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聲音並不響亮,彷彿就在耳邊響起。
初時劉火宅並不曉得,為什麼這般緊要關頭,老人單單留下這麼句沒頭沒尾,無關緊要的話。
不過很快的,他就明白了……
天劫辟出的黑漆漆通道裡穿梭,老人的天道大力異常強大,劉火宅也不知道自己飛的有多快,不知道究竟飛出了多遠。
總而言之,足足一盞茶功夫吧,度才漸漸的慢下來。
這個時候,前路早已經由垂直而變的水平了,而後面的路,也不知是幻陣憑著自身的愈合力長合了,還是靠沙子陷落,徹底堵死了。
沒錯,沙子陷落。
不光是後方,前方也一樣。
劉火宅現在兩頭受困,被堵在地底了。
看來,自己是的確出了陷陣了,天劫的力量從幻陣傳出來,一直衝向地面,或者是已經衝出了地面。
但是因為這大漠瀚海,處處皆是沙子,本來鑽好的孔洞,被沙子自行填埋了。
劉火宅腦這樣的念頭也就一轉,「沙沙……」四下裡密佈的皆是這樣的聲音。
「不要啊!」也就剛剛叫了一聲,「轟!」面前支撐著的沙壁轟然塌陷,將劉火宅結結實實埋在了裡面,壓力山大!
這若換成了尋常人,哪怕同樣也是武修五重的高手,在這樣的巨大壓力下,未必能有掙扎之力。
不過劉火宅,也就劉火宅了,還能夠憑著**的強橫,對沙流的控制力,再加上霧獸雲若的大幅強化,在這地底深處,勉力掙扎、前行!
沙流緩慢的托著他,就好像水流、空氣那般,當然度沒法比,但是,也還行。
在這暗無天日,不知道究竟多深,不知道距離外界多遠的地方,也就僅能如此了!
而且,從包裹身體的泥土裡面,隱隱一股酥麻、乾澀之感傳入體。
劉火宅靈武雙修,自知向來很明,略一查探便曉得,這是一種劇烈的土元之毒,倘若是一般人在這裡,不過一時三刻,便是一堆塚枯骨。
除此外,前後左右上下,天賦神通感知內,又有無數細小生物在這片無人抵達的領域穿梭。
有蜈蚣,有蛇蟲,有蜥蜴,有沙鼠……難以想像,這片如此寂寞的沙海地下,竟然是如此熱鬧!
不過,從來無人闖入的領地被人闖入,所有生活在此間的活物,也都展現了它們熱情好客的一面——也不知道以什麼方式聯繫的,它們四面八方的聚集起來,然後向著劉火宅的方向聚集前進。
眼前的情形,是如此的熟悉,好像剛剛才生過!
沒錯,就是剛剛才生過嗎,在第四層幻境裡。
怪不得那老人說,他既然闖得進第五層幻境,也就有能力幫他完成使命呢!
甚至……劉火宅十分懷疑,在幻境所經歷的一切,恐怕都不是幻境本身的效果,而是那老頭,那老頭為了訓練自己刻意佈置出來的。
若不然,怎麼可能那麼巧,綠色毒液的噴湧,五毒之物的配合,還有管線筋脈的堵截……每種都是那麼的恰如其分,剛好在自己可以承受的範圍內,又不會讓自己太過輕鬆。
每當自己有所疏忽,敵人也會自亂陣腳,讓自己僥倖過關;每當自己感覺情況正好,一切輕鬆,狀況就會急轉直下……
一次兩次的險死還生是碰巧,次數多了……就完全不能用碰巧來解釋了。
還有一點!那老人用了九成的力量化毒成劫,僅用了一成的力量與極惡老祖相對,即便如此,那極惡老祖也沒辦法打破空間障壁,可以想見,這老人對迷宮第五重的控制力有多麼的強。
看起來,這片沙海迷宮,並不是獨屬於極惡老祖一人啊,而是他們兩人共掌。
極惡老祖對第一層有著絕對的控制力,但是第二重,就不敢輕易下去了,甚至要派出血肉化身,向下依次減弱。
而這老頭,則從第五重開始,依次向上有控制力……
不知道當初究竟生了什麼事,讓這兩人高手變成了眼下這幅對峙局面,劉火宅略一思忖,決定還是先辦正事要緊——浮出地面。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來,老人對劉火宅的嘗試雖然不大禮貌,卻也的確頗具神效了!
倘若第一次遭遇這種情況,毫無心理準備的被壓在重重黃沙之地,心理再怎麼堅強,怕也難以從容自若。
而一旦慌亂起來,便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生。
但是劉火宅,剛剛才經歷了血肉迷宮的一切,這埋身黃沙底的考驗,就有些小兒科了。
霧獸雲若的增幅下,劉火宅的神通之力是平常數倍,輕輕鬆鬆以部分霧氣,護住了身體,餘下的霧氣凝成手足,助自己在地底下穿梭。
除此外,血肉凝結抗拒毒素,小部分神通游離在外,負責掐滅不懷好意向自己靠過來的小蟲們。
至於呼吸的問題,沙土塌陷一瞬間,劉火宅便以神通籠住了那大部分空氣,在頭部凝成空腔,就如水底時一樣,緩緩前行……
而且,這沙底還不向水底,水底的氣泡,需要大力攪動才出,這沙底處處都是空隙,只有神通在,永遠不會沒得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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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樓蘭古城。
此時其實是夜半,沙底水下,幻境無日夜,但是在沙上面,整片沙海正被清明的月光籠罩著,乍一眼望過去,成片成片皆如凝霜一般。
夜涼如水!
沙海,白日炎熱,溫度能烤熟雞蛋,到了晚上,卻是寒風刺骨,沙面上的凝霜是月光所化沒錯,沁入骨裡的溫度,只比寒霜更甚。
巨大的月輪之下,整片沙漠瀚海,只有一處,不僅未陷入沉寂冰冷,還散著與眾不同的火熱。
樓蘭古城,火光喧天,整座古老的城市都好像著了火一樣。
但是仔細去看,你會現,沒有火,甚至沒有燈,但光就從城市的每個角落射出來,照亮了街道,照亮了那些沙人,照亮了四周圍的夜空。
整座古城,好像大漠瀚海上的明珠,散著奪目的光輝,令天上的明月都為之黯淡。
熊熊光,最耀眼的地方,莫過於古城心處的祭壇了。
因為位置最高,承受著整座城市光輝的照射,最是明亮。
而整座祭壇上,最耀眼的地方,則莫過於極惡老祖的光頭了。
光溜溜的腦袋,集了祭壇上大部分光線,比天上的月亮都更加顯眼。
「我們說好的,我助你完成心願,你助我練成和合金丹。現在,我金丹最重要的一味藥,就在下方幻境裡,在那個壞你大事的人手上,助我一臂之力,將那味藥奪回來……這是我應得的。」
向著祭壇上虛空,極惡老祖空前嚴正的說道,一改平日的可恨模樣。
「沒有什麼……是應得的。」虛空裡,傳來緩緩的,悠遠的聲音,聲音伴著強烈的呼嚕聲,彷彿是遠古荒獸開口,還並不適應人類的聲一樣,「我說助你練成金丹,是指以陽陣萃取日之精華,陰陣提煉崑崙水脈,啟動赤明天火爐,可沒說,要幫你找藥……」
「可是那個人……那味藥,現在就在下面。我一個人力有不逮,必須與你合力,才能壓制那人,取出藥來!」極惡老祖微急,語聲急促。
沉默,久久的沉默,然後悠遠的聲音傳來:「我已經等了三千年,我的願望還靜靜的躺在地底……」言下之意很明白,我都不著急,你著得哪門子急?
「可你等得起,我等不起呀!」極惡老祖急了。
沉默,又是久久的沉默,就在極惡老祖幾乎要失去耐心,採取某些極端行動的時候,悠遠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所說的藥,是指混沌霧靈?真沒想到,開天闢地之後億萬年,竟然還能有混沌之霧啟開神識……」
極惡老祖一愣:「什麼混沌霧靈?」
又是沉默,許久:「……你所說的藥,究竟何物?」
「其實不是藥,是一個人。」也是極惡老祖惡人做的多了,純粹將劉火宅當成了藥,而非人,白耽誤功夫。
「人?」語太慢,以至於聽不出來對方是何反應,「那你不必求我了。」
「為什麼?」極惡老祖又急了。
「因為無論是人還是混沌霧靈,都已經走掉了。」
「神馬?!」極惡老祖豁然而起,勃然色變。
就在極惡老祖與神秘未知的存在對話的同時,沒有人注意到,灑在樓蘭古城上的月光,不知不覺當變了。
變的更加柔和,變的好像……扭曲了些微一樣。
「天下有山,遁,君子以遠小人,不惡而嚴!」月輪之後,輕紗覆面的女子虛空站定,輕蹙峨眉。
雖然蒙著面,僅僅露出的雙眸與纖巧的下巴,已經是傾倒眾生,讓人情不自禁嚮往,倘若面紗褪下來,會是一副如何傾國傾城的容顏。
女子自言自語:「嘖,已經七天了!雖然江山說,此行應是有驚無險,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如果真的沒什麼問題,江山又何必刻意安排我遊歷至此,插上一腳呢?」女子語聲清脆,自說自話著似乎已經做出了決定,恰在此刻,下方異變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