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東城緩緩開口,簡潔明瞭:「他在說謊!他私下裡做的那些違法亂紀的勾當,我絕對不曾置過一詞。(小說~網看小說)」
是不是事實?是事實!
所以他的眼中坦坦蕩蕩,風光霽月,反觀南宮坡,眼珠慌亂的四下搜尋,要多惶恐有多惶恐。
老狐狸與小狐狸的差距,一眼可見。
但是,那真就是全部的事實嗎?顯然不是的。
這世界上有一種承認,叫默認;有一種同意,叫放縱;有一種不需要明說的商議,叫默契……
南宮坡所感受到的那種忘年的默契,其實是有的,不過與整個南宮家的利益相比,就不在南宮家主眼內了。
望著坦坦蕩蕩的南宮家主,古清河緩緩笑了,「咕咕」,笑聲十分之古怪:「和你那侄兒做交易的,是我驅屍宗一個長老,叫做陸不平的……」
「就跟你那侄兒一樣,這陸不平同樣是瞞著我做這些事的……我本來也想將他找來當面對質的,不過可惜,此人命燈已熄魂魄已散,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高人,被打的煙消雲散了……」
妥了!南宮東城微不可見的舒了口氣。
這古清河既然這樣說,應該就是要藉著自己給的台階下坡了。
所有事,無論是南宮家的違例,還是驅屍宗的違例,全部推到南宮坡與陸不平頭上,皆大歡喜!
南宮東城心中如此想到,但是……
「但是……」古清河陡然一轉折,「南宮家主,先不要高興的太早。我想,你可能很少和修真界的高手打過交道吧?尤其是天道高手。」
南宮東城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古清河已經自顧自說了下去:「你曉不曉得,每個修真者,都有自己的道,等級低的時候,是摸索著前行,一邊嘗試,一邊改善,而當晉入天道,則此道,便不可再變!」
「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必須循道而行,直到整個身心,都融入這個道中……倘若違反、懷疑或試圖修正,輕者修為倒退,道心受損,嚴重的話,說不得會跌落境界,走火入魔,就算不走火入魔,也是得費盡千辛萬苦,重鑄道心……」
不等南宮東城作答,古清河又繼續說下去:「你可知道,我的道又是何物?我驅屍宗,世世代代與屍體為伍,驅使屍體猶如驅使傀儡,如臂使指,而我的道,便也只有兩字——控制!」
「下定決心做什麼事,必會細細籌謀,百般演算,務要做到胸有成竹,一切盡在把握……」
「今天晚上我失敗了!南宮東城,你比我想像的厲害的多,竟然早有防備,拿話來擠兌我,想要讓我進退兩難。」
「我承認,你做到了,成功攪亂了我的打算,讓我有了退卻之念,可是……我的心退了,我的道卻退不得,一旦退了……」
「我今年已經三百多歲了,倘若不能更進一步,身死道消就在當下,我可沒有時間,費盡那千辛萬苦,重拾道心了!」
隨著這最後幾字出口,古清河一字一頓,每一聲出,月光之輪便強盛一分!
他的聲音,在整個大名府上空飄蕩,絕不僅僅是南宮家一隅之地。
「驅屍宗弟子,都給我聽好了,速速退去!今夜之事,與你們再無干係,是我古清河一人之事!今日我拼卻性命不要,身死道消,要讓南宮家灰飛煙滅,讓這坐井觀天的小丑,知道我修真者不可輕侮!」
話到後來,古清河髮絲飛揚,眼睛充血,猶如鬼魅。
「掌門!」驚天動地的悲呼。
雖然為人嚴厲,古清河畢竟是有能力的,近些年帶的驅屍宗蒸蒸日上,弟子中間還是頗有聲望的。
他既然決定了,孤身一人與南宮家拚命,將所有因果攬到自己身上,事情傳出去了,便沒人能怪罪到驅屍宗頭上。
尤其那最後一句,若是傳播開去,以後南宮家的人在修真界,定然不會得什麼好臉色。
古清河畢竟是一宗之主,此行起因是由私心,然當發現,可能拖累門派之後,立時做出決斷,利落果敢。
隨著他響徹全城的吼聲落下,「苛察苛察……」細微的泥土破裂聲四面八方響起,好像是春雨之後的夜裡,竹筍飛快萌生的動靜。
不過在這地方,在南宮府四周,從地裡面鑽出來的,就不是竹筍了,而是……煉屍。
驅屍宗掌門古清河的修為,顯然不是陸不平或者後來那位掌門能比的,一念之間,南宮家前後左右,密密麻麻鼓起了無數的墳包。
屍魔兩隻,每隻各領五方屍妖;
屍妖十隻,每隻各領五方屍鬼;
屍鬼五十隻,各領五方化屍;
化屍之下,還有新死的早喪的完全未經過祭練的肉屍或者骨頭架子……
須臾之間,古清河召喚出了千數以上的亡者大軍,將南宮府包圍的密密麻麻。
這些鬼物,強大的直接跳牆而入,噴雲吐霧,妖氣沖天;不夠強大的,有的開始向院牆衝撞,發出「通通」悶響,有的以同伴為基向牆上面攀爬,不免有些乾瘦的骷髏,骨頭斷折,「辟里啪啦」亂響。
千餘死物,對著南宮府發動了衝擊。
「滴滴答答……」南宮東城的汗珠小河一樣流淌下來。
今日之事,他的伏筆早幾年已經設下。
一生混跡朝堂的老傢伙,自覺已經算無遺策,對方雖是尋仇而來,把柄卻在自己手裡,自己的把柄,皇帝面前乞討幾句,面皮丟上一些,官位頂戴卻是沒有問題,而驅屍宗的把柄,若按照自己的計劃公佈天下,必將惹得天下宗門,對驅屍宗群起而攻之。
台階找的妥妥的,而事實,事實本來就是那樣……
無論是那陸不平,還是南宮坡,絕對都找不到任何,任何古清河與自己指使,或者支持他們私下行動的證據。
根本就沒有那樣的證據。
這種情況下,在南宮東城看來,雙方各退一步,自己交出了南宮坡,那邊忍下了葉一舟死的怨憤,也就完了。
就算還有甚不滿,大家可以商議,可以用錢物或者其他方式,再找些平衡嗎……總是有的談的。
他卻沒有想到,至關重要的時候,古清河會不講理!
其實不是不講理,而是,天道高手,越是在緊要關頭,越需要講「自己」的理。
也是古清河的道太偏了……
控制,這種道,用來修煉屍身自是便捷無比,用來掌控一個門派,也還游刃有餘,但當和別人有了因果,尤其相對強大的一些人時,就比較容易出現極端狀況了……
若麼你死,若麼我死,總得分出一個勝負,別無他途。
這也是沒有一部好經的弊端呀!
如少林寺,講究大慈大悲,講究寬憫待人,雖然常常因此不得不放過仇敵,卻也從來不會將自己逼到死角。
如武當,講究天道循環,遇事之時,足足有六十四條道可以選,基本上,涵蓋了一切情況,也不會出這種問題。
又如逍遙派,說天地之變無窮,說上善若水,柔能克剛,也從不會將自己置於險地,就算到了險地了,人家也可以說自己是在隱忍,是在潛伏爪牙忍受。
但驅屍宗不行啊……
出身的三茅道宗,其經義就比較平庸,驅屍宗擇其一支,就更加窮乏而少變了。
歸根結底,還是南宮東城自掘墳墓。
古清河也是迫不得已,是情勢,是他的道,逼的他必須傾盡全力。
「啊~~~鬼呀!」「救命呀!」「這是夢!這是夢……」骨屍、肉屍、煉屍、屍鬼、屍妖、屍魔衝入院內,南宮府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起陣!起陣!」直到被死物們衝進院落了,呆愕半晌,汗流浹背的南宮東城總算反應過來了,大跳大叫著吩咐護衛護院僕從,阻止抵抗。
「哈哈哈哈……」被五花大綁的南宮坡哈哈狂笑,笑的涕淚橫流,笑的無比歡暢。
值了!值了!本以為只頂缸的自己會死,沒想到做缸的也一併陷入危機。
甚至……還不知道誰會先死呢!自己,還有什麼不滿意。
亂了!南宮府全亂了!
雞飛狗跳,嘈亂四起,甚囂塵上。
慌亂之中,訓練有素的士兵們遵從南宮東城吩咐,撐起了南宮家大手筆的最後一道防線。
一層遮蔽了整個南宮府的,巨大無比的靈光護罩。
那些相對強大的死物衝進院落,或者被訓練有素的南宮家親衛數量壓制叉出護罩外,或者由南宮東城與四大先天供奉動手,將它們擊飛出去。
頃刻之間,護罩裡面除了那只強大的屍魔之外,再無餘物。
好快!整個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劉火宅與風蕭蕭二人的意料。
且不提當古清河拎出那蠢笨的小胖子,劉火宅面色的精彩,古清河悍然出手之後,用來守禦囚牢的親衛立刻被撤走了,去了更需要他們的地方。
等這些人身影消失在後花園錯綜複雜的小徑裡,地牢入口處,氤氳漸起,悄無聲息的遮蔽了周圍的一切。
至於地牢門的鑰匙嗎,早在古清河出現,看守者的注意力轉移的一瞬間,被劉火宅施展神通盜進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