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良久，微聲的歎息，妖王默默地轉過身去，面對著天妖眾。
「天妖一族聽令……」聲音中似乎透著一絲疲憊，孟返緩緩道，「……不得再妄殺一人，速速回去到你們所在的妖界，沒有我的命令，從此不得再踏入此界一步！」
「殿下三思！」天妖皇聞言，大叫出聲，神色激動，「斬草除根啊！今日不徹底消滅蜀山派，日後他們必然還會死灰復燃，再次荼毒在這一界的妖族中人……」
回頭望了望歐陽明珠，天妖皇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憤然道：「……殿下您身為妖王，怎麼可以為了這一個人類女子，感情用事……」
「需要我再說一次嗎？」孟返冷冷瞥了過去，打斷了天妖皇的話。
「屬下不敢……」天妖皇垂下了頭，可是面上的那一片不甘憤恨之色卻難以掩蓋。
「我從不會感情用事……」孟返緩緩地向前而去，走過天妖皇身邊的時候，身形一頓，留下了一串低語，「……首惡蜀山掌門玉桓已死，再多造殺孽，不容於天地……況且，你忘記在裡蜀山的見聞了嗎？……蜀山派的存在，對我妖族是弊是利？」
不復多言，留下了一臉愕然的天妖皇，孟返繼續向前而去。
頭也不回，就這樣漫步而行，一直來到一具早已經被所有人忽略的屍體旁，孟返停下了腳步。
「這世間，畢竟還是有我力不能及的事情……」望著厲江流帶著一絲笑意的面容，週身血淋淋的傷痕，孟返低語著，好像在和什麼人對話一般，「……既是不能改變，那我來到這裡又有何用？若是不能改變，為何還要讓我遇見他……」
「……諸事皆有緣法！那秦家之子能得施主你之助也是緣法，而樓上的那位沒能得到，也是緣法，一切因果，皆由自生……施主雖不同於常人，但是以施主之力，僅能變天，卻不可逆天……」
恍然間，在陳州那老和尚對自己所說的話又迴響在了耳邊。
猛地一聲大喝，瞬間再不見那平靜，狂態畢露，孟返的手往下一揮，勁力所至，打在了地上，隨著轟然巨響，石屑紛飛。
「……僅能變天，不能逆天……」孟返的牙咬得緊緊的，雙眸中透著血絲，看起來分外可怖，「……雲天河只是一介凡人，尚且能夠逆天，為什麼我就不能？若是不能的話，那我到現在所做的事情又算是什麼？……天道，你回答我！」
「相公……」正當孟返心中紛亂之時，身後，一個淒楚的聲音傳來了。
聽到聲音，孟返緩緩地回過頭，望向了綠衣的女子，面色已恢復了沉靜。
半晌沉默，歐陽明珠開口了：「我師傅，他沒有死，只是暈過去了……」
微微點頭，孟返還在凝視著歐陽明珠，一言不發，神色木然。
「不要再自責了……」看孟返這個樣子，歐陽明珠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厲江流……那不是你的錯，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任性的話，他就不會死……」
「明珠……」孟返突然開口了，「……我要走了，你跟我一起走嗎？」
歐陽明珠拭了拭淚，望著一旁厲江流的遺體，搖了搖頭，輕聲道：「……他是為我而死，我卻沒什麼能為他做的，起碼，讓他回到自己的家鄉，送回到南疆安葬。」
點了點頭，孟返走上前兩步，輕輕地將歐陽明珠抱在了懷裡。
「將厲江流送回南疆後，到陳州你家中等我……」孟返輕撫著懷中女子的長髮，在她耳邊低語著，「……等我手中的事情一做完，立刻就去接你。」
靜地伏在孟返的懷中，歐陽明珠點了點頭，「我會等你。」
彷彿心有默契一般，兩人都絕口未提蜀山派的事情。
放開歐陽明珠，孟返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轉過身，往著山崖邊走去。
「等一等，殿下——」旁邊突然響起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卻是貓耳少年思堂，剛才見孟返和歐陽明珠對話，便躲在一邊，現在見孟返要走了，急忙便跳了出來。
「什麼事，說吧。」孟返頓住身，頭也不回地問道。
「殿下，我，我……」望著那一頭銀髮，臉上充滿了敬畏傾慕之色，思堂稍一猶豫，隨即鼓起了勇氣，「……思堂希望能追隨在殿下你身邊，為你效力……」
「……不對，不是效力……「說了一半，又覺得說法不妥，思堂漲紅了臉，結結巴巴，「……我這點微末法力，殿下你一定看不上眼的，而且我人又笨，又懶，也沒什麼見識，不會說話，還總是闖禍……」越說心裡越緊張，說到最後，思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噗嗤……」縱然是現在這樣哀痛的時候，歐陽明珠也忍不住捂著嘴，笑出聲來。
「我……我……」聽到旁邊的笑聲，思堂侷促不安，緊緊閉住口，眼睛都急得閃出淚花，索性雙膝一曲，拜倒在地。
「你的意思，我明白的。」孟返開口道。
「您答應了？」思堂欣喜抬頭望向孟返。
「思堂……」孟返轉過頭來，輕輕拂袖，讓思堂站了起來，「……你並不弱，我能感覺到，你有著非凡的潛力，而且，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會使用空間法術的妖，在遇見你之前，連我都不會使用，所以，你不用妄自菲薄，更無需羨慕任何人……」
「殿下！」思堂突然驚呼出聲。
細細看去，可以看到思堂身體被一層微光所籠罩著，正是空間法術發動的前兆。原來，在說話間，孟返已經對他使用了空間術。
「……回去吧，那裡才是真正屬於妖族的樂土。」回過頭去，孟返歎息道。
「殿下，我知道，我現在本事低微，不配追隨著您……」望著妖王的背影，思堂眼圈紅了，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面上一片倔強，大聲道，「……我會好好修煉的，將來我一定會……」
一定會怎麼樣就不得而知了，一道紅光閃過，少年思堂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其實，是我不配讓你追隨……」一聲低語之後，孟返緩步走向了崖邊。
「相公！」眼看孟返即將離去，沒由來地心中一慌，歐陽明珠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急叫出聲。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剛剛要離去，聽到叫聲，孟返再次回過頭來。
「沒……沒什麼事。」心中一陣悵然若失，歐陽明珠口唇微動，卻又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麼，搖了搖頭掩飾道，「相公，記得保護好自己，明珠會在家裡等你，早日來接明珠。」
「我會的。」孟返點了點頭，身化紅光，破空而去。
「相公……」歐陽明珠望著漸漸消失在雲端的紅光，彷彿癡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