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姑娘不得不止住了話頭,轉向了門口說道:
「請進。」
話音剛落,門就已經被打開了。首先探進來的,是一大簇紅艷欲滴的玫瑰花,還配以了一圈的滿天星作為點綴,倒是也賞心悅目,而隨後才看到那簇玫瑰花後面一張年輕男人的臉,雖然臉上長了幾顆粉刺,倒也是不失為青春陽光的一個男人。
李斌發現,握著自己手的姑娘眉頭蹙了起來。
那個男人顯然也沒有料到姑娘的辦公室裡還會有人,正準備要賠禮道歉,他突然發現這兩個人正拉在一起的手,而且,好像,似乎還是姑娘主動拉的那個男人的手。
那個男人的目光投到了李斌的臉上,比自己英俊,比自己高大,好像還比自己有氣勢。
「你是誰?」那個男人盯著李斌問道。
李斌正不知道該不該回答,該怎麼回答的時候,那個姑娘已經更進一步的抱住了李斌的胳膊,衝著那個男人說道:
「你說他是誰?你有權利問他是誰嗎?」
那個男人焦急地說道:
「小倩,你聽我說……」
「不需要。」姑娘冷冷地打斷了那個男人的話。
那個男人狠狠的瞪著李斌,凶巴巴的說道:
「小白臉,好好活著。」
話裡威脅的意味濃郁。
李斌一陣鬱悶,這都是哪跟哪兒呀,自己怎麼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捲入了別人的感情糾葛裡面去了。有心要張嘴解釋一下,還沒有開口,胳膊上已經被那只芊芊玉手使勁的掐了一把,正好那個男人正開口威脅他,話到嘴邊卻變成了:
「呵呵,不勞你操心,你也要注意身體呀。」
那個叫小倩的姑娘撲哧的一聲歪倒在李斌的身上笑了起來,沒想到這個看似一本正經的『史總』還挺幽默的嗎。
那個男人衝著李斌挑了挑大拇指,轉身摔門而去。
李斌看了一眼小倩,說道:
「人已經走了,可不可以放開我了?」
主要是李斌被小倩胸前的二團軟肉擠壓的渾身不舒服。
小倩嘻嘻一笑,放開了李斌:
「今天你怎麼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忙,說吧,要我怎麼感謝你?」
李斌向沙發的邊上靠了靠,盯著小倩說道:
「我現在知道了,你叫小倩,是這家店的經理對吧。」
小倩抬起手來作勢要打,李斌卻面色凝重了起來,直直的注視著小倩,如果自己要是配合她裝作躲避的話,那今天什麼正事兒也別談了,在笑鬧上一陣子這屋裡的氣氛就有些曖昧了。
看到李斌這個表情,小倩抬起的手又放了下來。
「我叫史倩,史一飛的史,倩影的倩,你明白了嗎?」
李斌的腦袋嗡的一下子,就像是突然鑽進去了一大窩的蜜蜂,亂七八糟的滾成了一團。你叫史倩並沒有什麼,這天下姓史的人多了去了,可你為什麼要說是史一飛的史?你在向我表示什麼?
沒有容得李斌胡思亂想,史倩接著說道:
「我是你姐,我比你大十一個月零四天。」
「姐?」
「哎」,史倩笑嘻嘻的應了一聲,根本沒有在意李斌的那聲姐是一句疑問句。
「看來你那一場高燒真的是把你燒糊塗了,我估計咱爸和阿姨沒有對你講過我們的事情吧,嗯,他們是不好對你開口講,還是我來跟你講吧。」
一個咱爸、一個阿姨、一個姐,徹底地把李斌給搞糊塗了。按照史倩的話來分析,咱爸應該就是史一飛,阿姨必定是林愛菊,可是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關係呀?
史倩給李斌打開了一聽可樂,自己也打開了一聽,坐到了李斌的對面。
時間倒述回二十幾年前。
史一飛和史倩的媽媽展雲薇是高中同學,當時兩個人之間就有一些朦朦朧朧的感情,只是誰也沒有揭開過這張窗戶紙。後來,在那個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年代,兩個人都考上了大學,而且像是心有靈犀一般的,第一志願填的都是同一所大學,上海交通大學。於是,二個人從老同學自動升級為戀人,大學畢業之後,又雙雙的分配回了北京。當時,史明友已經身居正部級的高位,而展雲薇的父親只是國家某部委下轄的一個分支機構的小幹部,雙方的家庭地位相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當時史一飛動用了史明友的關係,只說展雲薇是大學同學,於是史一飛和展雲薇二個人也被分配到了國家部委工作,就這樣過了幾年。當時史明友正處於幹部任職的黃金時期,上升的空間很大,工作一忙起來也就沒有在意史一飛的婚事。當史一飛向他提出要與展雲薇結婚時,史明友這才大吃了一驚,想想也是,兒子已經二十八歲了,這要是在農村,孩子都到處跑了。史明友在調查了展雲薇的家世之後,對這樁婚事大加反對。史一飛生性有些懦弱,而且從小就生活在父親高大的身影之下,在鬧過幾次之後屈服了。史明友這才對兒子的婚事著急起來,經過老領導的牽線搭橋,史一飛和廣東軍區司令員林奕平家的掌上明珠林愛菊結婚了,當時的林愛菊才只有十七歲,比史一飛小了整整的十一歲。婚後的史一飛被調離了原先工作的文化部,到了計劃經濟委員會上班,這也是史明友可以的阻斷史一飛和展雲薇的聯繫。久而久之的,史一飛與展雲薇真的失去了聯繫。其實當時展雲薇已經懷有了身孕,在那個年代,如果是未婚先孕的話,自己和家裡的人都會被別人用口水淹死,展雲薇的父親痛打了女兒一頓,喝令她趕快去做流產,連夜令妻子押解著展雲薇返回了天津靜海的老家,誰知道,妻子竟然被女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給說動了,就這樣母女二人竟然欺騙了展雲薇的父親,在老家養起了胎,等到展雲薇的父親發覺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只得按照母女倆捏造的謊言繼續把戲演下去,就這樣,苦命的史倩誕生了。
後來,這件事情終於傳到了史一飛的耳中,史一飛第一次杵逆史世明的意見,也不顧史世明的暴跳如雷,憤而辭去了計劃經濟委員會的公職跑到了天津,此時的史倩出生已經一個多月了。看著粉嫩嘟嘟的女兒,史一飛淚如雨下,他給女兒起了名字,叫做史倩,取諧音就是史家虧欠了這母女的。一家人終於團圓了,和和美美的過了幾天,第四天的時候,大舅哥林愛黨打上門來,給了史一飛好一通臭揍,最後扔下一句話:「小菊懷孕了,你看著辦吧。」說完,扭頭就走了。史一飛傻眼了。最後還是展雲薇說動了史一飛,怎麼也要把事情解決了,就這樣,史一飛、展雲薇和襁褓中的史倩返回了北京。一家人坐在了一起,連史世明也搖頭歎息,這件事情還真是夠撓頭的。林愛菊只是低著頭在那兒哭,畢竟她只是一個只有十七歲的小姑娘,也拿不出什麼主意來。一家人坐在一起沉默了將近一個小時,除了林愛菊、展雲薇低聲的飲泣之外,屋子裡就只剩下史世明吧嗒吧嗒的吸煙聲了。
也許是屋子裡的煙霧太濃了吧,襁褓中熟睡的史倩咳咳的咳了兩聲,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史世明急忙的把煙扔到了地上,用腳踩滅,老伴也快速的挪動著小腳敞開了門窗。老伴歎了一口氣,從展雲薇的懷裡接過了史倩,輕輕的抖動著。
史世明望望老伴,望望孩子,就是不敢去看展雲薇和林愛菊。
最後,還是展雲薇先開口了:
「她爺爺、她奶奶,我就帶著倩倩回老家去住吧,我不會再到北京來了。你們也放心,我當初既然知道一飛和這位,咳咳,已經結婚了,我還堅持把孩子生下來,我就已經準備自己把她養大了。一飛,你們還是安心工作吧,如果想孩子了,你可以到天津來看看她,怎麼說她也是你的骨肉,我不會不讓你見她的。」
「不,我已經辭職了,我也要到天津去,我去做生意,我來養活你們。」史一飛堅決地說道。
林愛菊抬起淚汪汪的雙眼望著史一飛問道:
「那我呢?我怎麼辦?我也跟你去天津行嗎?」
於是,事情就搞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講完了,史倩的心情也低落了,低著頭慢慢地喝著可樂。
李斌聽得心裡一陣發悶。政治聯姻,又是政治聯姻。
林愛菊和史一飛看上去很幸福,但是他們真的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