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錢程 第七卷 第二十七章二十八章
    第二十七章

    「你要走?」這已經是牛琪琪第三次說要回西天了。>但這一次和之前不同,牛琪琪並沒有提出要金一和他一起回去,而是要自己回轉西天。

    「是。主人,燃燈古佛都已經來到了中土神州,西天不曉得變成什麼樣了。我要回去看一看,才能放心。」牛琪琪遲疑了一會,又道:「而且我擔心,中土若是將要發生大變,佛門介入其中,也會有很大的變化,若我們妖精放任不管,將來等著我們的,恐怕會是滅頂之災……主人,我只回去幾日,和爹爹他們商議一下大事。」

    原來如此。金一隻是略一思忖,便點頭應允。「阿虎,你和琪琪一道回去,西方路不知有什麼變化,路好有個照應。琪琪,你快去快回,看現在這架勢。恐怕天地之間不久將有大變。」

    牛琪琪點了點頭,深深看了金一一眼,方要起行,金一忽然叫了聲慢,從懷中取出一顆菩提子,放在牛琪琪的手心:「帶,過兩界山會容易一些。」

    牛琪琪臉色一變:「主人,這怎麼可以?你現在只有這最後的一粒菩提子,而且這其中還有那位……」菩提老祖的身份,是個絕大的秘密,牛琪琪話到嘴邊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金一若無其事:「放心,既然道祖太老君都出手了,我還能安然無恙,暫時就不會有什麼大事,應該是大變之前的平靜。我在長安,可以說是泰山之安,倒是你,適才我和燃燈交手,他口口聲聲都說要捉我回五指山去見如來佛祖,看來打開了兩界山之後,如來佛祖到現在還停留在彼處沒有動。你要潛過兩界山,若不是帶著這能夠躲過佛祖知覺的菩提子,我可放心不下。若不肯帶著,就不要回去了。」

    「如來佛祖還停留在兩界山?」牛琪琪眉頭立時又皺了起來,若真如此,誠如金一所說,不帶著菩提子的話。她想要潛過兩界山還真不是那麼容易。不過,此時牛琪琪所想到的,卻是另一個問題:「孫大聖都已經被佛祖收服了,現今中土的佛門又是遭到了這般摧殘,如來佛祖不趕緊到中土來重整佛門,留在兩界山做什麼?兩界山,難道還有什麼天大的秘密不為人知的?」

    合起掌心,將菩提子收了起來,牛琪琪鄭重地向金一行禮告別,又向孫思邈斂衽為禮,也沒有許多廢話,就地將身子一轉,化為一道狂風,騰空而去。金虎也向金一拜了一拜,跟著飛去。

    遙望天空,那兩道狂風不一會就消失在金一的眼中,即便以他的超人目力,也看不清了。心裡空空蕩蕩地,好不適應的感覺,牛琪琪,可是他在這世最早見到的人之一呢。而出了五指山以來,幾乎每一場惡戰,出生入死,都一直相伴身邊不離不棄,這一次,似乎是第一次,不是因為交戰而分別?

    直到孫思邈兩聲乾咳,才將金一的心思喚回:「誠如牛姑娘所慮,中土只怕將有大變,適才老君借用我的身體時,我雖不能自主,卻也能看能聽,其言語之中頗多秘辛,雖然封神未可驟言,然而和商周革命時延宕數千年才發起封神不同,這一次的大變多半會來得很快!」

    大變,大變,到底是什麼樣的大變?就算是封神,我也是知之不詳,和你們這些老妖怪不能比啊!金一是滿腹牢騷,自然瞞不過孫思邈的眼睛,藥王拍了拍金一的肩膀,苦笑道:「無須如此,金錢神,要知道前次封神時,除了幾位聖人,誰都在劫數之中,不到最後一刻都是人人自危……那種滋味,和你現今並無二致。不過。若是我所料不錯,道門或者佛門,必定會爭著前來和我大周商洽聯盟之事。」

    「這是為何?」金一的腦子轉不過這個彎來,除佛滅道,這是宇文邕所下的詔令,不論是佛門還是道門,在關中大周治下都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說起來沒有一個是善類,怎麼到孫思邈口中就變成了會爭著前來接洽聯盟?

    「此事易知爾。」走在長街,現在可不是太老君施展道法,將倆人從這片時空中分割出來,不論是孫思邈還是金一,都是長安矚目的人物,可是倆人走在一起,卻有一種無形的力量,阻擋著身邊的人來和他倆攀談,只是隔著數丈遠的距離,遙遙觀望著而已。

    孫思邈好似是司空見慣,不以為意,金一對此稍有不適,但注意力都放在孫思邈的話,也沒有去理會。卻聽孫思邈侃侃而談:「此前兩界山未開,佛門式微。而道門則有心獨霸中土,自然不會稍有妥協。選擇北齊作為盟,只是擇其弱者以自重而已。現在則不同,兩界山打開,佛門重履中土,重又變成佛道爭鋒之勢,這兩門不論是誰,要想在中土得勢,都須得和塵世中的王朝結盟。如今的大周,形勢就和當年商周革命時的姬周相仿,雖然人力較少。卻是兵強將勇下一心,反觀北齊已是暮氣沉沉,那無愁天子高緯論起昏庸,甚至還在當年的殷紂王之。天命在誰,豈非是一目瞭然?」

    金一一時啞然,前一刻還在拚死廝殺,處處是敵,怎麼現在忽然大周就變成了香餑餑了?孫思邈所說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可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地方不對。

    走了一程,已經到了孫思邈懸壺濟世的所在,金一還在沉思,耳邊就聽到一聲驚喜的呼喚:「主人,你回來了!」

    琪琪,這麼快就回來了?金一也是驚喜莫名,抬起頭來見到的卻是馮小憐的面容。他這才想起來,原來名義說來,馮小憐也是自己的侍女呢。

    這一怔,馮小憐已經從醫館中直蹦出來,一把拉著金一的手,又是笑又是跳,大大的眼睛裡一層迷霧,即便是金一已經修煉到點塵不起、天塌不驚的心,也要為之一顫。在這個狐狸精的心目中,原來我有這麼重要嗎?即使並沒有朝夕相聚……

    心裡感動,可是在這大街,還有醫館裡的許多病人,金一也有些不自在,微笑道:「是,我回來了,大軍還在宜陽,不日就要回轉長安來,我是先回來一步。你在這醫館中還好麼?」

    馮小憐只是點頭,都不曉得該如何回答,還是孫思邈為她解圍,說她在醫館中盡心盡力,幫著療治醫患。奔波出入很是辛苦,風評比起何田田來也不稍差。說到何田田,金一心中一動,一瞥之下已經看到何田田站在醫館內進的門外,看似恬靜如故,微微顫抖的嘴角卻洩露了她心中的情緒。

    久別重逢的歡喜,讓金一也受到了感染,將心頭的大事權且放到一邊,享受一下這難得的溫馨!橫豎大軍要回長安,前後少說也要十天,這一段時間若沒有佛門和道門的仙佛來找麻煩,金一還真的是樂得輕鬆——誰知道下一刻,他會不會遭到和老孫一樣,甚至是更屈辱的命運?

    然而歡敘之中,何田田一句不經意的話,讓金一又想起了一重心事:「獨孤七小姐,在你們走了之後,也常常到醫館來呢。」臨別時的約定,到這時才浮金一的心頭,明明只是不到一個月前的事,為何現在回想起來卻是恍如隔世?想起當初渭水浮橋邊的送行嬌耳,金一隻是無言,自己幾乎去到了天邊,幾曾對此有過什麼答案?

    迷茫之中,忽然有了一絲明悟,自己現在的心情,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了?這樣的自己,難道還有考慮塵世之事的空閒嗎?就連這個世界,都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了啊!

    看到他的樣子,何田田眼中的喜色也稍稍收斂了一些,她跟隨孫思邈較久,這其中的利害多少知道一點,金一當初被孫思邈寄予了何等厚望,不然怎麼會讓她將蓮心種到金一的心田之中?家室之想,對於金一如今的處境來說,可以說比奢望更加遙遠。

    若是換了之前的金一,得出這個結論說不定還要費點周折和彷徨,或許是境界提升,靈台澄澈的緣故?他不禁苦笑了起來,如果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金家的列祖列宗會不會大為失望?法力是越來越強了,神通是越來越大的,可是距離金家開枝散葉、重振家聲的夢想,怎麼越來越遠了呢?

    何田田心中自責不已,眼看金一剛剛有了點喜意,卻被自己一句話勾起了煩心事,這是何苦來由?就算還不知道細節,可看著金一和孫思邈的臉色,何田田也曉得有什麼東西正壓在他們的心頭。她衝著馮小憐使了個眼色,要她想想辦法,讓金一能開心一點。

    身為狐狸精,馮小憐雖然沒有牛琪琪和金一的心意相通,不過也看出了他的變化,當即眼珠一轉,已經有了計較:「主人,咱們去長安的坊市看看?那裡如今可是長安城裡最熱鬧的地方了。」

    不等金一點頭,狐狸精已經伸手來拉,金一原本也是想要去坊市看看,便隨著她去了。可哪裡知道,怕什麼偏偏就來什麼,剛剛轉過街角,金一便看見坊市外停著的車仗中,赫然有獨孤家在內。第二十七章完

    第二十八章

    躲嗎?金一的腦中,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即就被否定了。有什麼好躲的呢?如果是要的那個答案的話,自己現在就可以交給獨孤伽羅了!

    馮小憐看了看那駕車仗,又看看金一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也不知怎地,看到金一這意興闌珊的樣子,馮小憐心裡還頗有幾分高興。她不討厭獨孤伽羅,可也說不喜歡,特別是當知道她和金一之間那種特殊的關係時,就總是覺得怪怪的。

    「吶,主人,咱們去坊市!」馮小憐高高興興地拉著金一,就望坊市中走,剛到門口,金一隻覺得靈台處陡然一跳,一股沛然強盛的錢力,竟透過他的天靈蓋,直直衝進了他的靈台之中!

    這股錢力,正是從懸掛在長安東市大門的那枚金錢傳來。那只是仿造著神錢的模樣打造的一枚金錢而已,次金一重鑄金身時,也曾從這金錢吸取到莫大的錢力,可時隔短短數日,這金錢怎麼又會積聚起如此龐大的力量來?

    「不是錢力多了,是我對於錢力的領悟又深了!」當這錢力經由靈台中的金箍棒,送到金一的身體各處,和以往回到肺脈中安頓不同的是,這錢力就好像是他身體的一個部分,一直在體內循環不休,直到分成無數小份,和金一的身體融合在一處。

    不止如此,金一甚至不必抬頭,就能感覺到這東市之中,有無數道錢力在流動著,或如涓滴,或如江河,時而沉靜,時而波瀾忽起。這每一道流動的錢力,每一處翻起的波浪,都無一例外地和那枚高懸在東市門楣的金錢遙相呼應,也最終和他自己息息相關。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的靈覺在瞬間延伸出去一樣!前所未有的新奇感覺,讓金一不由得沉醉其中,這道道錢力的流動,正是一次次的貨品交易,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在這一次次的交易之中,雙方的錢力增減,獲利多寡。每一點流入到他身體之中的錢力,只要他凝神追索,就可以探知到這錢力在無數人之間流動、壯大、銷蝕的每一步!

    金一倏地猛醒,這,不就是自己一直在苦苦尋覓的,錢力的真正奧秘嗎?即便不能等同起來,但錢力的起源,和錢力的真正面目,至少也有莫大的關係,而自己到現在都不知道,究竟這錢力是如何來的。

    生生之謂易,這是不錯的,就從這每一步的交易之中,金一能夠分明感覺到錢力的增強。但在領悟到了這境界之後,金一身為錢神,錢力的進出卻不能平衡,這便足以證明,生生之謂易還不是錢力的最高境界。想要探究錢力的奧秘,惟有先去看看,這錢力到底是如何產生的。

    神思飛越,瞬即就穿越了無數次交易,他所追蹤的那一股錢力,也在這一道道交易中變得越來越少,當最終來到東市門外時,便戛然而止,再也追不下去了。金一能感覺得到,那並不是這錢力最終起源的地方,只是不曉得是哪裡出了岔子,自己的靈覺就是追不下去了……或許,是那最初的地方,超出了自己現在所能探知的範圍?

    他睜開眼睛,也不管身邊馮小憐,邁開步子循著自己的感應走了過去,只見就在自己幾十步外,有幾個小販蹲在地,數著自己荷包裡的錢,一臉的喜氣洋洋。

    「哥子啊,這回進城,咱們可掙了不少,想不到這長安城裡,黃麻的價錢這麼好。要不是哥子你提點,小弟哪裡知道還有這條發財的門路……」

    幾人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可金一凝神之下,自然聽得清清楚楚。這幾個人,並不是長安城裡的人,更沒有資格到這東市裡來做買賣,他們只能從長安城周圍的田莊和農戶手中收來黃麻和別的作物,販賣到城裡來,由東市中的坐商收去轉賣。

    金一心中一動:「我的靈覺到這裡就追不下去了,莫非是因為他們不能在東市中交易的緣故?這東市,當初就是為了讓我能盡情吸納錢力所建,但凡坐商交易,所用的金錢都要經過東市中所供奉的錢神,錢力也會集中到這金錢來,因此我才能從中吸取錢力。這幾個人,是東市之外的商販,他們的交易處所也就是在市外,難道就是因為這,我才追不下去了?是與不是,一試便知。」

    他走前去,正要和這幾個小販攀談,那幾人中有人抬起頭來,看到他向這方大步走來,頓時臉色一變,把錢都收了起來,拽著幾人一起趴在地,大聲道:「老爺,小人給老爺磕頭!小人們這就去了商稅,不會少了一文。」

    商稅?金一一怔,才明白過來,大約是自己盯著他們荷包的神情過於專注,給人當成了存心不良之輩!說到神通變化,金一敢說不落人後,可這人情世故,他就差得太遠了,幾乎和一張白紙一樣。

    他原本是想要請這幾個小販將身的錢都掏出來,讓他看看到底自己所追的那一縷錢力,是由哪枚銅錢所生,再設法追蹤其來源,總要找到錢力初生的那一刻,才能有線索。可自己還沒開口,已經被人當作是催繳商稅的官吏了,這種話哪裡說得出口?

    正躊躇間,那幾個小販見他不說話,心裡也鬆了口氣,又磕了幾個頭,爬起來就要走,金一心裡一著急,脫口道:「且慢!將你等的荷包翻給我看看。」

    這一句話出口,立時便是一陣騷動,不光那幾個小販變了臉,周圍更有許多人往來營生,都對這裡留了心。便有人指指點點,風言風語:「這是哪裡來的老爺?怎麼要人家交這許多商稅!度支定的商稅,也不過是百錢稅五而已,憑什麼要他把荷包裡的錢都拿出來!」

    金一急得冒汗,多少大敵都不在話下,這幾個小販可讓他做了難,總不好棍棒招呼?何況聽這人叢中的話,好似有人已經認出了自己來,堂堂的大周儀同,又是當世錢神,這東市裡數他的仙藥賣得最好,生意最大,居然幹出這種事來,當街勒索幾個小販的血汗錢!

    正不知如何收場,忽然聽見有個女子的聲音,聲音不大,聲調也不高,顯得頗為沉穩,一片紛亂之中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看你們幾個的荷包,總數不過千錢,這裡是五貫文,足數有餘,將荷包丟下自管去。」噹啷一聲,一個大錢袋丟在地,頓時眾議都停了。

    獨孤伽羅!只聽這聲音,金一便認出了,轉頭過去,見那車仗外站著的人,也正望著自己,雙眼中是掩不住的喜悅。獨孤伽羅這一說話,長安街市中認得她的人顯然比認得金一的還要多,當即就有人轉了風向,紛紛道:「獨孤小姐都這麼說了,你們幾個還不知足?也不曉得你們輩子積了什麼德,幾個荷包值得入獨孤七小姐的法眼!」看樣子在這些人的心目中,獨孤伽羅的份量著實不低。

    那幾個小販看到這大錢袋子,已經是喜出望外,又聽到獨孤七小姐的名頭,自知惹不起,慌忙丟下荷包,撿起那大錢袋正要溜,金一顧不得和獨孤伽羅敘話,忙道:「且慢!你們幾個,這些錢是從哪裡收來的?」

    那幾個小販頓時傻了眼,在他們眼裡錢只有真假之分,誰還記得每一枚錢的來路?只慌忙又趴下磕頭,金一見不是頭,只得讓他們去了。

    撿起地的荷包,將其中的錢都抖摟出來,他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所追蹤的那道錢力,正是其中的一串百文錢,那都是宇文邕新近在關中推行的五行大布銅錢。可這還不是錢力的源頭,從這串五行大布錢,他分明能感覺到那錢力的流動,仍舊在向著自己感應之外的範圍延伸著。

    耳聽得輕輕的腳步聲響,金一轉過身來,迎獨孤伽羅的眼睛:「伽羅,我……」

    「你回來就好……這袋錢,你有用麼?」獨孤伽羅的雙眼中,好似有千言萬語,身子微微顫抖著,看得出是極力在抑制著自己內心的激動。

    「是,是有用……」本以為已經想好了要如何面對獨孤伽羅,可當真見面時,又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金一卻發覺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只是說著不著邊的話。「我想知道,這錢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擁有了神力的……不是一兩枚,而是所有的錢。可我現在才發覺,想要查出這一點,談何容易。」

    「嗯……」獨孤伽羅輕輕應了一聲,也不知有沒聽進去,雙眼只是盯著金一。

    馮小憐看了看金一,又看了看獨孤伽羅,微微撇了撇嘴,忍不住道:「主人,換個地方說話,這裡人多哩!」

    獨孤伽羅如夢初醒,啊了一聲:「是我差了,一起車,去我家……一哥,如果你沒有什麼事要辦的話。」

    都這麼說了,金一還能推辭麼?只能跟著獨孤伽羅了車,背著獨孤伽羅,金一狠狠盯了馮小憐一眼,這狐狸精吐了吐舌頭,那樣子實在是叫人發不起火來。

    可是了車,看著對面端坐的獨孤伽羅,金一又不知該說什麼了。第二十八章完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