自是因為太子是神帝傳人又具五德之身若能擊敗拓拔太子。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更何況在那鯤
魚腹中拓拔太子和蛇姥又害得他經脈錯亂神智癡狂以他地性子必定要雪恥洗恨。至於寄體種神、回光三寶只怕還在其次……」
頓了頓眼波黯然。低聲道:「他驕傲偏激又好面子一旦鐵心要做的事情誰也勸阻不住就算是我……就算是我也難以讓他回心轉意了。明日之戰不僅關乎生死。更關係大荒局勢兩位務必要多加小心了。」
拓拔野聞言心下更是雪亮。那日在東海之濱靈感仰因空桑仙子的勸阻而放棄神農石身甘願繼續作孤魂野鬼;今夜又因她一句話而喚醒神智……此中緣由不言而喻。但不知青帝究竟是因為傾慕空桑仙子而欲與神農一較高下呢;還是因為與神農爭強鬥勝連他喜歡的女子也想奪得?
一件夜風吹來竹葉沙沙頸上的綠玉和淚珠墜一起叮叮作響他心中陡然一陣針扎似的刺痛。暗想古來情字最傷人。感情之事混沌難明莫說局外人就算是當局者又何嘗能辨清?
低下頭凝視著那顆翠綠如水滴的玉墜想要看出點什麼卻只看見自己那倒映著的深邃地眼晴。
「匡啷!」銅門陡然打開。燭大搖曳照得囚室地洞裡光影迷濛。
句芒驀地抬起頭。臉色慘白不自禁地往牆角一縮就像是負隅困獸雙眸中火焰欲噴夾雜著絕望、憤怒、恐懼、懊悔……諸多神色。
靈威仰冷冷地斜睨著他左手一揮眾衛士紛紛屏息斂氣地退了出去。銅門重新匡然關上。
等到四下寂然他才冷冷地道:「那個人是誰?」
句芒微微一震啞聲道:「敢問陛下說的『那人』指的是誰?」聲音不急不緩帶著幾分揶揄嘲譏的意味。
靈威仰眼白翻動右手一拍光芒爆舞句芒悶呼一聲整個人被無形氣浪擠壓牆角臉色漲紫全身波紋似的鼓舞顫動雙眼漸漸凸出但目中的恐俱之意反倒突然消減了許多嘴角勾起一絲古怪的笑
容喘息著道:「是了陛下是問當年與汁光紀一齊伏擊你地人麼?陛下尚且不知我又怎會知道?」
靈感仰臉上殺機大作一字字道:「那人與汁光紀當日加在寡人身上的種種痛楚你想不想全嘗上一遍?」右手陡然一轉指訣飛舞青光分錯絞扭。
句芒週身驀然收緊「彭彭」連聲皮開肉綻無數道翠芒破體紛搖猶如碧草春籐將他緊緊纏縛接著胸腹、背脊鮮血激射任督二脈已被霍然震斷嘶聲慘叫痛不欲生。
靈威仰森然道:「句木神你們費了那麼多心機不就是覬覦寡人的『種神大法』麼?若是從前寡人要拿你的肉身作為種神之寄體還捨不得如此糟踐但是現在已悟通了『真氣亂行』的無上妙法就算是把你奇經八脈全部震碎也無甚干係了。你想不想試上一試?」
說話間指尖輕彈氣箭凌厲飛舞閃電似的擊撞在句芒地各處經絡要穴上句芒慘叫淒烈不絕當空團團飛轉重重地猛撞在洞頂然後又從牆角軟綿綿地滑落在地爛泥似的癱坐一團指尖簌簌顫抖終於連呻吟也不出來了。
靈威仰冷冷道:「現在想起那人是誰了麼?」
句芒伏地端息片刻突然斷斷續續地大笑起來嘎聲道:「原來陛下也有懼怕之人!從鬼國地底逃出來明明到了崑崙山蟠桃會上也不敢現身這一年來又藏頭縮尾就連到了北海平丘也屈尊腆顏。作朱卷
氏的蛇奴……嘿嘿是不是生怕鬥不過那人又被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住口!」靈威仰臉上碧光大盛狂怒不可遏右手隔空一抓句芒厲聲痛吼歡手緊緊抱頭。整個臉都已扭曲變形一道碧幽幽的光芒從泥丸宮吞吐而出。
靈威仰眼白閃雄面如碧鬼冷冷道:「你既決意不說那也由你。等寡人將你元神吞化自然就能知道那人是誰了。」
句芒淒嚎如哭雙目中又重新轉為驚駭恐懼的神色。想不到以自已元神之強沛竟也被他如草芥似的連根拔出!直到此刻才知仍低估了青帝的念力修為。自己若真被他當作「種神」之寄體勢必神識湮滅萬劫不復了!
霎時間念頭急轉伏倒在地。咚咚叩頭不止顫聲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臣也是鬼迷心竅一時糊塗才作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那人與汁光紀、水聖女乃是一夥臣也只見過他兩次只知他
自稱『廣成子』來自崆峒山除此之外實是一無所知……」
「廣成子?崆峒山?」靈威仰鬆開手皺著眉頭。眼白翻動卻始終想不起大荒有這麼一號人物。
句芒磕頭道:「臣勾連外賊謀算陛下罪該萬死。但臣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叛族賣邦。燭龍野心太大吞併六族之意昭然若揭臣不得已才與水聖女、黑帝私下結盟。黑帝修行『攝神御鬼大法』走火入魔。想借陛下的『種神大法』以自救於是要挾臣……要挾臣作出這等大逆不道的罪事來……」
靈威仰對他狡辯之辭殊無興趣。冷冷道:「那廣成子也是水族中人麼?與黑帝又是什麼關係?」
句芒搖頭道:「他戴著人皮面具真氣又龐博混雜五行皆備臣也不知究竟是何方妖魅。他與黑帝似乎並不熟識倒是對水聖女言聽計從。」
靈威仰心中疑竇叢生沉吟不決。當日與那廣成子交手之時便曾覺他五行兼具只道是神農喬化驚怒之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普天之下除了神農與那拓拔小子究竟還有誰是五德之身?兩百年來的神級高手他無一不識存活至今的更是寥寥可數究竟是誰有如此神通當日與黑帝聯手夾擊之下竟殺得自已大敗虧輸?想起當日的奇恥大辱心中更是驚疑憤恨怒火熊熊。
句芒見他暫時無意殺己登時鬆了口大氣正想說話忽聽「轟」的一聲悶響囚室震動塵土簌簌而下臉色登時大變失聲道:「他們來了!」
「轟!」山谷中突然傳來一產巨響隆隆迴盪拓拔野等人一驚紛份起身循望。
懸崖下衝起滾滾黑煙和那茫茫白霧交揉一起變幻出萬千詭異而猙獰的形狀彷彿凶獸妖魔擇人而噬。
狂風吹來又如巨浪翻騰夾帶著陣陣腥濁惡臭聞之欲嘔。
誇父嗅了一陣忽覺咽喉奇癢伸手抓撓叫道:「他奶奶地木耳香菇哪來的這麼多虱子跳蚤!」
「屍涎香!」
晏紫蘇花容驟變急忙屏息斂氣從乾坤袋中抓出幾顆紫紅的丹丸塞入蚩尤口中而後又一一拋給拓拔野等人叮囑道「含在舌下萬萬不可吞入腹中。」
話音未落遠處驀的傳來幾聲慘呼四個木族衛士從樹林中跌跌撞撞地奔了出來狂似地撓著喉嚨黑血順著指尖汩汩流出片刻皮肉潰爛上半身已可瞧見森森白骨。
眾人大凜始知不妙忙將丹丸含入口中異香沖頂神智大清那麻癢如噬的感覺登時煙消雲散。
拓拔野驀地記起《大荒經》中曾提及這種南蠻特有的驅蠱屍煙劇毒無比常人只要吸上片刻立即肚穿腸爛腐如焦骨。
最為可怕之處。在於方圓百里內的凶蠱毒蟲聞見屍煙必定成群結隊地圍集而來不分人畜敵我枉肆虐,比瘟疫還要恐怖百倍。
難道烈碧光晟早已在附近部署南荒蠻軍得聞句芒伏法立即孤注一擲向玉屏峰動猛攻?
但以他老奸巨滑地脾性。至少也當先試著與靈威仰結盟才是又怎會如此莽撞地悍然宣戰?
屍煙瀰漫山林裡慘呼、哀號聲大作此起彼伏淒厲如鬼哭顯是許多木族豪雄已然中毒。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來者是誰。只聽文熙俊高聲喝道:「大家聽令全部退回地宮不可擅自出擊!」
人影閃爍巡守各處的木族衛士從四面八方急掠而曰朝青帝苑衝去;但大多奔不到一半便被那毒煙籠罩。慘叫著踉蹌倒地渾身抽搐頃刻間化作淋漓血骨。
晏紫蘇冷笑道:「甕中之鱉作繭自縛!」拉著蚩尤便欲朝崖外衝去忽聽竹林、草叢簌簌作響接著「咻咻」連聲突然衝起萬千道眩目麟光在夜空中縱橫劃過流星雨似的朝著他們當頭衝來。
「蛇啊!」誇父嚇得哇哇大叫。破空衝起。漫天紅信吞吐毒涎如雨赫然竟是數以萬計地南蠻蟲蛇。
他雖然自幼生長山林修為蓋世偏偏對鱗蟲之屬極為恐懼陡然撞見這麼多蛇蟒更是魂飛魄散。直如夢魘。閉著眼晴不敢窺看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將圍沖而來的蛇群打得血肉橫飛。
眾人又是駭異又是好笑蛇群來勢洶洶轉瞬間山崖上已經鱗光遍佈觸目所及儘是色彩斑斕的毒蛇蟲豸排山倒海似地朝著他們衝來被拓拔野、蚩尤氣浪橫掃四下亂舞前赴後繼。
晏紫蘇秋波轉處見黑煙滾滾隨著狂風向山頂呼捲蔓延心中一動叫道:「這些蟲蛇受屍煙驅使只要將煙氣吹散開來它們自然就找不著方向啦!」
拓拔野辟易百毒又吞服了蛇丹對屍煙、毒蛇全然不懼當下搶先抄足飛沖雙袖鼓舞真氣狂飆似的朝北席捲。
蚩尤亦隨之施展「風生浪訣」推波助瀾。
兩人真氣俱極充沛加在一處更是聲勢驚人樹木搖擺煙霧轟然倒捲翻騰漫天遍地的蛇群果然大亂紛紛轉頭回游隨著那滾滾逸散的屍煙朝北衝落山崖勢如飛瀑蔚為壯觀。
誇父驚魂甫定翹著大拇指連誇晏紫蘇聰明;眼見蚩尤二人掀舞氣浪風雷呼嘯不由得興致大正欲上前攙和崖下突然衝起洶洶狂風煙卷霧騰飛沙走石。
拓拔野二人呼吸一窒如被巨浪推卷竟身不由己朝後翻身倒飛。
四周樹木「格啦啦」地連根拔起縱橫飛舞就連峰頂巨岩也陡然迸裂開來「砰」地炸散飛射。
蚩尤喝道:「好大的風!」
兩人氣沉丹田勉強當空凝立黑亂舞衣袖獵獵一時間竟連眼都睜不開來。那狂風來勢之猛竟比當日風伯所興更要為甚!
被那狂風鼓卷黑紫色地屍煙立時又回湧聚攏宛如巨大玄龍當空濃濃翻騰繚繞捲舞任憑拓拔野等人如何掀捲氣浪始終斷而不散。
蛇群狂嘶飛竄重新將五人層層疊疊地圍在中央漩渦似的團團飛旋作勢欲撲。頃刻間越集越多遠遠望去像是一個巨大的五彩山丘。在月光下起伏搖擺閃耀著妖艷淒詭的光芒。
誇父仰頸四望目瞪口呆面如土色只覺兩腿軟連挪動一步的氣力也沒有了。
晏紫蘇呸道:「沒用的瘋猴子盡會說些大話!」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個巨大的碧綠獸骨低掠飛沖在四周劃了一個徑長四丈地圓圈。
「呼呼」連產.那綠色的線痕登時衝起碧幽幽的火光直竄半空蛇群方一衝入登時被火焰燒著尖嘶飛彈,焦臭撲鼻轉瞬間周圍便雄滿了厚厚的蛇屍。
原來那獸骨乃是當年東海「碧火龍」的脊椎遇風生火散出地氣味更可今百獸喪膽、萬蟲辟易。蛇群後被屍煙所驅,前被龍火隔阻,進退維谷狂亂不堪。
混亂中山壑中又傳來隆隆巨震之聲夾雜著陣陣尖利刺耳地獸吼怪嘯彷彿來自地底幽冥地厲鬼呼號令人聞之不寒而慄。
拓拔野大涼他與龍女、流沙仙子這些御獸高手相處甚久又深諳「心心相印」之道聽這嘯聲便知有高人駕馭著萬千狂的凶獸正從山腳奔沖而來。
當下俯衝落地伏身凝神聆聽果覺山搖地動勢如狂潮隱隱還能聽見一陣陣陰寒詭異的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