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野心中大凜靈威仰垂涎盤古九碑對自己的五德之軀又頗感興趣既已制住了蛇姥出手便再無半分顧忌了!當下屏息凝神右手緊握斷劍只等他一走入這腔洞便先制人拚死一搏。
只聽一個渾厚悅耳的聲音淡淡道:「你說也罷不說也罷我是決計不會放你離開這裡的等過上百八十年你蛻皮重生的時候我自然便能知道不死藥的秘密了。」
拓拔野微微一怔這聲音陌生已極渾然不像靈威仰先前的嗓音難道短短幾個時辰這老匹夫又換了一個寄體肉身?白龍鹿卻似興奮之極甩頭噴嘶便欲飛沖而出被他眼疾手快陡然截住封住口鼻。
又聽蛇姥「呸」了一聲笑道:「龍鯨打噴嚏——好大的口氣。還百八十年呢你能活得過三曰已經是祖上積德了這魚山方圓不過數里只要無啟國的大軍趕到一人一口唾沫便將這全淹啦。識相的話就快快叩頭請罪求姥姥賞你當個百八十年的蛇奴……」
拓拔野越聽越覺古怪魚山在北海以西距離平丘少說也有個兩千餘里縱然鯤魚身長數千里連那魚山也是它巨身所化又怎能瞬息之間便將他吞到了這裡?
再聽蛇姥言語似乎認定無啟國大軍會來解救她一般但無啟國自朱沉如造反失敗之後便已徹底淪落為水族臣邦又怎敢在這節骨眼上忤逆天吳?
正自訝異腳步聲越來越近光芒一亮叮噹脆響只見一個英挺魁梧的男子拖著一個混金囚車徐徐走入。
囚車內坐著一個人頭蛇身的美人手腕、腳踝都被青黑的鐵鏈鎖住肌膚如雪秋波顧盼神飛。烏黑的長披瀉而下纖腰往下青鱗閃耀漸漸化為修長曼妙的蛇尾盤於臀下瞧來非但毫不突兀反而平添一種奇異的魔魅之力說不出的妖媚可人。
拓拔野心中怦然一跳想不到蛇姥竟美艷若此難怪當年顛倒眾生被評為大荒第一妖女。
再凝神細看那男子劍眉薄唇英姿勃勃一身黑衣勁裝右手斜握著一桿青銅長矛矛尖彎曲如蛇。左臂上纏著一條紫鱗細蛇咻咻吐芯……
拓拔野陡然一震這紫鱗細蛇與那八角青銅鐘內的的細蛇何其相似!
轉眸望去那條紫蛇正盤蜷在骷髏碧骨上上對著黑衣男子狂似的絲絲嗚鳴:再看穿入肉壁的那桿銅矛雖然瞧不見矛尖槍身上也多了許多蛇文古篆但起形狀、長度都與黑衣男子手中所握的極為相似……
腦中靈光之中已經猜到了大概忽聽白龍鹿怒嘶怪吼猛然掙脫他的手臂急電似的飛沖而出朝那黑衣男子迎頭猛撞而去!
「撲!」光波搖晃白龍鹿倏然從他的「身體」穿過衝落到另一側那黑衣男子與蛇姥如水波倒影似的急劇搖曳閃耀漸漸彌合。
雨師薇「啊」地低呼一聲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蜃光幻景又驚又奇。拓拔野當曰在南淵之底已然見識了這等奇景聲色俱備栩栩如生以他的眼力、念力一時間竟也不能察覺端倪。
白龍鹿似是與那「黑衣男子」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又叫又跳不斷地朝他撲去卻始終如鏡花水月觸之不得吹鬍子瞪眼大感氣恨懊惱。反倒惹得盤踞在骷髏上的那條紫鱗細蛇狂鳴尖嘶幾次險些要向它飛彈撲咬。
拓拔野心下再無懷疑這男子不是青帝而是銅鐘下下的那具骷髏紫蛇、銅矛也必定是他遺留此處的;而這是百餘年前尚未被神帝封鎮平丘的朱卷仙子。
只是不知這幻景因何而生從何而來?目光掃見那翻轉在地的銅鐘念頭一動莫非是這八角鍾?
豐山的清冷九鍾能見周畔的聲音封凝在鍾壁寒霜之中一旦冰霜消融聲音便釋放而出。或許這青銅鐘也是此類神器能將藏在鍾內的人的意識封凝其中一旦銅鐘翻轉便將這些景象、聲音一一釋放而出。
但不知這黑衣男子究竟是誰?何以竟能將當年凶焰正熾的蛇姥降伏囚困?又為何令白龍鹿對他恨得這般咬牙切齒連化作了白骨也大老遠地認出?
疑竇叢叢當下拉著雨師薇從腔壁中躍了出來凝神觀看。
白龍鹿衝著那幻象嗷嗷怒吼了一陣悻悻地奔到他身邊不住將頭在他掌心磨蹭喉中嗚鳴彷彿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狀甚哀切可憐。
光波晃蕩叮噹連響只見蛇姥猛烈地震動著那混金囚車嬌聲叱罵不絕那黑衣男子將囚車停下淡淡道:「囚車是我採了北海十七種混金鐵煉製而成就算是盤古斧也未必能劈開。我要是你就不會赤手空拳拿它練習砍柴切菜啦……」
「北海十七種混金鐵?」拓拔野突然想起當年在玉屏山頂姑射仙子撫摩著斷劍時所說的那句話來。心中一動難道這人竟是將白龍鹿困鎖在龍潭之底的水族奇人高九橫?
念頭未已果聽蛇姥怒極而笑道:「高九橫!若不是你趁著姥姥我胎化重生使了這奸狡手段就憑這鐵籠子也想困住我麼?瞧你儀表堂堂想不到竟做出這等下作之事羞也不羞?」
高九橫卻泰然自若淡淡道:「像你這等妖女人人得而誅之只要能將你擒伏用什麼手段又有什麼打緊?」任她如何激罵始終無動於衷。
拓拔野當曰為了劈開北海十七混金索不慎將無鋒劍劈斷心中始終有些愧惜在湯谷島上與眾流囚談天說地時也曾問起這高九橫的來歷知道此人乃丹熏城高氏之後一百多年前便因斬殺北海青蛟而名動天下。
但他生性淡泊行蹤飄忽不定行事又亦正亦邪是水族極為神秘的一個遊俠。相傳他極擅制鐵煉兵鍛製出的兵器鋒銳無比因此又有雅號叫「高神兵」當今水族、金族的許多神器便是出自他手。
想不到一代奇人竟無聲無息地葬身鯤魚肚中成了一具白骨。白龍鹿被他困在龍潭底多年難怪適才見了他竟會這般雷霆暴怒了。
幻景搖曳突然像漣漪似的急劇蕩漾開來聲音變的說不出的嘈雜尖銳什麼也看不清聽不見了。
過了片刻畫面才又漸趨清晰和緩雨師薇「啊」的一身俏臉飛紅只見天高雲淡長草起伏蛇姥和高九橫並躺在山頭一株青松下羅裳輕薄隨風鼓舞露出一大片雪白晶瑩的肌膚眼波迷離如水臉上儘是嬌艷紅暈似是剛剛狎暱歡好春色無邊。
拓拔野一愕想不到這兩人片刻之前還是勢不兩立轉瞬間便已卿卿我我只聽蛇姥低低地歎了一口氣道:「九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人生在世豈能事事由己?又豈能事事為己?我們蛇族這幾千年也不知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我娘、我爹便是死在水妖的百般折磨之下。我若放下這一切隨你遠走高飛又豈喜悅安樂?」
高九橫一手抱著她一手枕在頭下凝望著藍天徐徐道:「人生如浮雲變換朝為晨霞夕為雨即便能長生不老又焉能與天地同壽?什麼雄圖霸業更不過是轉眼繁華。螣兒即便你當真一統蛇裔打敗了五族你便真比現在快樂安寧得多麼?」
蛇姥癡癡的望著天上的雲霞半晌沒有說話眼圈突然一紅轉過身將頭貼在他的胸膛山風鼓舞絲繚亂飛揚低聲道:「你遇見我的時候就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啦。女媧大神讓我現不死之藥可不是為了讓我長生不老。人生在世總有比長命百歲更為重要的事是不是?」
白雲翻湧草浪起伏陽光透過松枝斑駁地投映在高九橫的臉上神情看起來那麼落寞就連嘴角的笑容也淒冷如深秋的菊花。
拓拔野心中微微一動忽然覺得這張臉容似曾相識待要細想那幻象又如水光波影似的搖蕩起來漸漸地彌合成另外一幅景象。
冰海殘陽雙峰兀立山谷中鮮花絢爛宛如織錦赫然正是平丘。碧天烏雲滾滾奔湧到龍牙雙山頂上時下著濛濛細雨銀線縱橫飛舞彷彿煙籠霧罩珠簾搖曳在遠處夕光的映照下閃耀著一圈圈七彩光環。
極淵突然衝起滔滔冰浪高九橫懷抱著兩個嬰兒破空飛起朝南疾掠四周響起陣陣怒斥叫罵平丘七仙接二連三地衝掠而起朝他圍追堵截。
他足下不停左臂緊抱雙嬰右手青銅長矛如青蟒夭矯飛騰絢光流離氣浪炸舞七仙竟被他打得紛紛退散開去。
拓拔野又是訝異又是激賞平丘七仙修為驚人彼此配合默契合在一起更有神級高手的威力高九橫竟能在七人圍攻之下從容應對略佔上風足見其真氣深不可測。他到這平丘極淵想必就是為了解救蛇姥但他懷中所抱的兩個嬰兒又不知是誰?
只聽視肉老祖喝道:「他***肉蛋蛋臭小子你聲東擊西搶走兩個小崽子算什麼英雄好漢?你的姘頭被壓在萬蛇巖下你不是號稱『高神兵』麼?有本事就砍斷九龍索救她出來!」
青龍真人騎著騊駼從後方猛衝而下長戈電劈被高九橫蛇矛橫掃氣浪鼓舞登時連人帶馬踉蹌飛退惱羞成怒啞聲叫道:「若不是神帝和陛下太過慈悲心軟不肯斬草除根又怎會讓這小子有機可乘?他***咱們一不做二不休先把那蛇丫頭給宰了再殺了這父子三人讓他們一家四口到冥界團聚!」
拓拔野大奇原來這兩嬰兒竟是高九橫與蛇姥的孩子!再往下聽去才知當年蛇姥被神農降伏之時業已珠胎暗結懷了高九橫的一對孿生子女正因為如此神農才不忍殺她將她封鎮在平丘龍牙。而她所生的孩兒則被黑帝封入「玄水袋」藏於極淵寒水之中數十年來始終如嬰兒形狀了不曾長大。
高九橫得知此事後悲怒痛悔四下打聽竟讓他查處了平丘所在不顧一切地孤身獨闖龍潭。
但以他修為之高、神兵之利竟也不能劈斷九龍索從萬蛇巖下救出朱卷氏。於是只好退而求其次使了個調虎離山之計從七仙眼皮底下搶走嬰孩兒。
高九橫與七仙激戰片刻幻象突然又是一陣劇烈的晃蕩波光搖曳變化為另外一番圖景。
暮雨蒼茫大河滔滔岸邊蘆葦起伏如浪孤舟橫斜高九橫披蓑戴笠坐在船艙之中雨水、浪花交相撲面臉上濕漉漉的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淚。
身邊坐了幾個華服金冠的蠻人雙膝以下佈滿蛇鱗軟綿綿地盤蜷在地瞧那裝束當是無國的貴族無疑。個個眉頭緊鎖神情悲憤凝肅。
高九橫將兩個嬰孩兒小心翼翼地放入左最為魁梧的金冠蠻人懷裡又取出兩塊青銅牌指尖真氣凝集「哧哧」激響各寫了八個大字分別戴在了兩個嬰孩兒的脖梗兒上。
雨師薇「咦」了一聲奇道:「那不是晨瀟哥哥的青銅牌嗎?」
只見那男孩脖子上的銅牌赫然寫著「往事俱沉暮雨瀟瀟」拓拔野心中一震這才想起先前在平丘極淵於天吳等水妖激戰周旋時依稀瞧見蛇裔蠻人中有一個黑衣男子頸上戴的銅牌與此極為相似。再一細想那男子神情清冷寂寞與高九橫極為相似難道他竟是蛇姥之子?
念頭未已忽聽白龍鹿怒嘶狂吼「轟!」一道狂猛氣浪從後方澎湃席捲拓拔野大凜下意識地飛旋腹內定海珠抓緊雨師薇閃電似的斜衝而上繞到那青銅鐘後方……
只聽銅鐘「當當」連震那凌厲氣浪登時被消擋大半饒是如此背心仍像被重錘狂擊喉頭腥甜噴湧「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翻滾在地幾乎連氣也喘不過來了。
鐘聲震耳迴盪幻象登時如波光搖碎雨師薇被拓拔野緊緊護在身下僅擦破了點兒皮驚魂未定轉眸望去失聲道:「青帝!」
七丈開外一個胖墩墩的紅面老頭兒面無表情地昂而立左手提著一個雙腳佈滿了蛇鱗的女童經脈盡封動也不動正是青帝靈威仰與蛇姥。
拓拔野氣血翻湧又驚又怒想要大笑卻只出幾聲瘖啞的咳嗽。想不到青帝二人竟真的也到了這鯤魚腹中!
適才凝神觀看銅鐘散射出的幻象竟連他們何時到了身後也不曾察覺。原本身中劇毒經脈業已燒灼震斷被青帝碧火金刀光這般轟然掃中更是骨骸欲裂臟腑痙攣疼得彷彿這身子全然不屬於自己了。
青帝眉頭微皺目光冷冷地打量著拓拔野道:「百毒攻心經脈俱斷可惜了一具大好皮囊!」原對他的五德之軀頗為覬覦想要占為寄體但念力掃探之下覺他經脈紊亂幾已寸寸碎斷體內更佈滿了各種奇毒邪氣不由得大為訝異失望。
盤踞在高九橫臂骨上的紫鱗細蛇悲鳴一聲閃電似的飛躥到蛇姥手上絲絲吐芯像是故友久別重逢。
蛇姥小臉潮紅對週遭一切置若罔聞連那蛇芯舔舐著自己的臉龐也似毫無察覺只是怔怔地凝視著那具白骨骷髏眼中淚水迷濛混雜著傷心、苦楚、甜蜜、淒涼、憤怒、恐懼、脆弱……諸多神色與平素那語笑嫣然的女魔頭竟像是判若兩人。
青帝目光一轉瞥見那青銅鐘嘴角勾起一絲冷冷的微笑驀然大步上前。
白龍鹿只道他要對拓拔野再下毒手嗷嗷怒吼不顧一切地猛撲而上被他隨手一掌登時打得四仰八叉地橫飛出去但立時又翻身躍起擋在拓拔野身前喉中嗚嗚低吼。
青帝撫摩著銅鐘目光灼灼半晌才斜睨著蛇姥冷笑道:「果然是兩儀鍾!好一個高九橫為了救你連這等太古神器也能讓他找著。」
兩儀鍾!
拓拔野心中大震相傳此鍾是伏羲、女媧取五色石所鑄內分陰陽兩氣神力無窮。男女在銅鐘裡潛心雙修可汲取天地之靈事半功倍。但此鍾最為神奇之處在於其上所刻寫的「回光神訣」。
回光神訣相傳由盤古所創刻寫於五色石上。女媧以五色石補天之後將剩餘的殘石鑄造成了兩儀鍾等太古神器並將「回光訣」刻寫其上。數千年幾經變遷流傳為「回光訣」、「光陰訣」、「神遊訣」等諸多版本。
其中金族的「回光訣」最為正宗。據說戰歷六百年崑崙被各族圍攻白帝將神訣刻寫在天元逆刀、十二時盤、兩儀鍾三大神器上金族大敗之後神器流落不明「回光訣」也因此失傳。只要收齊這三大神器便可洞悉這古往今來第一神訣
拓拔野已得天元逆刀與十二時盤想不到竟在鯤魚腹中見到這最後一件神器!偏偏此刻形如廢人生死盡在青帝掌握倘若這老匹夫見寶起意將天元逆刀和十二時盤一併搜了去自己也只能徒呼奈何。
正自凜然驚怒只聽蛇姥柔聲道:「九哥你真傻你我明明已是不死之身終有相見之期又何必爭此朝夕?兩儀鍾上的『回光訣』不過是殘編斷簡又豈能回返到一百年前?你沒法救我出來就冒著走火入魔的危險連命也不要了麼?你……你死了就算時光倒轉就算我長生不死與天地同壽又有什麼意義?」語聲哽咽淚珠簌簌而落心中悲苦如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拓拔野心下恍然高九橫當曰就救不出蛇姥絕望之下強練「回光訣」想要借助神鍾法力回到一百年前與她初識之時。只要時光倒轉一切重來所有的事情自然變得不一樣了。可惜他只得三分之一的神訣非但未能逆轉時間反而走火入魔枉自送了性命。
想到此人如此情深意重也不禁黯然悵惘。適才自己掀翻銅鐘所散射投映的種種幻象想必就是高九橫臨死之時殘留在兩儀鍾內的神識了天意冥冥竟讓蛇姥相隔數十年後重新見著也算是上蒼對這對癡情怨偶的一點兒憐憫回饋。
青帝淡淡道:「妖女我信守承諾讓你見著了高九橫。現在該輪到你啦。重生之藥究竟在哪裡?」
原來甘華老祖生性貪婪聚斂了許多神器寶物又怕被其他六仙知曉全都偷偷藏在鯤魚肚腹之中;無意中撞見高九橫的屍骨與兩儀鍾更是喜出望外便將這腔洞當成了他藏寶的秘密所在。
靈威仰寄體甘華老祖之後吞噬了他的元神對平丘島瞭如指掌知道極淵乃是鯤魚的氣孔所化自然也知道了當年高九橫為了解救蛇姥坐化於鯤魚腹中之事。
於是故意聲東擊西用蛇蛻引開燭龍、拓拔野一行又悄悄帶著蛇姥繞回極淵衝入巨鯤體內。一則以高九橫為餌誘使蛇姥交換神藥;二則此處極為隱秘安全可以放心地在此脫胎重生。不想陰錯陽差竟然遇見了拓拔野二人。
蛇姥癡癡不答眼見情郎化作一具白骨想起當年不肯隨著他遠走天涯悲苦懊惱咽喉若睹淚水如春江決堤。知道此刻才突然覺長生不老也罷千秋霸業也好竟抵不過他一個溫暖而又落寞的微笑!
霎時間心如死灰一切的一切都變得了無興味從前的豪情壯志此刻想來竟比那浮雲水紋還要空泛縹緲……
靈威仰見她淚水潸潸失魂落魄又冷冷地追問了幾遍。
蛇姥心中悲楚憤懣突然咯咯大笑道:「姓靈的你當不死藥丹是花生蠶豆麼?我窮盡十年之力一共也只煉成兩枚我一枚九哥一枚普天之下再也找不著第三枚啦!」
拓拔野心中陡然一沉原本還指望著蛇姥的不死藥能讓雨師妾換骨重生此刻連這最後一點希望也如泡沫般破滅了!」
青帝臉色大變驀地將蛇姥一把舉起沉聲道:「你說什麼?」
蛇姥此刻已殊無畏懼咯咯大笑道:「你是聾子還是傻子?若還有不死藥我不會取來讓九哥復活麼?至於你生也罷死也罷又與我何干?」
青帝拳頭緊握青筋暴起顯是憤怒已極冷冷道:「很好既是如此我就先殺了這位伏羲轉世再將你的心上人挫骨揚灰然後和你一起燉鍋煮爛吞下肚去或有些許療效。」
右袖一捲氣浪如碧濤狂舞轟然猛擊拓拔野眼前一黑鮮血狂噴重重地飛撞在鯤魚肉壁上撲倒在地全身彷彿寸寸碎斷連指尖也無法動彈。懷中的乾坤袋掉落眼前絢光閃耀法寶、神器滾落了一地。
白龍鹿狂似的朝青帝猛衝而去被打得連翻了幾個觔斗瞪著火目憤怒嘶吼掙扎著想要爬起卻搖搖晃晃地重新摔倒肚皮急劇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雨師薇奔到拓拔野身邊見他奄奄一息又是氣惱又是難過淚水不住地在眼裡打轉將他緊緊抱在懷裡轉頭怒道:「靈威仰!拓拔太子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我……我就和你拼啦!」說到最後一句淚珠奪眶忍不住哽咽起來。
青帝「哼」了一聲目光一轉掃見滾落在地的十二時盤週身陡然一震神情瞬間僵凝了雙目中閃耀著驚喜駭異之色過了片刻才如夢初醒喃喃道:「回光三寶!回光三寶!」他將蛇姥隨手拋擲一旁大踏步上前拾起十二時盤與天元逆刃雙手竟不自禁地微微顫抖起來想到天下人夢寐以求的寶物就這般莫名其妙地成了自己囊中之物心中狂喜欲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有了三大神器就能參透『回光訣』恣意穿梭時空就算沒有重生之藥寡人也能返時重生!」
當下再也顧不得其他將十二時盤放置於兩儀鍾下方又將天元逆刃豎立其中只聽「嗡嗡」狂震銅鐘突然碧光閃耀沖天飛旋。
幾在同時十二時盤的反面衝起刺目翠光與天元逆刃的銀芒激撞相交登時炸散為萬千彩光投映在銅鐘內滾滾衝出的青碧光柱上絢麗如霓虹照得腔洞瑰麗萬千。
拓拔野呼吸一窒心中「僕僕」大跳四壁幻彩迷離赫然映射出千個蛇形古文金光閃閃。
當曰在崑崙南淵他便已瞧見過其中部分蛇文憑著前世記憶猜出了大半要義但其文艱澀深奧又頗多斷漏之處看得頭暈目眩真氣岔亂險些走火入魔。此刻凝神再看覺原來錯漏的段落過果然已被填補得完美無瑕。
青帝細眼微瞇心醉神迷奈何不識蛇篆眼看珍寶琳琅滿目卻偏偏取之不得心中搔癢已極。當下轉過身冷冷道:「妖女這經訣說的是什麼意思?只要你一字不漏翻譯出來我不但饒你性命還幫你倒轉時光回到與高九橫初始之時讓你們歡歡喜喜地重新開始。」
蛇姥怔怔環顧小臉暈紅悲喜交集似是頗為動心半響才長長地噓了口氣挑眉道:「好!不過你須先將我經脈解開再將伏羲轉世的傷治好了……」
青帝森然截口道:「你當我是六歲小兒麼?將你放了再替拓拔小子療傷好讓你們聯手來對付我?」
雨師薇「呸」了一聲道:「枉你堂堂青帝想不到竟是小肚雞腸!你當天下人都像你這般出爾反爾麼?我羞也替你羞死啦!」
蛇姥咯咯大笑道:「小丫頭這也不能怪他的本事如此之差還及不上姥姥一半呢?心虛了膽氣自然壯不起來啦!」
二女一唱一和極盡揶揄挖苦之能事就連白龍鹿也跟著點頭長嘶大為讚賞。
青帝哼了一聲臉上怒色一閃而過若換了平時以他狂妄自負的性子又哪能受得這等刺激?但此刻關係回光訣與自己重生之事不敢有絲毫大意。當下冷冷道:「妖女你若執意不識好歹那也由你。我先殺了這小子再拿你的軀殼為寄體只要吞併了你的元神自然也能認出這些蛇文古字出來!」
蛇姥心中大凜這老匹夫性情孤高狠辣言出必行她倒不是怕死尤其此刻知道高九橫已坐化白骨更覺生無可戀卻擔心他一怒之下當真殺了拓拔野。蛇族好不容易才盼來伏羲、女媧轉世若因自己的緣故影響蛇族復興大業就算死了也難甘心!
青帝忽然冷笑一聲淡淡道:「六位朋友偷聽了這麼久還嫌不夠麼?」
話音未落只聽「嗷嗚」一聲怒吼紅光閃耀氣浪如潮一條巨大的黑紅色角蟒從甬洞飛沖而入巨尾狂飆橫掃朝著青帝當頭撞去赫然正是朱卷神蛇!
與此同時兩側人影閃爍貼著腔壁飛也似的衝向拓拔野與蛇姥。
青帝頭也不回右臂絢光鼓舞陡然沖卷為十餘丈長的碧火金光刀「轟」的一聲爆響朱卷神蛇淒聲狂吼鮮血怒噴竟被氣刀霍然斬成兩段!
刀芒餘勢未衰如霓虹橫舞慘叫迭起五個人影紛紛飛撞在腔壁上血肉飛濺轉瞬便沒了聲息。
只有一人鬼魅似的低伏高躥堪堪從刀芒下穿過直衝向拓拔野但距離猶有三丈時仍被反彈的氣浪當胸掃中悶哼一聲翻身飛跌「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晨瀟大哥!」雨師薇失聲驚呼那人斜眉入鬢英秀挺拔右手緊緊握著一柄黑木長刀脖子上纏著一條雪白的紫目螣蛇正是當年在朝陽谷中曾帶她四處玩耍的晨瀟!
青帝一怔哈哈大笑道:「妙極妙極!適才是佳偶重逢現在是母子相認。妖女老天爺待你倒果真不薄!」
拓拔野心下一沉蛇姥花容更是慘白如雪。
晨瀟躺在血泊之中怔怔地凝視著她熱淚倏然滑過臉龐低聲道:「娘!你……你真是我娘!」數十年來寄人籬下直到此時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知道母親尚在人世心潮洶湧悲喜如狂一時竟忘記了渾身的劇痛。
當年高九橫從極淵救出晨瀟兄妹後將他們托付給無啟國主朱沉如朱沉如兵敗國亡便將他們分別放入兩個竹盆漂流玄水聽天由命。他被黑帝撿到交由天吳代為照料十餘年間飽受世態炎涼唯與龍女情同兄妹惺惺相惜。
那曰和雨師妾重逢北海晨瀟心中喜悅不勝決意助她扳倒燭龍因此率領肅慎族人一路相隨。
平丘激戰之後天吳大獲全勝拓拔野等人身負重傷眼見不能力敵他便假意與眾人蛇裔蠻人一齊退散而後悄悄地領著幾個肅慎勇士騎乘朱卷玄蛇返回極淵想要趁敵人不備救出龍女、拓拔野。
不想拓拔野誘使天吳等水妖解開鯤魚封印驚濤駭浪局勢大亂他為了追救龍女也被吞入鯤魚肚中。朱卷玄蛇聞著了蛇姥氣息晨瀟領著五名勇士追尋而來無意中竟得悉了自己身世。於是便有了方纔這一幕。
蛇姥亦想不到竟會在這鯤魚腹裡接連邂逅父子二人偏偏一個陰陽永隔另一個又生死一線!數十年埋藏累積的柔情如洪水決堤霎時間衝垮了她的心門張開嘴想要呼喚他的名字喉嚨卻被痛楚、悔恨、溫柔、愛憐、酸楚五味哽住了淚水滾滾而出。
青帝左手凌空一探將晨瀟懸在半空淡然道:「朱卷仙子不知在你眼裡回光訣與親生兒子究竟哪一個更加重要?」
螣蛇、紫鱗細蛇一齊絲絲狂叫斷為兩截的朱卷神蛇怒吼著反彈衝起再度向青帝撲去被他右手氣刀轟然橫掃登時炸散成數十段。
氣刀光芒收卷陡然架在晨瀟的脖子上肌膚迎鋒破裂鮮血長流。青帝目光灼灼冷冷道:「我只數三下何去何從你自己定奪。一……」
蛇姥再也抵受不住淚水模糊了視線心痛如絞尖聲叫道:「放開他!快放開他!只要……只要你放了他我什麼都告訴你……」青帝鬆開手哈哈大笑笑聲狂喜、悲憤又淒涼。兩儀鍾當空飛轉絢光迷離將他影子斜斜地拉伸在腔壁上那一瞬間他已認不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