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以西三千里,天山以南兩千里,西域大宛,是這片無邊無際的荒漠上的唯一明珠。
西域之地面積極大,南北六千里,東西八千里,菱形分佈在天山、崑崙與西海之間,地勢北高而南低。
整個西域沒有一條成規模的大江大河,擁有的,只皚皚天山上面的雪水,每年春天開始融化,循著地勢緩緩流下,滋潤著整個西域。
傳說在數千年以前,冰雪融化的水可以匯成幾條長河,從天山南麓,一直流到南方的西海。
當時整個西域草肥馬壯,宛若世間天堂!
但是幾千年之後的現在,天山雪水已經無法浸潤整片西域,雪水融化形成的大河湍流,從能流入西海,漸漸的離岸千里消失,又千年,離岸兩千里,再千年,便是現在,離岸三千里,只是侵蝕出的古河道,提醒著後人曾經的滄桑。
伴著水流減少的,是沙漠面積的不斷擴大,原來只是海邊一線,直擴大到了現如今的無邊無際。
整個西域,據說在幾千年前,人口足足能有一億,這幾千年下來,人口已經不足三千萬,被氣候變化逼迫,都搬遷到大宛城以北,至天山南麓這片區域。
大宛城,昔日西域草原上的明珠,現在已經成了乾濕之地的交界點,面臨著一年賽過一年的乾旱的威脅……
以上,都是劉火宅道聽途說來的,真趕到了大宛城,劉火宅才意識到,乾旱的威脅是多麼的嚴重!
這竟然……是座規模絲毫不遜色神都洛陽的大城。
佔地數百里,人口上千萬,還是一縮再縮之後的規模。
不過只要想想,這座城至少已經三千年,自從樓蘭古城消失以後,就始終是整個西域政治、化的心,有如此規模也是順理成章的。
相比大宛,洛陽從大周才開始成為神都,在那之前並不起眼,長安,則是大周之前的大漢的都城……
原大都的興盛與沒落此起彼伏,從無三千年始終如一的堅守。
不過所有原大城,至少有一條,是大宛完全無法相比的——所有的原大城,無論天南地北,必然臨江或者臨河。
御劍飛到大宛城上,就著八月十五的皎潔月光,看著黑夜,大宛城裡那一條條與原不同,透著異域風情的街,劉火宅立時意識到大宛城面臨的困局。
再加上,迷宮地下的際遇,神秘老人的托付……對老人所說的,事關西域三千萬生民的信息,劉火宅隱隱約約有了幾分推測。
假如玉牒消息真的因為那個,這一遭走的也算值了!
不光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道之所趨,這與他內心深處,嚮往道法神通的初衷,也是相符合的。
和他當初在洛陽城,與風蕭蕭一起懲奸除惡的行為,也是相符的。
醉仙子的勸解,沒在他心留下絲毫印記……
想及這點,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遠在萬里之外,擔心牽掛的那個人。
自己終於逃出來了,雖然沒法第一時間就去找她,應該想辦法,給她送個口信才對。
如此這般思索著,劉火宅大宛城按落了飛劍。
想要去迷蹤原,須得打探迷蹤原方向,想要打探消息,又有什麼地方,比客棧裡的店小二更加消息靈通?
在城燈火最亮的街上,尋了一家客棧翻身下劍,劉火宅步入廳堂,大錠的銀子直接砸過去,砸的睡眼惺忪的店小二一瞬間眉花眼笑,眼冒精光。
難得錢包裡又充裕了,得了神秘老人的大筆饋贈,此時不充大爺又待何時?
「天字號客房來一間。」奔波多日,大戰連場,劉火宅也需要休息了,就算要去迷蹤原,也得歇歇腳再說,「順道打聽兩個事。」
「少俠,您儘管吩咐!」恭謹的笑著,店小二迅將劉火宅全身上下掃了個通透,得出了大體的推斷,「廚房,燒點熱水,給客人洗洗風塵……」
「客官見諒啊,如今這城裡的水源稀缺,水比油還貴,大桶泡澡是不可能的了,能拿毛巾通體擦上一遍,已經是難得了。」愁眉苦臉的解釋著,又吩咐廚房,給劉火宅上一壺酒,兩個小菜填填肚子。
劉火宅也就順勢坐下:「小二,可知道迷蹤原怎麼走?或者知道……什麼人可能曉得迷蹤原怎麼走?」在劉火宅向來,店小二就算消息靈通,如迷天聖教這樣的仙門所在,也多半不會知道,不過,介紹一兩個可能曉得路的嚮導給自己,應該沒什麼問題。
反正,神秘老人說了,在迷蹤原上將那玉牒捏碎就可以,不一定非得找到迷天聖教的山門。
「第二件事則是,這附近,可有信譽卓著,可跑遠途的信客?我有個口信要送到幽燕去,越快越好。若有養鴿養鷹的,那就更好了,費用不是問題。」
原會有驛卒,可以送信,不過這裡是西域大宛,驛站不通,而且驛站度太慢,從這裡到幽燕上萬里,一封信怕不要傳上幾個月?
相比之下,鷹鴿傳信要快的多了,不過,尋常百姓大多用不起這個,用得起這個的,多也不接受外來的訂單,這件事,並不是那麼容易。
小二一邊收拾桌子一邊笑了:「客官,您這兩件事,根本就是一件事嗎?」
「一件事?」劉火宅一瞬間被說蒙了,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怎麼可能是一件事?
「怎麼不是一件事?您要打聽迷蹤原的位置,問誰會比聖教弟子更加清楚?你要給遠在萬里之外的親人信,又有什麼,會比聖教的飛劍傳書更快?」
「您今天早點睡,明天早點起,到迷天館前排個隊,只能能排上,都能解決!」
「迷天館?」劉火宅再疑問。
「客官,您連迷天館都不知道?」店小二露出詫異神情,「您是怎麼來到大宛的,難不成,是從天上飛來的?」
劉火宅無語,事實還真就是如此。
店小二察言觀色的功夫絕對一流,一瞬間意識到了情況,神情立變:「原來是位仙師,真的是失敬失敬!」拱手作禮。
「廚房!把酒換成千年醉,燉只甲峰,烤隻羊羔,再加四個小菜,快點做快點上!還有,後廂剩下多少水,都燒熱了,讓仙師好好洗個澡!」
廚房裡本來還傳來疑聲,質疑把儲水都用了的決定,待聽到仙師二字,登時不言語了,鍋碗聲相碰,水火之聲漸起。
所謂甲峰,就是指駝峰,駝峰分前後,兩者形狀有差,口感也有差,甲峰的肉色紅,質地透明亮,口感肥嫩細潤,乙峰的肉色白,口感老韌,檔次也略低一籌。
「我可吃不到這麼多。」店小二對待自己的態度值得玩味,劉火宅一邊思索一邊擺手,「而且……給你的賞錢,不夠買這一壺酒兩道菜得吧?我這人無功不受祿……」
尋常人碰到修真者,態度多是敬畏,敬畏的表象之下,往往還隱藏著嫉妒、仇恨、羨慕之類複雜的情緒,眼前的店小二卻不是的。
倘若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對修仙充滿嚮往,這種單純的熱情還情有可原,但一個見多識廣的店小二,定然更加知道修真者的冷酷、淡漠,孤僻離世才對……
他在巴結自己,但是巴結的真心實意,完全不叫人討厭。
劉火宅心奇怪。
「只要仙師明日去迷天館的時候,能夠順便搭把手,我們就感激不盡了!這些飯菜酒水,算本店白送的……天字號客房已經準備好了,仙師你吃好喝好。」
「搭把手?」劉火宅更加疑惑了,不過就在此時,一股倦意陡然湧上心頭。
仔細想想,已經幾日幾夜沒睡,始終處在戒備緊張的狀態,哪怕他是個修真者,又達到了五重境界,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點點頭劉火宅揮退了店小二,也無心享受那刻意準備的美食,隨便撥拉進肚子,走上二樓客房倒頭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