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記 第一卷 鯤鵬 第十五章 銘心刻骨(3)
    聽她笑聲激憤悲苦拓拔野又是憐憫又是難過歎道:「世間花草果實何止萬千有辛澀劇毒的自然也有清甜裨益的仙子又何必一棍子打死?」

    流沙仙子格格大笑道:「花草劇毒尚有赭鞭可以試探。人心險惡又有什麼棍子能否甄別?倒不如一竿子打死落個清淨。」

    頓了頓又道:「如此過了半個多月公孫嬰侯突然笑著對我說:『恭喜恭喜!你的大仇今日可以報啦。』見我驚訝迷惘汁玄青又說:『今天是你爹的壽誕公孫府上上下下都要擺酒慶祝你這一年多究竟學到多少本事今夜就能瞧個究竟了。』」

    「我心中彭彭狂跳又驚又喜不僅是因為終於等到了報仇的一天更覺得這是我逃出皮母地丘的絕好良機。我將數千種蠱毒一股腦兒裝進百香囊帶上玉兕角隨著公孫嬰侯出了地丘御風急行。傍晚時分終於回到了至為痛恨的公孫府。」

    「天邊的晚霞象烈火一樣地焚燒著夕陽照在琉璃瓦上金燦燦的那麼刺眼。想起我娘想起這些年、在這裡受的種種苦楚我渾身顫抖一步步地向大門走去。公孫嬰侯則靠在門外的大樹上笑嘻嘻地看著我。」

    「門口的衛士認出了我臉色頓時變了一個陪著笑上前招呼我另一個則慌慌張張地跑進去報信。但剛奔出幾步就被我的『蜜蝶香』熏得七竅流血雙雙踉蹌摔倒渾身抽搐。」

    「我穿過大門走進廳堂繞過花園向內宅慢慢地走去。所過之處那些曾經嘲笑辱罵過的奴僕、賤婢全都爛泥似的攤倒在地雙手扼住自己的咽喉瞪著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氣全身漸漸地變成青紫色。就連懸掛在簷角的畫眉、趴伏在窗台的小貓甚至從花園裡飛過的鳥兒全都不能倖免……」

    拓拔野心下凜然流沙仙子臉上暈紅瞇著雙眼嘴角勾著森冷的微笑柔聲道:「走到內宅大堂時裡面歌舞翩翩觥籌交錯正熱鬧得緊所有的人都忙著給公孫長安敬酒祝壽誰也沒瞧見我正站在梅花樹下。那株梅花是我娘生我的那年冬天她親手栽種的滿樹繁花灼灼艷紅在黃昏裡開得絢爛。」

    「聞著那淡淡的梅香就像是聞著了她衣襟的味道。那一刻眼淚流過我的臉頰滾燙得像是地丘裡的烈火。我渾身戰抖著卻哭不聲取出玉兕角嗚嗚地吹了起來。心裡想娘這是我給你吹的最後一個曲子。」

    「聽見號角大堂裡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又是驚愕又是訝異。公孫長安那老賊臉色漲紅『啪』地一聲將杯子摔得粉碎指著我喝道:『你這個小賤人殺了三娘還敢回來攪亂!』」

    「那時我突然一點也不害怕了只覺得怒火在胸腔裡燃燒這些年的仇恨全都湧上了心頭放聲大笑用玉兕角吹奏著我娘生平最愛聽的『春水謠』。幾百種蠱蟲隨風飛散迷迷濛濛象花粉似的落到那些人的身上隨著號角鑽入他們的體內……」

    「看著他們嘶聲慘叫撓得滿臉鮮血跌跌撞撞地摔了一地我的心裡從未有過的暢快。這些狗賊朝著我磕頭求饒的時候全都忘記了當年是怎麼對待我們母女的啦。一刀殺了他們忒也便宜只有讓他們被萬蟲噬咬生不如死才能洩我心頭之恨!」

    她一邊柔聲述說左手情不自禁地越握越緊指甲深深地陷入拓拔野的手掌鮮血洇流刺疼錐心。

    拓拔野聽得入神五味交雜一時竟忘了疼痛那熾烈的情慾也感覺不到了。

    流沙仙子道:「惟有公孫老賊真氣渾厚又會些法術中蠱之後仍能苦苦強撐。他踉蹌奔出咬牙切齒地罵著我接連打來幾記氣刀。我繞著梅樹飄忽躲閃象貓逮耗子似的戲耍著他直到他週身血肉激破爬滿了蠱蟲再也不能動彈才停了下來。」

    「太陽落山了寒風呼嘯到處是刺鼻腥臭我形只影單地站在暮色裡突然覺得說不出的寂寞。從那一刻起在這世上我再沒有任何親人;就連仇人也少得可憐了。」

    「確認所有的人都已死絕我飛快地穿過後堂鑽入一個極為隱秘的地道。地道朝南蜿蜒六里直通流沙河。出了地道我順流南漂過了兩個多時辰來到了荒無人煙的流沙山。」

    「月亮升上來了圓盤似的懸掛在山頂連綿的銀色沙丘象雪山又像凝固的波浪。流沙從山頂洶洶衝下捲著濛濛白煙在河邊堆積成沙灘。」

    「我坐在沙灘上渾身濕淋淋的凍得抖看著飛魚從粼粼的河水裡破浪沖起聽著寒風在對岸的樹林裡呼嘯落葉紛飛突然覺得從未有過的自由。」

    她歎了口氣淡淡地道:「天下之大我似乎哪裡都可以去但卻哪裡都不想去。於是我就在那流沙山住了下來渴了就喝河裡的水餓了就吃肥碩的飛魚困了就睡在漫天飛舞的流沙裡。」

    「那一年我不過十一歲可是卻覺得自己已經很老了。有時候照見河裡的倒影突然會記不起自己是誰想不起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聽著她那甜美、倦怠而又蒼涼的聲音拓拔野心中隱隱刺痛又想起了童年孤身一人漂泊流浪的日子。

    忽然覺得和這妖女之間竟有著如此多的相似與共鳴。一時熱血如沸也不知是蠱蟲作祟還是情難自禁竟鬼使神差地轉過頭在她耳垂上輕輕地一吻。

    流沙仙子微微一顫像是陡然僵住呼吸頓止。

    拓拔野嘴唇方甫碰到她滾燙的耳垂登時醒過神來心中彭彭狂跳不敢抬眼看她大是羞慚後悔對自己如此孟浪暗罵不已。又不好意思立即縮回頭來進退兩難尷尬之極。

    所幸流沙仙子動也不動沒有進一步的反應過了片刻又繼續柔聲道:「如此又過了半個多月一天夜裡我突然肚痛如絞接著身上又長出了許多紅斑時而惡寒渾身冷戰時而酷熱大汗淋漓難受得恨不能跳入流沙河淹死。」

    「我忽然想起從皮母地丘出來的前一天汁玄青曾神色古怪地告訴我她新培植了一種奇毒花草服用後半個月作症狀便如與此一模一樣。如若得不到她的獨門解藥就會渾身潰爛過上七日便只剩下一堆白骨……」

    拓拔野大凜失聲道:「銘心刻骨花!」

    《百草注》中記載了這種南荒特有的珍罕毒草只能生長在腐骨爛肉之中所開的花朵瑩白奇香一旦誤服血肉糜爛無藥可救。不知汁玄青所謂的獨門解藥又是什麼?

    流沙仙子道:「我又驚又怒又怕知道千防萬防終於還是著了她的道。那天夜裡我強忍著劇痛連夜趕回皮母地丘趁著天尚未亮悄悄地潛入照影峰藏在碧虛潭裡。」

    「每個月的十五月圓之夜公孫嬰侯都會離開皮母地丘去私會當下的情人。而當夜子時汁玄青也必定要到陽極宮的地火洞裡修煉半個時辰的『地火大法』。整個陽極宮裡守衛公孫青陽的便只有七隻地火凶獸。」

    拓拔野一震才知道她原來竟打算挾持波母一歲大的幼兒來向對方換取解藥!但以公孫母子陰狠毒辣、酷愛折辱仇人的脾性除此之外只怕要找不到其他良策了。

    正自黯然忽聽「轟」的一聲震響石棺微震熾烈飛舞的火焰陡然熄滅。

    從氣孔朝外望去道道霜風從神壺上方白濛濛地怒卷而下洞內鵝毛大雪紛飛飄舞一片又一片地覆蓋在石棺上。

    霎時間方纔還滾燙如火的石棺「格啦啦」地結起一層層厚冰神壺四壁更是銀裝素裹茫茫蒼蒼。

    狂風捲舞嗚嗚如狼嚎森寒徹骨。兩人像是忽然從蒸爐掉進了冰窟激靈靈地打了幾個寒噤牙關格格亂撞不由自主地朝彼此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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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點的一個年度評選大家有空的話去為我捧個場吧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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