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俞心裡一動,想到這也許是盧少卿故意捉弄這名目高於頂的花花公子,以便使他惱羞成怒,自然無法發揮出正常水準來。由此可見,盧少卿也沒有把握取勝,否則自然用不著多費心機。
駱玉郎果然臉色微變,不過他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冷笑一聲,竟是向後退開數步。隨他身後的一名二十上下的虎背熊腰青年同一時間跨了出來,喝道:「你是什麼東西,休要耍口舌之利,先讓小爺量量你的斤兩,看是否有資格得到少主的賜教。」
只從此子身形步法上就不難看出並非平庸之輩,特別是雙目暗藏精光,顯然功力深厚,與他的年紀並不相稱。他用的是一對子母劍,長短不一,但又恰到好處,江湖上使用這種兵器的成名人物是少之又少,但座中群雄卻是沒人認識此子。
駱玉郎只是冷笑而立,全然聽憑手下的行舉。
盧少卿只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坐在趙庚旁邊的林夢怡早已忍不住拍桌而起,嬌叱道:「你又是什麼東西?還不就是人家的一條狗罷了。何必勞駕盧公子,本小姐就喜歡打狗,看劍。」竟是飛身一劍刺向那青年。又飄又快,甚至還帶了一股狠勁。
她的動作極快,配著美妙的身形,就連目中無人的駱玉郎也是虎目迸出神采,當然不是為她的身法劍術而變,而是因為她那絕不遜於慕蓉慕蘭的美麗。
那青年也是一愣,不過他到底非同尋常,暴喝一聲:「來得好。」腳下移動,身子一晃,手中子母雙劍同時展開颶風般的招數迎了上去,絲毫不為林夢怡話中的不善口氣而動怒,由此可見此子年紀雖輕,一身修養卻極其之深。
「噹!」
雙劍相擊,震聲鳴耳,隨著眾人的驚叫聲,青年後退一步,身子晃了晃又重新穩住,林夢怡如燕般輕飄的身軀在半空中打了個漂亮的後翻飄落到數步開外。
主人席上的賀峰唯恐她受到傷害,連忙喊道:「夢怡小姐小心,不妨先退下,此事就交給老夫好了。」他心裡明白林夢怡的身份,若她受了哪怕一點兒傷害,都不是他這小小呼嘯山莊所能承擔得起的。
林夢怡哪肯就此放手?隨著一聲嬌叱,又是橫劍刺了過去。
青年顯然已有些動怒,冷哼一聲,凌空而起,舞動手中雙劍,勁氣透過劍尖,迅猛地迎擊向林夢怡那似卷風般的凌厲劍招。
隨著兩條人影的交叉錯位,轉眼間已你來我往迅速交手了幾個回合。但見劍光閃閃,叱喝聲連連,在眾人看得眼花繚亂時,兩條人影再次交錯分開,林夢怡直退到主人席旁邊才停了下來,喘息連連。
青年到底功力深厚,也許是動了真怒,剛一退開馬上又飛身逼了過去,一氣呵成,不給林夢怡喘氣的機會。
他的出手極快,不說別人,就是首當其衝的林夢怡也是一時忘了攔擊。在眾人的驚叫聲中,只聽到一聲沉喝道:「給我退下。」話音未落,青年已面露驚駭之色,左手短劍脫手而落,整個人如若斷線風箏般飛退了回去。
這樣的結果讓眾人都震驚不已,雖然說青年因苦鬥體力有所下降,但場中就是賀峰都自忖沒有把握一舉擊退他這來勢勇猛的攻勢,更何況還能讓他負傷,連手中雙劍也失去了其一。
眾人定眼看時,只見一名英俊少年站在林夢怡面前,手握一柄古銅長劍,面色淡然如水,目光如朗星,灼灼生輝,恍似天外仙童般,看也不看退下的青年,只是關心地望著身邊早已驚愕的林夢怡,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正是淡然寡言的文小賢,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技驚四座。
林夢怡又驚又喜,低著頭小聲道:「謝謝文哥哥,夢怡沒事。」
本來好像對所發生的一切都不在乎的「武聖子」周邦彥突然猛地睜開一雙微閉的精眸,隨著仰天一聲長歎,仿若自言自語般道:「一劍既出,萬劍歸服。好一手『天象**』劍法,想不到老朽一生只求能一見的至尊劍法,今日竟能一睹為快,雖然只是剎間的一劍。」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陣震動,只要稍懂武林典故的江湖人都有過這傳奇的聽聞。天象**劍所代表的是一種武林至尊,一種一劍既出,萬劍歸服的傳奇境界。只是這在人們的意識中只屬於一種武林傳說,就像傳說中月亮裡有位美麗的嫦娥仙子一樣。不料周邦彥能一口道出,更想不到年紀輕輕的文小賢甚至還能使出來。
頓時整個大廳一片肅靜,落葉有聲,只聽到群雄的心跳聲和門外風刮過樹梢的響聲。
良久,駱玉郎才發出一聲震天的長笑,讓眾人的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這才以他那特有的磁性聲音帶有少許桀傲的語氣道:「想不到還能在此遇上如此英雄了得的人物,只可惜玉郎有要事在身,只好他日再領教閣下絕技了。」
這時那喬老二已扶起臉色蒼白的青年,好一會他才緩過來,盯著淡然而立的文小賢冷然道:「閣下好劍法,龍威絕不敢忘一劍所賜,他日再來討教。」又轉對駱玉郎深深一揖道:「龍威愧對少主,請少主恕屬下先行告退。」看也不看那落在一邊的短劍,轉身就朝門外大步而去。
喬老二等人有意留他,被駱玉郎揮手攔住,並轉而對賀峰沉聲道:「今日玉郎到來,只是想得到莊主一句話,是友是敵,全在莊主一念之間。」
經過一小段插曲後,他終於說出了到來的目的。
賀峰到底是一莊之主,雖說心裡還是有些許畏懼西魔宮的名頭,但又怎肯當著眾多武林同道的面示弱?聞聲只是平靜地問道:「小魔帝請說,若是老夫力所能及的自然盡力而為。」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駱玉郎這西魔宮的少主人身上,他這才拍掌笑道:「好,有莊主這番話,玉郎就不客氣了。」頓了頓,他又一字一句的說道:「父尊讓玉郎帶句話給莊主,如今天下不靖,武林形如一盤散沙。父尊有意重出江湖,希望能得到貴莊的鼎力,父尊自然不會薄待莊主。至於慕蓉世家及紅葉山莊都已表明了心跡,只等莊主一句話。」
魔帝駱陽子雖然穩坐天下第一的寶座達三十年之久,但同時他也是三十年不理江湖事端了,想不到現在竟然又要重出江湖,你叫眾人如何不驚?這是天下黑白兩道都極不願意看到的,可是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且是由此子口中說出,誰還會懷疑?當年連武林至尊人物天尊公都敗在魔帝手下,試問當今世上誰還能阻擋他稱霸?
廳內成名人物雖多,但已都面容失色,就連一向漠然的周邦彥也是不能保持一貫的平靜,顫聲道:「此事非同尋常,當年魔帝曾與四大宗僧定下退出江湖的約定,難道以魔帝的超然身份如今也私下毀約?」
眾人都是一片茫然,顯然並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駱玉郎一對咄咄逼人的虎目猛地睜大,傲然道:「並非父尊私下毀約,而是其中另有你等所不知的原因。更何況天下雖大,父尊又曾懼過何人?如今不僅僅呼嘯山莊,天下武林所有門派都將收到父尊的傳令,不是盟友就是本宮的敵人。」
他的口氣甚大,但放眼天下武林,也只有西魔宮才有這資格。
賀峰暗歎一聲,剛想表態。趙庚早已坐不住了,跳起來拍桌嚷道:「去你娘的,西魔宮又算個鳥,本少爺早就是看不習慣,誰又怕了誰來?」
王子俞自小便聽聞過關於「天下三分,魔帝獨尊。」魔帝駱陽子的種種威風事跡,當然不似趙庚那般一無所畏。不過他到底天生傲骨,又被趙庚所感染,於是也拍手笑道:「說得好,子俞面子最小了,當然更沒資格成為西魔宮的朋友,好在人家也不在乎多咱們這幾個。」
正主兒還沒答話,他們這倆小子就先攪亂了起來。
駱玉郎不愧是魔帝之子,不怒反笑,竟也是拍掌笑道:「果然不差,倆位原來也有自知之明,像倆位這種人才本宮大把的是。倒是賀莊主深得父尊的推崇,不知莊主意下如何?」他一句話又將問題拋給了主人賀峰,且又無形中壓低了王子俞和趙庚的身價。
其實這也很正常,雖然說剛才文小賢和趙庚都露了一手,但要拿來與權霸武林數十年的西魔宮比較,簡直就是拿星星比浩月,根本沒得比。
賀峰心知肚明,他的表態關係到整個呼嘯山莊的存亡以及自己數十年來苦苦建立起來的聲譽問題。但此時形勢又由不得他不做出表態,不過他到底老謀深算,乾咳一聲,這才肅然道:「誠蒙魔帝看得起,老夫深感慚愧。只是武尊和封老傳話在先,老夫不才,不敢一事二主,還望魔帝能體諒一二。」
這等於公然拒絕了西魔宮的邀請,只不過他是聰明地搬出了王子俞等幾人並不知情的武尊和封老來當擋箭牌。駱玉郎自然心裡清楚,在包含賀峰在內的眾人都擔心他會惱羞成怒時,他忽地一聲大笑道:「此等跳樑小丑也膽敢登上大堂?不過念在莊主一片誠心上,玉郎可私下做主給莊主三日時間,到時再答覆無妨。不過另有一事玉郎必須今天了結,希望大家能夠袖手旁觀,以免結下不必要的梁子。」
賀峰哪想到他會這般通情達理,但同時又不知他還要了結什麼事情,針對座中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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