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了,小妹妹。」擔心辛夷的安危,莫言也無暇關注言辭間的小事,「這枝簫可以賣給我們嗎?」
「那不是我的東西……」女孩咬著唇道,神色掙扎了一下,捏得緊緊的小手也伸了出來,張開,「還有錢……」
「你拿著,是買這個用的。」莫言晃了晃掌中的紫籐枝。
「可是那個,好像沒用……」這小女孩看來也不傻,知道莫言的好意。
「怎麼會沒用。」莫言微微一笑,稍稍想了想,伸手將垂到肩頭發理到了身後,用籐枝綁束了起來,「我一直缺一個頭飾,看起來還不錯。」
頭髮束到後面,清俊的面容頓時輪廓分明,更加引人注目了,整個人一下子顯得精神年輕了許多。
小女孩笑了,點了點頭,好像怕莫言反悔一樣,再次將手捏得緊緊的背到了身後。
「你還這麼小,為什麼要到這裡來賣東西?」紫萱問道。
「賣東西可以得到錢,錢可以換到好吃的東西……絮兒看人家都是這樣做的。」女孩怯怯道。
「你這樣做是不行的,等你長大就明白了。」紫萱彎下腰,柔聲道,「拿著這些錢去換點好吃的東西,然後還是快點回家。「
女孩用力點了點頭,開心地笑了,笑容有說不出的天真爛漫,然後轉身就跑掉了。
「看來,去蜀山之事要先延後了,我們要先去那個方向打探一下你的那位辛夷姐姐的消息。」目送小女孩跑遠,紫萱直起身道。
「正該如此。」莫言點頭贊同。
意見達成一致,莫言和紫萱便要往西南而去,卻發現白兒立在原地,捧著紫簫,一動不動。
「沒有用的,辛夷姐姐她一定是出事了,這把「寂夢」是我外婆送給辛夷姐姐的,辛夷姐姐她一向隨身攜帶,從未離身,而現在……」白兒垂著頭喃喃低語,淚水滴滴而下,「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辛夷姐姐……」
「沒有看到結果,就不要下定論。」莫言打斷了白兒的話,皺眉道,「還沒開始嘗試便要放棄?白兒,我本以為你可以更勇敢一些。」
白兒對莫言怒目而視:「你以為我不想嘗試嗎?可是現在……這世間這麼大,辛夷姐姐也不知道在哪出事了,一點方向線索都沒有,怎麼找啊……」說著說著,白兒面露絕望之色。
看見白兒垂頭喪氣的樣子,不知為何,莫言只覺得心頭一陣無名火湧,張口便要斥責,可是看到白兒絕望無助的目光,心頭一軟,口唇微動,硬生生地將喝罵嚥了下去,歎了一口氣,道:「有勇氣的人,可以為向前努力而找到諸多理由,懦弱的人,同樣可以為退縮不前找到無數的借口,這往往便是成與敗,是與非,英傑與庸人之間的分界……白兒,你是打算繼續在絕望中延誤時間,還是和我們一起去找你的辛夷姐姐?我提醒你,說不定我們遲了的那一刻,就是你現在正延誤的這一刻。」
聽到最後一句話,白兒渾身一震,立刻抬起頭,抹了下眼睛,急促道:「你說得對!那還等什麼,我們快走,快點順著那個方向去看一看,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
見白兒終於振作起來,莫言頷首,心中湧出淡淡的喜悅。
「其實,沒有線索倒未必。」紫萱突然開口了,「我感覺到,這紫簫有一種特殊的法術在生效,白兒你沒感覺到?」
「法術?」白兒微微一愣,隨即握住紫簫,閉了眼睛感受,不多時睜開眼睛,一臉震驚,「天啊,是幻夢殘影!是我們一族的秘術,一定是辛夷姐姐留下的訊息,這麼明顯,我剛剛竟然沒有注意到!太大意了!」白兒一臉自責。
「可以理解,關心則亂啊……到底是什麼訊息?」莫言問道。
「我想,應該能夠放出來給你們看看。」白兒伸出手,輕輕地撫過了簫身,口唇微動,念出了法咒,倏然之間簫身大亮,一個身影出現在白兒的前面,朦朧模糊,還在微微跳動著,彷彿隨時會消失,但看那衣著身形,赫然是辛夷無疑。
「是我的族人嗎……」急促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同樣的模糊不清,彷彿夢境一般充滿了回音,「……我在……幫我……受傷……鎮北王……」
只說出了模糊不清的幾個字眼,影像如肥皂一樣破滅了,聲音也戛然而止。
「這法術……看來辛夷姐姐她一定很虛弱!」白兒憂心忡忡道。
「剛剛我確信聽到了鎮北王,白兒你有沒有印象,那不就是那一日在昭陽城的那個口中提到的過的那個。」莫言回憶了一下,道,「當時我們遇到了那位鎮北王的女兒……」
「沒錯,應該就是那人了。」白兒定了神來,詫異道,「可是辛夷姐姐像我外婆一樣,一向都不怎麼喜歡人類,怎麼會和一個人類王爺扯關係?」
「既然知道是什麼人,那便好辦了。」紫萱撫弄了下髮辮,凝目淡淡道,「先往南邊打探一下,然後讓我們去拜訪一下這位鎮北王。」
白兒和莫言都沒有異議,三人當即轉向,往那小女孩所指的方向而去。
「你那辛夷姐姐……」一邊走著,紫萱問道,「是不是就是那一日和我交手的那一位?」
「不是她還能是誰?」白兒恨恨地瞪了紫萱一眼,氣鼓鼓道,「若不是被你打傷了,我才不信這世間有誰能讓辛夷姐姐遇陷……哼,若是辛夷姐姐她出什麼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紫萱微微一笑,既不反駁,也不生氣:「交手之間,自然難握分寸……不過,當時我卻是誤認了,我只道她是我的一個對頭派來的,出手確實是過重了……可是,你姐姐從何處學會朦朧之舞?就我所知,會這一武技的應該只有那一位……」紫萱眉頭皺了皺,似乎想起什麼不快的事。
「你竟然也知道朦朧之舞?」白兒詫異地看了紫萱一眼,「辛夷姐姐當然是向我外婆學的,這可是我們一族中的不傳之秘,連我都還不會呢,難道這世間還有其他人會?……你的對頭是誰啊?……恩,既然和你作對,改天我一定要去見見他然後再交個朋。」
「你最好祈禱永遠不要遇見她……」紫萱搖了搖頭,道,「她雖然容貌極美,但是性情乖戾,狠辣無情,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手下留情,而且擁有異常可怕的力量,力量倒還罷了,關鍵是她的另一個能力……只要她願意,只在翻掌之間,便可讓世事動盪,國破家亡,山河破碎,生靈塗炭。除了……除了她喜歡的那一位,這世間再沒有任何一人能管得住她。」
「這……太誇張了。」白兒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
「容貌極美?這麼說應該是女子了,世間竟然有這麼可怕的女子……」一旁的莫言也來了興致,插嘴問道,「這麼說來,她現在一定和她所愛之人在一起了,所以才沒有為禍世間?」
「這便是最可怕的一點,她所喜歡的那個人,很久以前便已經死去了,已經太久太久,久到無法計算……」紫萱歎息了一聲,面色憂慮,「其實,我和她之間還有一段祖先所留下的宿怨,我一直都很慶幸她到現在還沒做出什麼事來……可是,每當想起她,我都無法安心,這麼多年了,我都沒有去見過她一次,便是惟恐驚動了她,惹出什麼禍端。」
「算了,既然這麼危險,那我還是別去惹她了……」白兒抹了把冷汗,拍了拍胸口,「幸好我和這麼危險的傢伙沒什麼關係,更沒什麼宿怨,她肯定不會找我麻煩。」
「其實也沒什麼擔心的,既然那人到現在都沒有為惡,說不定便是無心為惡了。」莫言安慰道。
「希望如此……」紫萱憂色未解,但顯然不想多談這個話題,望了望四周,道,「按剛才那孩子所言,我們最多再行半個時辰前後,便可到這簫丟失之地,我們最好注意一下四周,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比如打鬥的痕跡之類。」
莫言三人一路繼續向前暫且不說,而在這同一時刻,遙遠的數千里之外,神農架之。
微風陣陣,鳥兒快樂地在樹林中進出,大大小小野獸正閉著眼睛,懶洋洋地躺在山石曬著太陽,一片山林所特有的寧靜和安詳。
突然之間,一聲淒厲的尖嘯聲在山中的一個不知名的角落響起,蘊藏著無窮無盡的憤怒和悲慟,比失去了幼獸的猛獸更加可怖,迅速地籠罩了整個山脈,嘯聲的波動,甚至讓整座山都開始隱隱顫動起來。
飛鳥驚散四起,爭先恐後地逃離了山林,向著遠處飛去,正在曬太陽的野獸猛地睜開了眼睛,戰戰兢兢地趴在了地瑟瑟發抖。整個神農架,都沉浸在一片可怕的肅殺之中。
淒厲的尖嘯之聲依然持續不斷,已經有一些獸類口鼻溢血,癱倒在地。半晌之後,終於尖嘯聲慢慢平息。
「是誰,到底是誰帶走了他?」一個柔媚的女聲在山間迴盪,明明是很悅耳的聲音,聽入耳中卻讓人感覺到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無法遏制的憤怒。
「這兩個女子?!」半晌之後,那柔媚聲音的主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似乎自己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然後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山石崩落,大片的樹木嘩然倒下,一道紫光從山中直衝雲霄,在半空中停留了短暫的瞬間,隨即向著南方向急速而去,如流星一樣劃過了天空,留下一道美麗的殘光,消失在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