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戲知道她再不能等下去了,不然她將誤了該影的計劃。
她知道自己與別的生命有一個明顯的迥異之處,那就是她需要許多冰冷的東西來維持生命和能量。
很久以前,她可以用自己制造一種冰冷的氣氛來營造悲傷,並因此而獲得冰冷的保護。
例如她溺死在達納蘇斯的湖中,在夜歌森林被部落追殺,在血色修道院前面山陵的殘陽下消失……盡管該影對自己的聲望都升到了一定的程度,她仍然保持冷漠的態度置他的失望於不理,都是為了制造種種冰冷的場景。
到了如今,隨著她對該影的一步步走近,這些刻意制造出來的冰冷已經無法保護她了。
前幾天,在詛咒之地的腐爛之痕,她和該影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觀摩卡扎克的山坡上面時,當末日領主卡扎克那巨大的身影出現在迷霧當中時。
該影因為緊張也因為激動,抓緊了她的手。
那只手,熾熱而堅定。她一下子覺得眩暈,不是因為該影的動情,而是因為她對熱情的觸碰產生出來的感覺,她覺得那割裂。像是有人在冰塊上面澆了熱水,冰塊受熱後出現無數處裂縫的痛楚。
她感覺到那長年來在胸口養護著她的能量突然變得微弱時,她才終於發現一個早就存在的事實,這種痛楚並不是來源於她的軀體,而是來源於她的墜飾。她的墜飾從來都是拒絕一切熱源的。
這條冰藍色的墜飾是她出生時就已經掛在她的胸口上的,她一直認為是諸神賜給她的禮物。它的名字叫“心之核心”。
心之核心,墜飾,裝備:智力、精神隨著級別和經驗的增長而增長,平時需要吸入冰冷來維持能量。
它的說明很簡單,標簽上顯示它只是個白裝。但是入戲非常清楚,目前來說,無論什麼樣的紫裝和它一比就相形見拙。它對智力和精神上的增益是無限量的,六十級以前,每長一級,智力和精神都會提高十點。但是滿級之後,它開始變得不穩定,有時候沒任何變化,有時候卻能驀地把她的智力和精神提高了一百點,只是略略地降低一些她耐力為代價。
這些都是些數據和物質上的優勢。但入戲明白心之核心最大的作用,就是為她提供強大的守護作用。這種守護是純精神上的,只有她自己才心知明了。
在那些她獨自一個在艾澤拉斯行走的日子裡,都是它在陪著她度過。看著它在月光照耀時發現的淡淡藍光,她就覺得如被神護,心裡安詳而平靜。
許多時候,她覺得自己能夠快速而有效了從書本上和資料上先人一步吸取到種種知識,別人熟睡的時候,她在埃雷薩拉斯古城的圖書館裡毫不厭倦地閱讀,全是靠心之核心在支撐著她,為她提供無形的能量。
心之核心是冰藍色的,看起來就如雪地上萬裡晴空的顏色,它長年散發著淡淡的如霧般的寒氣。手指放上去的感覺是一種默默而渾厚的冰涼。
入戲愛它如愛自己的靈魂。許多時候,她懷疑心之核心就是自己心髒,是她軀體裡不可分離的一部分。
當該影握她的手時,心之核心表層突然發生一些改變,如霧般的寒氣變得稀薄了。她頓時覺得心力衰竭,困意莫名地來攻擊她的防線,讓她想不顧一切就這樣倒在這個山坡上沉沉地睡去。
她當時努力地抗拒著這種疲倦,她立刻放開了該影的手。在他失望的眼神裡找到了一些些涼意。
但是這些涼意太簿弱了,完全不能維持心之核心所需要的冰冷。
她心裡一驚:該影的力量已經越來越強大,他對自己的感情從虛已經緩緩向實走近了,從前他只是如欣賞神話那般走形式地癡迷於她,到現在已經漸漸對她產生了真正的情感。
情感總是熾熱的,危險的。
她要尋找另外一種真正冰冷、更高質量的東西來維持心之核心了,不然它可能會漸漸融化。它身上凝結了太多她平生苦積的心血,若是失去了它的守護,後果將是不堪設想的:她有可能失去力量和智慧,變成一個平庸的普通女人,無法引領該影去完成他的目標,也無法完成奧蘭靈指派給她的任務,甚至連靈魂也可能無法保存了。
什麼是真正冰冷的東西?很久以前,她就問過奧蘭靈這個問題。
奧蘭靈如是說:“絕望的眼淚就是真正冰冷的東西!連極寒之地冬泉谷湖裡厚冰也無法與之相比。”
她又需要去哪兒尋找絕望的眼淚?艾澤拉斯裡倒是有許多令人傷心的任務,但任務因為被重復得太多次,它們被不休不止地重演著,而導致所有的眼淚都變得滾燙而不冰冷了。
奧蘭靈說提瑞斯法林地裡的靜水池裡會有她所希望得到的東西。
為此,幾乎每天晚上的深夜裡,她都要出現在提瑞斯法林地靜水池邊,用她的墜飾到湖中去吸引冰冷的能量。但是幾天來結果一直令她失望,靜水池就是一池普通的清水,並沒有她所渴望的東西。
直到一天晚上,她再次趁著深夜獨自一個來到靜水池邊上時,發現她一靠近這池水,心之核心就開始冒出寒氣時,她就知道,今天晚上,她終於找到了真正冰冷的東西。
她把心之核心放在池水上空,它立刻開始貪婪地對著這池冒著寒氣的水狼吞虎咽。
它餓得太久了。一連著好幾天,它表層一直不能冒出寒氣,體積也在縮小,她也隨之覺得精神恍惚,手足無措。
現在好了。一切如常了。當寒氣被收盡時,她把冒著騰騰寒氣的心之核心重新掛在脖子上,它如常向下滑落到她胸口裡,冰冷立刻開始浸入了她的肌膚,像是得到了無形的冰系法師的寒冰護體。
這時候,她再看心之核心的屬性,它立刻幫她提高了一百點精神和一百點智力。
她又覺得能量開始在頭腦裡充盈了。她不知靜水池的寒氣從何而來,只知道這種寒氣十分貨真價實,應該足夠她維持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同時,她一個特殊煉金供應商那裡購來的無盡之瓶,倒入了一瓶靜水池的水。
她取這些水為了一個附魔配方。這個附魔公式是她多日以前在圖書館一本字跡繚亂的筆記上得來了。
公式是一個殘舊的紫色卷軸,名字叫《悲傷之力附魔公式》。它就夾在一本筆記上,這本筆記因為太殘舊了,上面的字跡已經腐朽所以無法閱讀,什麼名字什麼內容都無法辯認了。唯有這個卷軸還完整地保存著。
她立刻就觸動了卷軸,學會了這個悲傷之力的附魔公式。
悲傷之力,公式上沒有標明有何用途,但憑名字上猜想是增加傷害的。入戲對這個名字即好奇又喜歡,但一查看湊夠悲傷之力所需要的材料,立刻啞然了。
上面的材料足足有十八種之多,全不是普通的材料,也沒有注明來源,有幾個最高級的材料在沒有湊齊基礎材料時根本不顯示材料的名字,也不知道湊全材料後將把它附在什麼裝備或是武器上。
最初需要的材料是:五十瓶靜水池寒水、一百片歎息碎片。
入戲為此做了嘗試,發現歎息碎片在普通的綠裝分解時可以取得,但是概率非常低,幾乎約十八件綠裝,可以得到一個歎息碎片。靜水池寒水也並不是什麼時候都能取得,要心之核心吸取完寒氣時才可以用無盡之瓶取得。
要湊足了這兩種材料,才能知曉下一級材料的名字。可見湊夠悲傷之力的附魔材料是多麼困難和不易。
但她相信悲傷之力若是制造出來,它的效果一定是驚人的!
悲傷之力,她為這個名字著迷,覺得這個附魔公式應該是專門為她准備的。
她會努力准備這些材料的。
另外一個神奇的地方就是那本筆記。
入戲見這本筆記就堆在書架的角落裡,體積很小。不像其他的書籍,都被古靈的魔法固定在圖書館裡,只可閱讀和手抄,不可取走,唯有這本筆記可以任意拿動,就把它放入了背包裡。
時間空閒時,她曾經多次試圖翻閱這本由手寫的筆記,但總是被它字跡的模糊、雜亂無章和書頁的錯亂打敗。
它的封面上面的顏色早就脫落了,上面灰斑累累。連名字叫什麼,作者是信等信息也隨著顏色的失去而失去了。
但這種紙張和格式,入戲在歷史資料中得知,這是在亡靈天災入侵後流行的一種紙張。因為當時戰亂無數,物質潰乏,這種由腐樹皮制作的粗糙紙在平民中傳用。現在已經被棄用了。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它才無法保存字跡和內容,很快就變得腐朽了。但入戲不捨得扔掉它,想著它既然裡面夾著如此特別的附魔公式,那麼內容一定也是非常珍貴的。
懷著以後可能找到恢復字跡辦法的希望,入戲一直把它珍藏在背包的底部。
她要趕緊找該影去了。
她感覺到了心之核心發出陣陣冰冷之氣開始堅定而有力地守護著她,令她精神大振,這一次,就算是該影的擁抱也不會令她覺得被削弱了。
該影這幾天正沉浸在沮喪之中。因為黑鷹之影挑戰卡扎克的原定計劃被推遲,到了今天已經被延遲了四天了。
按原計劃當天晚上集合時,本來應該是四十個人的團隊,結果只來了二十七名,其他的會員全都沒有出現。
該影和一些成員先到了守望堡,苦候了一個小時,便猜想那些爽約的會員是故意逃避開荒,也許是因為對他太沒有信心了。
於是,他只好帶著兩個術士一起進入了腐爛之痕,把他和入戲找到了的那個山坡上的安全著陸點,為召喚團隊成員做裝備。
等到晚上十點多,那些缺席的成員還沒有來,這個計劃便被迫放棄了。
該影沮喪萬分,當天入戲並沒有陪著他,而是總是刻意逃避他。他知道入戲是為了讓自己獨立學會承擔一切,但不免對她的過於冰冷的理智感覺到心寒。
只有入戲心裡才清楚,這幾天因為心之核心的寒氣開始變得簿弱,她一直感覺到身心疲倦,力不從心。每天就等著深夜時分,便去靜水池看看是否有奧蘭靈所說的冰冷寒氣可以吸取,在心之核心不能恢復守護能量之時,她就盡可能地避開該影。
今天的深夜,該影帶著南十字星坐在暴風城的運河邊發呆,入戲不在,會裡又沒有活動,他睡不著,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是,他感覺到了熟習的冷香在後面飄來,扭頭一看,就發現入戲站在自己的身後。
“你什麼時候來?”他站了起來,驚喜地問。
入戲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對著他心裡的症結單刀直入了,她說:“那些人是故意不來的,他們在拖延時間。”
“為什麼?僅僅是因為不願意開荒?這個理由太不可以理解了。”開荒有這麼可怕嗎?他不相信,因為如今大家都一身藍裝了,對紫裝應該都是充滿渴望的。
入戲的話證實了他的懷疑。她說:“這不是主要的理由。原因主要在大黑鷹身上。那天集合的時候,你不應該率先在公會頻道發出通知。這個通知,應該由大黑鷹本人親自來通知集合。”
“這太荒謬了,難道通知集合和指揮的工作不是團長的事情嗎?”該影不解地問。
“該影,你要記住。這個公會,這些成員,都是大黑鷹的。想想看,這些人是他一個一個挑來的。”
“那他要我來干什麼?當個傀儡嗎?難道他不是真心想打倒卡扎克嗎?我那天集合不利,他那麼有號召力?為什麼不出來改變這個局面?”該影即困惑又憤怒。
入戲想了想,說:“我猜他是想先發制人。他相信你有指揮人打倒卡扎克的實力。但他要在事情發生前讓你明白自己的位置:位置下屬於他的,就算你指揮得再好,人還是他的人。所以他不惜花幾天時間來讓你明白這個道理。”
該影心裡一驚,明白了自己的處世幼稚之態。他原以為,事情就是召集一堆人,一起努力打倒強大怪物,享受勝利這麼簡單。入戲這麼一點撥,他才明白了事情的復雜性。
於是他呆呆地說:“大黑鷹,他何必把事情弄到這麼復雜?人員若要由他來召集,通知我一聲便是了,我會順從的。”
“也許他怕他的人被你盅惑了!”入戲分析到。“但大黑鷹這個人深不可測,我清楚他擺這些譜也許遠遠不止是為了達到這個目標,我只有一個直覺,這些舉動都是些幌子,他有著一個神秘的不為人知的目標。但我不得不承認,大黑鷹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有著遠見的冒險家。”
“那我和你,會不會淪為他實現那個所謂計劃的棋子?”該影有些驚慌地問。
入戲搖頭,該影以為她是否認,誰知她卻回答到:“我不知道,該影。但我會盡我所能避免這一切的。”
“入戲,這些算計和陰謀類的事情,讓我覺得討厭之極,難道以後我們都要與這些打交道嗎?”該影有些頹廢地說。
入戲伸出手了,輕撫了一下該影的長發,喃喃地說:“你當你的指揮,挑戰你的怪物,其余的一切,都留給我來對付吧!”
“你,難道不感覺厭煩嗎?”該影有些詫異地問。
入戲輕輕搖頭,帶著憐憫的口氣回答道:“不厭煩但也不喜歡,只是,我應付這些會比你輕松得多。”
該影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裡,默默地看著她,再無言語了。
入戲的臉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因為她發現了心之核心的能量正在強悍而有力地庇護著她,該影那含著如此熱情的注目,她並沒有感覺到眩暈和不適。
好一會兒,她才用溫柔的語調吩咐到:
“明天你去找大黑鷹談話,請求他出來主持集合和管理紀律。你們再定打卡扎克的時間。在打之前,讓精英團開個討論會吧!”
“討論什麼?”
“現在安全的著陸點已經找到了,團隊的人肯定等著術士拉過去。所以要面對的問題是,讓誰當主坦克?怎麼打?等等問題。”
“好的,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人肯跟我說。”
“該影!”入戲再次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說:“這其實是最難的一關,你能走過去就好了。”
難關?他最喜歡挑戰難關了。如果人心的復雜也算是可以克服難關的話,他倒不畏懼了。於是該影堅定地說:“我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