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賢緩緩步入場中。
他依然淡若止水般平靜,雖然到目前為止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但在他心裡,根本不在乎對方會是什麼人,即使是天下第一的魔帝又如何?勝負對他來說並不是唯一的,這只是一種動力,一種把他推往武學最高境界的動力。
「在下再不出來就沒機會露臉了。」就在眾人都還在猜測朝陽幫會讓誰出戰這最後一役時,只見從寒清秋身旁緩緩走出一人來,正是一直默立在寒清秋身邊的一名年青人。
由於自一開始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駱玉郎等人身上,從而此人並不引起注意。此時才發現,只見他年約三十,方面大耳,形象甚佳,眼如點漆,奕奕有神。此刻傲然卓立,意態自若,一派淵亭嶽峙的氣度。
他走到場中,這才雙手一揖含笑道:「在下不自量力,也想見識至尊劍法,還請公子指點一二。」
席中的賀峰皺眉不解道:「請問閣下在朝陽幫中擔任何職?」同是江湖人,朝陽幫自幫主沈仲凌以下到八大堂主,他無不認識,但眼前此人他卻從未見過,因此才有此一問。
年青人哈哈一笑,轉對沈仲凌道:「還是由大當家來告訴大家吧,免得造成誤會。」
在眾目睽睽下,沈仲凌微微一笑道:「不滿諸位,這位是霸王座前右護衛賈文堅賈兄,現在也是朝陽幫的記名副幫主,想來應該有上場的資格吧?」
聞言眾人又是大震,誰都知道東方望身邊有兩名無敵護衛,人稱「金刀銀鉤」,金刀姓楊名不敵,與聞名天下的「旋風四盜」之首「金縷刀」風如燕齊名。風如燕的金縷刀薄如紙,而楊不敵使的是厚背金刀,據說刀重達一百二十斤,刀長近五尺,足可在馬背上殺敵。
而東方望的另一護衛便是銀鉤賈文堅。
這兩人名氣極大,但真正見識他們的江湖人卻是廖廖無幾,因為他們一般都是形影不離東方望左右,誰能料到銀鉤賈文堅會來到此地,更想不到他搖身變成了朝陽幫的記名副幫主。怪不得駱玉郎會提出這種了結方式,而沈仲凌又答應得那麼爽快,只因為他們手中還有這麼一步暗棋。
沈仲凌話音一落,賀峰只有苦笑道:「賈護衛親臨敝莊,老夫卻是有眼不識尊駕,說出去真讓人笑話。唉!」他的最後一聲歎氣,自然是感到文小賢基本上是沒有勝算了。他當然知道文小賢身懷至尊劍法「天象**劍」,但以文小賢的年齡就算懷有劍法招數也不可能有那份超然的功力,如何是這天下頂尖高手的對手?
其實席中除了王子俞等幾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外,幾乎所有人都不會相信文小賢能在銀鉤賈文堅手下討到便宜的,只因為這銀鉤賈文堅的名氣確實太大了,甚至還在沈仲凌之上。至於他為什麼會成為朝陽幫的記名副幫主,那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也沒人敢懷疑,因為這關係到一個人的名譽問題,而以賈文堅的地位,是不可能用這種手段來處世的。
話說回來,就在眾人都暗暗為文小賢擔心的時候,他卻是緩緩拔出那柄古銅長劍,向走入場中的賈文堅抱拳道聲:「請指教。」隨之劍橫胸前,目視丈許外的賈文堅,沒有絲毫的懼意。
賈文堅也不托大,從腰間取出一對長約尺半,模樣怪異的銀色短鉤,微微一笑道:「公子請。」也沒有搶先出手,而是與文小賢一樣,不過臉色慢慢變得嚴肅了起來,並沒有一點瞧不起對方的意思。
兩人這一對視,場外可有人急了,賀霜兒嘟嘴叫道:「你們到底還打不打?不打就下來。」
端莊的賀夫人又是輕敲她的腦頭,笑罵了一聲。
賈文堅哈哈一笑,對文小賢笑道:「咱們再不動手,有人要生氣了。」話音一落,手中雙鉤忽地一晃,身子輕輕一飄,已率先出手了。
他的動作不緊不慢,甚至還有點兒悠悠然的樣子,但看在文小賢眼裡,卻是招招必殺,招招藏有深奧玄機。看似破碇百出,卻又讓人無從下手,沒有任何的空隙可擊。
文小賢雙目凝視對方,只覺得眼前漫天都是鉤影,鉤鉤相連,好像在素描著一副美麗的圖畫。
幾乎同一時間文小賢也出劍了。劍是古銅劍,沒有普通劍般鋒利,也沒有寶劍的精美悅目,但是劍招卻是駭世的劍招。沒有什麼華麗,也沒有雷霆萬鈞,卻是平凡得無堅不摧。
果然是至尊劍法。也只有這種駭世的劍法,才能化去那漫天的鉤影。
這是一場真正的較量。對於賈文堅來說,這只是他千百回戰役的其中之一,所以他能夠在談笑間用兵;文小賢卻不同,他將這種絕好的實戰當作是他通往武學最高境界的經驗積累。他為劍而癡,也為武而迷,所以他從不在乎對方是誰。
眾人看得一顆心都跳到了胸口,紛紛為雙方的絕技所折服。
縱使是公認的前輩高人周邦彥以及江南武林泰斗賀峰,或是駱玉郎和沈仲凌等人,都不得不承認,這確實能稱得上是一場經典的比武,不僅代表了兩種絕技,同時也代表了兩代武林人之間的決鬥。
門外,殘陽西沉,不知不覺又已是黃昏。
不知過了多久,也沒人去算戰了幾個回合,只知道圍觀者早已汗滿衣衫,有緊張的,也有激動的,而更多的是入了迷、發了呆的,甚至忘記了為精彩而鼓掌吶喊。
忽然,倆人一個錯面後各自退開數丈外。
賈文堅臉上已沒了早先的笑容,微喘著氣,雙鉤併攏置於右手,雙目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微微點頭道:「在下這一趟沒白走,終是見識到了什麼才是真正的至尊劍法。」說話間,人已到了門外,竟是不辭而別,留下驚愕得不知所措的眾人。
再看場中,文小賢俊俏的臉已蒼白,古銅劍在手裡,還是一樣的平凡無奇,只是好像劍尖上多了一點東西,是滴滴鮮血,賈文堅的鮮血。
眾人由驚愕到不敢置信再到驚愕,自始至終是不相信銀鉤賈文堅會敗在這個無名小輩的手裡。可是,事實就在眼前,特別是那滴滴鮮血,是那麼的令人恐懼,又是那樣的真實。而賈文堅的不辭而別,更是證實了一切。
駱玉郎心裡一沉,不是為了這個賭約,而是因為自己又多了這麼一個難惹的對手,這才是真正讓他不安的原因。
沈仲凌心裡也是一沉,他做夢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可是願賭服輸,以他在江湖上的身份是不可能說話不算話的。苦笑一聲道:「我們走吧。」就要帶上自己的幫眾離開而去。
王子俞等人正要為勝利而歡呼時,卻聽到文小賢緩緩說道:「你們錯了。」
在眾人的驚愕中,文小賢這才苦笑道:「他並沒有輸。」
本來已經轉身待離的沈仲凌也是回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在思量著他話裡的意思。
林夢怡沒好氣道:「他沒輸?那他走幹嘛?難道是你輸了?」打死她都不相信不辭而別的賈文堅是這場比武的勝者。
文小賢微微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並沒有輸。」這是什麼話?賀霜兒更是叫道:「喂,你是不是腦子給打壞了,要不怎的這麼糊里糊塗的。告訴你,要是壞了小欣姐姐的大事,我可是連你也不饒過的。」
就連賀峰也不解道:「文公子,你…….」
文小賢苦笑一聲,又搖頭道:「他沒輸,在下也沒輸。」這才將古銅劍收回鞘裡。
回過頭來的沈仲凌微一皺眉,卻又點一點頭道:「好,不管是輸是贏,這件事朝陽幫就不再理了,不過沈某並不擔保霸王不另派別人過來,各位還是好自為之吧。」這才離開而去也。
駱玉郎哈哈一笑,也道:「恭喜文兄,這一戰足以使文兄揚名四海。玉郎也該告辭了,三日後待盼莊主佳音。各位後會有期。」說著也緊隨在朝陽幫眾人後面離去。
待他們走出莊門後,賀霜兒才伸舌頭扮鬼臉道:「走就走唄,誰想和你後會有期?」
眾人一片莞爾。
直到此時,眾人才記起歡呼慶祝起來,趙庚更是怪叫連連:「喝酒,今天非把呼嘯山莊的酒喝光不可。嘻!莊主不介意吧。」
在一片笑聲中,賀峰也是呵呵笑道:「不介意,不介意。就怕諸位不夠盡興。」
不管將來如何,最起碼眼前一切還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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