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請君入甕
彷彿是受到了上天的感召,清晨的縷縷陽光灑滿城市的每個角落。如此美好的天氣,一開始就令人滿懷希望:即便戰爭不能夠在短短一天之內結束,那至少也讓內亂的紛爭就此終結吧?
在街道和廣場上,清潔工人正兢兢業業地清理著前夜前夜遺留下來的火把頭、布條以及五顏六色的紙屑。繁華的首都本該沉浸在狂歡後的疲倦中,可現實卻並非如此。耳邊,街道上的皮靴聲整齊而清晰,其間還隱約夾雜著金屬物件的摩擦聲和馬達的轟鳴聲;眼前,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神情嚴肅地行進,他們的人數明顯較前夜增加了許多,而且從帽盔和佩飾來看,許多人都是正規作戰部隊而非空軍地勤和飛行員臨時拼湊起來的雜牌部隊。
清晰的嗡鳴聲中,兩架Bf-109雜耍般貼著那些高樓大廈的頂部飛過,人們仰頭便能夠看清它們機翼下的徽標、向內收起的前輪以及駕駛艙裡微微晃動的人影。
一幅大戰來臨前的肅穆景象
前夜的狂歡這時候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場鬧劇。
在恢弘的帝國總理府,和平時期的大會議室、戰時的中央作戰指揮室,久違的熱鬧了起來。十數名陸軍和空軍的軍官正忙碌地將各方情報反映到大幅作戰圖版以及微縮沙盤上,可這些人的存在恰恰使得本可以容納上百人同時工作的偌大房間顯得格外空蕩,他們的軍銜、他們的年齡以及他們的緊張亦給人以「小鬼當家」的感覺。
「真是不敢想像,他們居然來了這不是自投羅網麼?」
拿著剛剛收到的報告,威廉.弗裡克表現得既驚又喜,但畢竟邁入了古稀之年,苦熬一夜,這位蟄伏已久的老政客不僅滿臉倦怠,眼中更是佈滿血絲。當然了,換作是保羅.馮.興登堡那種在長期軍旅生涯中錘煉出過人體魄著,即便到了八十高齡也還能夠保持較為旺盛的精力。弗裡克平日裡或許並不缺乏鍛煉,但從他所表現出的精氣神來看,確實不如軍人那般堅挺。
一早發出了「柏林號召各地恢復對前線的物資供應,確保軍隊打贏蘇俄」的著名通電之後,羅根已經陸續受到了一些地方政府和軍隊的通電回復,雖然還有許多人仍然持觀望姿態,但這張牌打出去之後,羅根對未來又有了新的憧憬。得知支持赫斯和凱特爾的軍隊正從西北方的奧拉寧堡沿著公路向柏林襲來,他的第一反應並不是責問先前做出「敵人無力反擊」之斷言的弗裡克,而是調動空軍偵察機對那支軍隊進行了深入細緻的觀察,並獲知這支軍隊約有兩個步兵師規模——儘管對方有意掩飾,飛行員們仍然注意到隊列之中僅有一半不到的正規軍隊,其餘皆是受到武裝的「治安管理者」,一群在佔領區連游擊隊都打不過的烏合之眾。
抽了一根大雪茄,羅根又開始猛烈地咳嗽起來,以此為代價,靈感開始不斷地在腦中閃現。最後,羅根以豁達而大度的口吻說:
「放他們進柏林」
「什麼?把柏林讓給他們?」
弗裡克的驚訝溢於言表,以至於整個指揮室裡的軍官都將注意力集中過來。
「大家不要放鬆手裡的工作」羅根及時糾正了大家的「偏差」,緊接著又是一陣咳嗽。喝了大半杯水,他才用貌似虛弱的口吻說:
「柏林不僅是一座繁華而美麗的城市,更是一個近乎完美的陷阱我們把他們放進柏林,並不等於是要把柏林讓給他們,而是要將這裡變成埋葬他們的墳墓當然了,我們自當盡量保護柏林的建築古跡以及市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倫特,就按照我說的去佈置吧」
「遵命」
語氣堅定的回答來自於剛剛前率部抵達柏林的倫特.史蒂芬伯格,這位功勳卓著、英氣十足的空軍上校帶來了他最精銳和可靠的兩個空降營,加上一整套無線電設備和最新的空軍通訊密碼,羅根更是自感如虎添翼
史蒂芬伯格帶著指令離開了,弗裡克默默地在旁邊坐著,喝了一杯咖啡,這才朝羅根豎起了大拇指:「這真是一布絕妙的好棋啊元帥,您果然是戰場上的高手」
對於這樣的恭維,羅根完全無動於衷,他站在從前阿道夫.希特勒喜歡站的位置,目不轉睛地盯著大約有十多米寬、七八米高的特製作戰指示板。只要參謀們及時將最新的信息標注上去,整個戰場的局勢一目瞭然——如此條件在這個時代堪稱理想,但即便擁有這一切,被許多人推崇為軍事天才的**者仍然犯下了不少主觀錯誤,而且相當一部分是極其致命的
見羅根並沒有理會自己,弗裡克進一步問說:「元帥,您已經想好怎麼抓住赫斯和凱特爾了嗎?我在想,凱特爾畢竟是陸軍元帥,又當過最高統帥部參謀長,士兵們就算可以逮捕赫斯,對於凱特爾也會有所顧忌吧?」
「傘兵可不歸陸軍管」羅根冷冷地回答道,過了一會兒,他看看表,「好了,我們也差不多該離開這裡了」
離開之前,羅根環視四周,這帝國總理府是在建築天才施佩爾的統籌下建立起來的,設計、施工都達到了超一流的水準,每一個細節的處理都是無可挑剔的,而它所象徵的至高無上的權力,更是無數人為之癡迷甚至癲狂的。要做到「離開」和「放下」,需要的不僅僅是對形勢的冷靜判斷,更是成大事者的巨大魄力
就在羅根一行人乘車離開帝國總理府向南行進時,一支奇怪的船隊正自西向東駛過位於柏林北部的施普雷河。它們中有醜陋呆板的駁船,有整潔優雅的遊艇,有週身烏黑的煤船,還有一些用途並不十分明顯的小型船隻。它們中有的使用內燃機動力,清脆的突突聲驚擾了河岸的寧靜,有的還在使用內燃機,從煙囪中噴出的濃黑煙塵污染了幽美的環境。對於它們的出現,河橋上的士兵們滿懷好奇,畢竟它們中的絕大部分船艙和甲板都是空空如也的。不過,若是人們研究一下中東歐的河網,便會發現施普雷河向東可通至奧得河。現如今,奧得河上的公路和鐵路橋樑已經基本癱瘓,唯有船只能夠直接將貨物運達東岸,再在那裡轉換汽車或是火車運往前線。
「注意注意各連做好戰鬥準備,子彈上膛聽命令射擊」
一個嘹亮且略顯尖銳的聲音在大橋上迴盪,剛剛還在向橋下張望的士兵們趕忙回到各自的戰鬥位置上。這施普雷河的柏林段目前共有十座大橋,其中一座是鐵路橋。從講,這些大橋是自北進入柏林城區的必經之路,稱得上是柏林城的北大門。自從進入1941年以來,由於局勢的動盪,這些大橋已經不止一次成為重兵把守的封鎖線,現如今,頭戴傘兵盔的士兵們在橋頭架起了機槍和無後坐力炮,幾輛裝備機關炮的輪式裝甲車停在橋坡上,用槍口審視著延伸向遠方的道路。
當最後一名士兵回到自己的位置,腳步聲便被沉重的喘息聲所取代,視線中有幾個黑點正在空中盤旋,一樣的塗裝,一樣的機型,人們根本無法憑借肉眼判斷它們屬於哪一方,而且它們只是相互追逐、驅逐,根本沒有動武的跡象。
城外道路上揚起的塵煙滾滾而來,漸漸的,眼前出現了一些熟悉的車輛——鴿子灰在戰爭初期屬於德國陸軍的標準塗裝,直到1941年夏天,考慮到波蘭戰場的環境,德軍才開始大規模使用新的灰綠迷彩系列,而到了秋天,精銳的裝甲部隊越過了舊日的邊界進入蘇俄國境,豐收的黃色便作為新的迷彩元素加入進來。直至今日,仍然使用鴿子灰塗裝的除了長期駐紮本土和西歐的部隊之外,就是屬於二線訓練部隊的裝備。
遠遠看去,數十輛戰車形成的行軍縱隊頗有氣勢,但這支部隊的成分早已被偵察機飛行員觀察到並通過無線電報告給了上級,若是硬對硬地打一場,以傘兵為主、陸軍為輔的守橋部隊仍是佔有優勢的,可當對方還沒有進入火炮射程的時候,負責傳令的軍官們出現了:「注意了,編號為單數的排立即撤出陣地前往後面的路口乘車」
雖然不明所以,但接到上級的明確指令,守衛大橋的官兵毫不猶豫地行動起來。只見士兵們以排為單位迅速穿過返回到南岸,一部分裝甲車也加入了撤退的行列。結果就一會兒的功夫,橋北的人數就少了一半。
咚咚
突如其來的炮火瞬間讓無數顆心臟沉入了冰谷:熬過了蘇軍大規模轟炸的柏林城,難道要在內戰的烽煙中淪為廢墟嗎?
儘管進攻者的炮火有些漫無目的,但接二連三的射擊還是「嚇」住了固守橋樑的守軍,士兵們還在射程之外就忙不迭地開火了——機槍和步槍的射擊更是漫無目的,令人苦笑不得的是,受到槍聲的「強力阻撓」,進攻者的隊列在射程之外徘徊了好一陣子才又恢復了攻勢,而當落在河面的炮彈逐漸靠近大橋時,進攻者意外發現那些傘兵正倉皇撤離橋頭堡,在這一局面的鼓舞下,他們終於放開了步子加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