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發展到眼下這個地步,恐怕是任何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在位於柯尼斯堡的一處莊園裡,剛剛獲任「白俄羅斯和烏克蘭佔領區總督」的馮.博克元帥以極度受傷的口吻對在場的二十餘名陸空軍將領說。短短一天時間裡,從本土傳來的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不斷有地方政府和駐軍部隊通電效忠臨時國家元首和由威廉.弗裡克出任首腦的臨時政府,更為糟糕的是,本土與前線之間的運輸線路大部分都中斷了,就連德國海軍也不再經由海路向前方港口運送物資。各集團軍只得倚靠自身的戰地儲存維持作戰和生活需要,但這些庫存難以滿足數百萬德軍將士的需要,許多部隊已經開始就地向居民徵收糧食,但這種方式對德軍的長期佔領顯然具有極大的危害作用。
「以我對魯道夫.赫斯的瞭解,他的性格應該不至於做出如此喪失理智的事情來,這一切恐怕都是凱特爾那個老傢伙搞的鬼吧他從一開始就憎恨我們,恨不得我們統統被解職,那樣他才好控制國防軍」剛剛從前線返回的馮.克萊斯特將軍咬牙切齒地揣摩到。
「既然他們已經撕破了臉皮,我們也不用留什麼情面」馮.朔貝特將軍同樣憤恨地說著。
緊接著,古德裡安站了起來,領口的雙劍勳章閃閃發亮。
「我有個大膽的建議:一方面集中駐紮在波蘭西部的部隊攻佔柏林,憑借野戰部隊的戰鬥力,擊敗那些烏合之眾並不難;另一方面,我們利用蘇聯人以為我們只能被動防守的心理,集中儲備物資和精銳部隊發起強力反擊。這兩個方面同時進行,相信三天之內必能斬獲豐厚的勝利果實」
「這似乎過於冒進了,以眼下的物資儲備,空軍只能夠進行三天的高強度作戰,估計炮兵的情況也是一樣吧就算三天之內我們能夠扭轉局面,但等物資從後方運往前線還要好幾天時間,而且還得依靠海軍方面的鼎力支持」馮.博克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投向了凱塞林。勃勞希奇等人遇襲時,這位空軍總司令正在白俄羅斯北部視察新建的大型機場——雖然並不怎麼支持耗費巨大的遠程戰略轟炸機,但他上任後仍不遺餘力地組織對烏拉爾工業區的轟炸。基於這種戰略,德國空軍近期在白俄羅斯和烏克蘭北部修建和擴建了一批機場,並且將空軍百分之八十的轟炸機部隊都集中到了前線。總體而言,不惜代價的轟炸仍對實力佔優的德軍一方有利,可一旦後勤供應中斷,大規模的轟炸行動也就無從談起了。
名義上已經被「剝奪」了空軍總司令的職務,凱塞林卻依然當仁不讓地統籌著空軍事務:「計劃投向柏林周邊的空降部隊已經有一半運抵波蘭中部和西部機場,其餘也將在24小時內到位。如此大規模的空運行動消耗了大量油料,按照以往的經驗和標準,若要在前線發動戰略性的進攻,空軍最多只能提供48個小時的空中支援不過……未來三天的天氣倒是有利於機械部隊行軍的」
空軍元帥的最後一句話無疑讓古德裡安大受鼓舞,他急切地向馮.博克闡述了自己的思路:「眼下蘇軍右翼部隊的快速突進已經造成其兩側相對空虛,而這一翼恰恰集中了蘇俄軍隊中最具戰鬥力的野戰部隊,我們一直以來苦苦尋找的機會正擺在面前,如果不能夠抓住,這場戰場恐怕還難以估計地向後拖延」
「其實我們也可以繼續穩步收縮,將有限的物資全部集中到立陶宛-白俄羅斯南部-烏克蘭中部這一線,蘇軍有限的部隊必然大幅度向南推進,從而造成兵力密度的下降以及戰線的拉長。利用這段緩衝,我們可以騰出手來全力解決後方,再在補給充足的情況下利用機械化部隊的快速推進撕破蘇軍防線」雖然作戰風格勇猛剛硬,但馮.克萊斯特卻提出了一個相對穩妥的建議。
「站在單純的軍事角度,我同意馮.克萊斯特將軍的意見,但綜合考慮民心士氣,我們如今恐怕只有一條路可選,那就是按照古德裡安將軍所說,來一場絕地反擊」在裝甲兵團作戰方面聲明僅次於古德裡安的漢斯.萊因哈特將軍非常明確地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好了,諸位」空軍上將漢斯.施通普夫站起來說道,「與其將所有的籌碼都壓在一場無法預測結果的賭局上,不如從長計議來得實在」
「什麼意思?」馮.朔貝特將軍瞪著眼睛問。
「柏林方面雖然掌握著政府權力,但他們正是因為懼怕軍隊的實力才炸毀橋樑、中斷補給的。站在維憲的角度,我們未必就要和他們拚個你死我活,在如今的形勢下,對峙越久,對德意志的整體利益損害越大我們何不主動與他們協商,爭取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德意志的內部爭端?」施通普夫重複使用「德意志」這個字眼,顯然是要強調國家的整體利益。
這時候,阿道夫.施特勞斯將軍插話道:「協商?以什麼身份協商?是軍隊和政府,還是維憲派和違憲派?」
「身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解決問題」施通普夫大概有些自覺孤立,他望向馮.博克元帥,語調委婉地說:「只要魯道夫.赫斯放棄將總統和總理合二為一的念頭,並按照合法程序重新組建國防委員會,我們的維憲目的也就達到了」
不等馮.博克表態,施特勞斯將軍搶著說:「如果那樣的話,我們近期的行為將成為難以抹去的污點,甚至有一天,我們會背負叛國的罪名而被送上絞架諸位,我們絕不能半途而廢,更不能重蹈勃勞希奇總統的覆轍我們必須堅持到底」
「讓納粹黨人執掌政權根本就是養虎為患的行為」馮.朔貝特將軍厲聲說道。當秉承普魯士傳統的軍人們開始用歷史的眼光去看待政治問題,這說明過去的動盪不但給他們造成了心靈上的震撼,更迫使他們去認真反思表象之下的東西。
納粹黨人,這個此前多見於敵對國家的字眼深深觸動了在場將領們的神經,人們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半支煙的時間過去了,馮.博克終於開口道:「施通普夫將軍的見解固然有其可行性,但勃勞希奇總統留給我們的遺憾和教訓實在太過沉重,我們無法將信任寄托在一群為了權力而不擇手段的人身上。為了軍隊和國家的命運,為了德意志,我們確實該更加果斷地作出決定在西線,我們要不惜採取武力手段奪回對柏林的控制權、恢復本土對前線的後勤供應;在東線,我們用兩天的時間集結物資,同時陰*蘇軍右翼部隊繼續深入,然後出其不意地發動反擊諸位……但願這是我們最後一次面臨兩線作戰的境地」
由於德國在歐洲所處的地理位置,雙線作戰一直是德意志軍人既恐懼又難以消除的夢魘。在馮.博克元帥底氣並不十分充足的號召下,在場的將領們還是紛紛起立,宣誓用自己的生命來捍衛國家憲法。
隨著一條條加密電碼從位於波羅的海南部的柯尼斯堡發出,陸續進抵預定位置的德軍部隊終於開始行動了:在巨大的轟鳴聲中,由容克-52組成的機群載著精銳的空降兵們從波蘭西部的機場騰空而起,它們前方矗立著一道看不見的壁壘,昔日擁有上萬架轟炸機的蘇俄空軍尚且在它面前撞得頭破血流,速度、防禦皆不盡如人意的「容克大嬸」們一旦遭到強制攔截,其下場將是令人絕望的。在軍官們的號令下,步兵們挽起褲腳或是乾脆脫下長褲,將武器和裝備抗在肩上,義無反顧地涉水而行,朝著尼斯河西岸那曾經令他們魂牽夢繞的故土走去,在這氣溫一日比一日低的深秋,奔騰流淌的河水漸有刺骨之感,這些士兵雖然步伐踉蹌、神情嚴肅,卻有著一種無可撼動的決心。
那些昔日裡曾發揮過極大作用的高射炮連同訓練有素的炮手們依然固守在漫長而穩固的本土防空戰線上,對於如今撲朔迷離的局面,他們困惑而又矛盾,他們將炮彈運至炮位,卻又嚴令各部遵從上級指令行動,堅決杜絕走火事件的發生。與此同時,負責引導炮火和戰鬥機的雷達大都處於開機狀態,它們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從東面飛來的運輸機群,值班軍官立即按照規定向上級防空指揮部門進行了匯報,這些實時信息很快被傳遞到了它們並不應該抵達的「高度」,而最終下達給一線防空部隊的指令仍是「警戒待命」。
在尼斯河西岸,守衛橋樑的部隊在實施爆破後大都及時撤走了,只留下極少數偵察警戒人員,當富有戰鬥經驗的陸軍官兵們涉水渡河,並且開始在河面上架設用於車輛通過的浮橋時,便同樣在第一時間向上級層層匯報,而反饋給他們的命令也無一例外的是「保持警戒,避免交火」。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