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內閣的聲音
1942年1月27日,柏林,大雪。
暖烘烘的會議室裡,後德意志第三帝國時期的第二屆政府內閣成員各自端坐。新內閣成立近一個月來,國內局勢穩定,社會秩序井然,生產經營迅速恢復,國防軍的指揮體制改革順利實施——短期內獲得如此成效,這界成員平均年齡超過了55歲的內閣發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作為本屆內閣中唯一年齡不到40歲的成員,羅根低調地坐在總理亞爾馬.沙赫特旁邊。在人們眼中,65歲的新總理首先是個能夠在金融界呼風喚雨的老巫師,其次才是富有野心且理智的政客,事實也確實如此。在阿道夫.希特勒親手締造德意志第三帝國的過程中,若是沒有赫爾曼.戈林的輔佐,這個強大的軍事帝國仍會蓬勃崛起;若是沒有了海因茨.古德裡安的引領,這個強悍的軍事帝國仍會所向無敵;可是沒有了亞馬爾.沙赫特,希特勒甚至無法在1933年上台,更別想在短短6年時間內修復德國的戰爭創傷並將讓這個國家的經濟重回歐洲之巔
這就是亞爾馬.沙赫特,一個僅僅憑借個人信譽和聲望就能夠實現奇跡的金融魔法師
拋開政治派別的界限,羅根相信眼下沒有人比沙赫特更適合坐在內閣總理的位置上,唯有他的閱歷、他的眼光以及他的智慧,才能夠將再度陷入困頓中的德意志拯救出來
想當初,沙赫特之所以與希特勒集團分道揚鑣,最根本的原因是決心發動一場戰爭的帝國元首將國家機器調到了一個經濟本身根本無法承受的「高速檔」,他的急躁、他的胃口以及他要「大炮不要黃油」的孤注一擲都已經遠遠超出了沙赫特所能夠實現的,而貪婪無度的赫爾曼.戈林又借「四年計劃」之名不斷掠取對國家經濟的控制權,這一切都讓已經禪精竭慮的沙赫特感到絕望,在先後辭去了經濟部長和帝國銀行總裁的職務後,他實際上已經離開了德國的權力中心,僅僅保留著不管部長的虛職。
而值得一提的是,儘管曾經和納粹黨人走得非常近,沙赫特卻從未加入過這個黨派。
「經過這次對東線的巡視,我們欣喜地看到軍隊士氣高昂,武器和彈藥儲備充足,隨時可以向我們的敵人發起猛烈進攻,現在所要等的就只是冬天過後的好天氣了」沙赫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從雷德爾那裡開始順時針的轉了一圈,但恰好漏掉了坐在自己左手邊的羅根。
對於這份不容置疑的褒揚,比沙赫特還大一歲的海軍元帥雷德爾挺著胸膛正聲回應說:「在古德裡安元帥的領導下,國防軍總參謀部已經制定了一份詳盡的作戰計劃,我們將以壓倒性的優勢在三到四個月內徹底打垮蘇聯,而如果我們對蘇聯內部中高級軍官策動成功的話,戰爭甚至可能在更短的時間內結束」
「戰爭持續時間越短,對經濟和工業造成的壓力就越小,我們的國力看似強大,其實已經到了非休養生息不可的程度了」沙赫特的語氣很是深沉,可眼中並沒有相應的倦意和悲觀,他的宏圖、他的偉業,需要的是一個和平的環境而非連年征戰。
「噢,馮.牛賴特部長,華盛頓那邊還沒有選定派往馬德里的代表團?」
「是的,如今這種形勢,他們顯得非常謹慎,既害怕我們是故意麻痺他們,又擔心錯失了和平的寶貴時機」
現年69歲的康斯坦丁.馮.牛賴特穿了一件傳統樣式的黑色燕尾服,這位老資格的職業外交家曾在巴本、施萊歇爾和希特勒三界內閣中擔任過外交部長。和沙赫特一樣,他也是在戰爭爆發前主動辭職,爾後除了擔任不管部長之外,還被任命為德國駐波希米亞和摩拉維亞保護長官,任職期間一度因為執政理念的差異遭到希特勒的訓斥。
相比於出身、言行乃至性格都惡名遠揚的裡賓特洛甫,馮.牛賴特給人的印象明顯要沉穩可靠得多。
「鑒於這種情況,我倒是建議由我們來打破這種僵局,率先派遣代表團前往馬德里恭候」年邁卻依然精神抖擻的外交部長向政府總理建議道。
沙赫特微微昂起頭:「這一點需要在我和總統會面並協商後才能進一步確定」
在新的魏瑪體制中,總統的個人權力受到了嚴格的限制,他只是國家形式上的最高首腦,對國家重大事務沒有直接的決策權,而真正的權力交給了政府內閣和國民議會,這兩者既相互配合,又相互監督制約,以此來最大限度地實現民主,避免個人**的再次出現。
馮.牛賴特一字無多,不慌不忙地端起自己的杯子喝起水來。
「下一個議題……」沙赫特頓了頓,目不轉睛地望著空無一物的前方,「請羅根副總理匯報經濟和工業的調查情況」
對於沙赫特這種十分明顯的敵意和戒心,羅根雖感無奈,但也只好以「一顆平常心、兩面做準備」來應對。他翻開早已準備好的文件夾,清清嗓子,說:
「根據近20天來的巡視和抽查情況,本土輕、重工業的規模分別較開戰時增加了百分之四十二和百分之一百零九,產量分別增長了百分之九十七和百分之一百八十,能夠滿足軍隊和民眾的基本需求;在比利時、荷蘭、丹麥和法國,輕、重工業的規模和產量都已經恢復到了戰爭爆發時的百分之八十以上,尤其是在比利時,軍工生產甚至比戰爭爆發時還提高了百分之二十二;在英國,目前輕工業企業已經恢復了百分之六十九,重工業企業恢復了百分之四十九,按照這種趨勢,再有半年時間,英國的工業規模就將重新超越法國,等到沿海港口和水路的清理全部完成,預期很快就能夠恢復甚至超過戰前水平」
乍一看,德國直接佔領或者間接控制地區的工業正處於上升階段,內閣成員們的表情也反映出了這種直觀的想法。若是報告到此為止,那說明羅根只是中規中矩地完成了這次巡查,而他連日來費盡心思的工作也就失去了真正的意義。
「諸位,在這裡我想說的是,我們和我們的盟國控制了歐洲百分之八十的工業和工業資源,這是一筆令人驚歎的財富,也是一筆值得令人深思的財富——我們怎樣才能讓這筆財富為我們產生最大的利益?這裡所說的利益不僅僅是金錢和貴金屬,不僅僅是一車皮一車皮的物資,而是站在整個國家和民族,站在歷史的高度上所說的利益誠然,現在的比利時、法國以及不列顛王國都在源源不斷地向我們供應廉價甚至免費的物資,但這與我們在1920年至1930年期間向這些國家賠償的戰爭賠款有什麼本質區別?我們的重新崛起倚靠的是工業和經濟的復興,而我們現在不也正仁慈地旁觀昔日的敵人重建工廠、恢復經濟?東方有句古語叫做『養虎為患』,難道我們現在不是在為短期的利益而給子孫後代製造麻煩?」
這番極其連貫的言語就像是一挺狀態良好的MG-34,一口氣便將整整一條彈鏈打光。
會議室裡突然安靜得可怕,以至於剛剛的話語彷彿還在耳邊繚繞
羅根輕輕地合上文件,輕輕地坐下,輕輕地昂起頭,目視前方。
眼角餘光,沙赫特終於挪動了他那有如樹樁的身軀,他在內閣成員們身上巡視了一輪,目光最終停在了雷德爾右邊半個身位的位置,卻沒有和羅根眼神相交。
「雖說之前的策略存在許多遺缺,但我們現在也只能盡力彌補」
沙赫特此言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確切地說,內閣成員們似乎沒有人理解他所說的漏洞,現在又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去彌補。
羅根依然目視前方,同時用低沉而有力的語調說:「對於試圖用資本控制經濟的做法,數年之前的德國就已經給予了現實的反駁一個有膽量、有決心、有魄力與世界為敵的政府,為了打破枷鎖是甘冒一切風險的,我們能夠做到,英國人、法國人甚至挪威人都有可能做到今天做不到,明天,後天,後天的後天,總有一天會讓他們找到機會」
沙赫特沉默了,以往這位金融奇才陷入長久的沉默時,不是深感絕望,就是在為打破絕望而抗爭。
「道理很簡單,解決的辦法同樣簡單我們無法阻止這些國家的經濟逐步恢復,但我們可以讓他們失去成為軍事強國的動力試想一下,一個負責為全歐洲織布的國家,怎麼會有足夠的力氣拿起槍炮?一個只會生產汽車外殼部件的國家,怎麼會有足夠的動力來推動他們的飛機坦克?想清這些,下定決心,一切問題終將迎刃而解」
羅根稍稍放緩了語速,他放低目光,從馮.牛賴特開始,慢慢掃過這裡的每一張臉,直到雷德爾——唯獨略過了沙赫特。
沙赫特的面色有些灰白,眼神中既看不到絕望,也看不到為了打破絕望而產生的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