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是更了的,忘記發佈了。今日照常更新兩章,加更一章致歉。
第五十七章
天光大亮,高長恭站在河橋南城的城頭向下望去,但見放眼儘是一片黑壓壓的衣甲旗旛,宛如潮水一般從邙山山腳向著黃河岸邊奔湧而來。敵人還遠在十里之外,殺聲卻已經震動著耳膜,再加腳步聲,甲冑和兵器碰撞聲,馬嘶聲,烈烈火焰和滾雷等道術符咒發出的聲音,這軍陣煞氣當真是驚天動地!
古時名將,都善於觀望軍氣,高長恭也不例外。他望見這股軍氣,已知是來者不善,今日的大周軍,氣勢與昨日迥然不同,擺出的是一副志在必得、拚死一戰的架勢,似這般的軍旅,正是所謂的置之死地而後生。他不怕死,你怕死,死得就一定是你!
耳聽得身邊腳步聲響,高長恭不必回頭,也知道是斛律明月城來了,指著城下的大周軍陣道:「丞相,你看,今日大周軍出乎你我意料,竟然主動出擊,而且看這氣勢,比宇文邕親自在陣時還要來得更加高漲!難道說寇師君所言有誤,那宇文邕竟已脫離了釘頭七箭之厄,率眾親征不成?不然的話,怎會有這樣的氣勢。」
斛律明月四周望了一圈,皺眉道:「看不見宇文邕的旗鼓儀仗……若是他天王親征,要激勵士氣,定當首建旗鼓,如同日前一役,天王旗號剛到前敵,便令全軍振奮起來一樣。況且若是釘頭七箭無,寇謙之這裡的法事立時就會敗了,我們也不會不知道。」
這釘頭七箭的法事關係.重大,一旁自然多有北齊軍的耳目,倘若有什麼異動,譬如法事中止之類的大變,斛律明月立刻就能知道了。高長恭見他這般說,也覺有理,眉頭卻皺得更緊:「這可就越發怪了,倘若不是宇文邕親征,大周軍的氣勢為何如此之盛?他們有什麼倚仗?」
「什麼倚仗?哼!」斛律明月並非多謀.擅斷之將,治軍嚴苛所向無前才是他的風格,亦是從敕勒川下殺出來的敕勒部民的一貫作風:「管他有什麼倚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倘若咱們抵不住大周軍,或者是見了宇文邕就束手無策,那北齊國運也只得到此終結了!」
一言既罷,斛律明月將手中劍.氣揚起,憑空化出一輪圓月,聲音也隨著那月光灑在大地,落在北齊軍的陣營之中:「今日一戰,便是決戰,勝則長驅直入,直搗關中,敗則黃河之險難守,北齊國祚難存,我等將士們的親朋家眷,田宅園林,都要淪為關中狗子們的部曲莊宅了!」
當時中原衣冠,以北齊境內為最盛,關東士族素來.瞧不起關中之人,自打北魏末年關中大亂,原有的住民更是掃地無遺,建立起大周的宇文氏及其部屬,多半是來自北鎮的鎮兵。和北齊建立以後,與關東的高門士族相結合的情形不同,宇文氏的大周到現在都保持著傳承自北方草原的野性和尚武,因此關東的北齊人提到大周,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目為關中狗子,就像戰國時關東六國看待秦國一樣。
斛律明月此言一出,登時激起了北齊軍的敵愾之.氣。說來有些好笑,大周和北齊的開國集團,都是源自北方六鎮南下之民,然而分道揚鑣之後,卻彼此看不起,目為仇寇一般,恐怕連他們自己都弄不清楚,這種情緒來自何方?不管怎樣,斛律明月這振臂一呼,已經將北齊軍的士氣也激發了起來,加高長恭昨晚一宿沒睡,往來各營整頓軍旅以備今日大戰,北齊軍的氣勢原本就已經振作了不少,此時更是火澆油一般,嗷嗷叫得連各營的主將都彈壓不住。
「!」斛律明月將身一縱,一片朦朧的月華之中,他.的身形已經飛半空,劍鋒指處,駐守在河橋南城以及周邊諸營的北齊軍猶如紅色的浪潮,轟然決堤,迎向大周軍。紅色與黑色,兩種截然不同、水火不容的顏色,兩方水火不容的勢力,就在這大河下,邙山北麓,重重地撞擊在了一處,頓時激起血腥的浪花!
站在那黑色浪.潮最前端的,卻是一抹鮮亮的黃色,那是來自蜀郡的黃龍兵,人人都以蜀郡盛產的名物蜀錦製成錦帕包頭,身穿亮眼的明黃戰袍,跳躍翻騰健步如飛,更有無數人影若隱若現,眼力差一點的根本看不清多少。
「又是這傢伙!」前日一戰敗垂成,關鍵之一就是這後來加入的兩陣,總兵數加起來也不過六千而已,但是卻戰力驚人,其主將更是猶如鬼神一般的勇猛,饒是斛律明月平生自負,也知道自己不是對手。
但日前這黃龍兵出現的時候,正是北齊軍將要取得大勝,大周軍已經瀕臨崩潰邊緣的時候。如果說,挽狂瀾於既倒,已經足以表現出此軍的勇猛的話,那麼將這種勇猛用於衝鋒陷陣,又會如何?
自西晉亡國五胡亂華以來,妖胡各族的騎兵馳騁中原,蹂踐神州,戰爭的技巧也隨之翻新,與道術相結合的陣戰之法,成為戰陣的主要部分,相應地種種衝陣破陣之法,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能夠發揮本方陣勢的作用,衝破敵人的陣法,便成為了戰爭勝敗的關鍵。
假如被這黃龍兵一衝而入,把本方大軍的氣勢來個迎頭痛擊的話,這一仗真是想贏也難了!斛律明月心知肚明,當即從方飛身直下,這一下挾帶著月華如水,宛如神將自天而降,令北齊軍又是一陣歡呼。
「斛律明月!」楊劍神目何等了得,即便是站在邙山頂,也是一眼就看見了,更瞧出斛律明月這是打算親自來迎戰自己的黃龍兵,好穩住大軍的陣腳。他回過頭來,見金一和許旌陽都凝神望著宇文邕的寢帳,緊張地等著最後的屍作動,心裡頗為躊躇,不曉得自己是應該陣去廝殺一番,還是留在這裡以防不測?
李大白適才立了一,以儒家八道的法術將中屍降伏了,現在正坐在一旁休息,見楊劍左看又看,舉棋不定的樣子,便曉得了他的心思。「楊都督,你可是要去迎戰斛律明月麼?」
楊劍點頭:「不錯,日前一戰,我顧著收攏敗軍,重整陣列,沒顧和斛律明月大戰,被他得利而去,想想也是不甘。今日這廝見我黃龍兵打頭陣,竟然又來,若是我在陣前,一刀便將他這不倫不類的明月劍氣給破去了,叫這塞外蠻胡見識見識,我神州仙術的厲害!」
這話說得可有點誅心了,大周的宇文氏說起來可也是塞外來的,當初北魏六鎮戍邊,宇文氏出身武川鎮,和敕勒部所在的懷朔鎮相去也只是數百里而已,快馬也只要一天就能跑到了。不過敕勒部乃是高車之種,從歸降北魏以來就一直保持著原先的部族形態,與已經開化了的宇文氏又不相同。
當然在神州嫡傳、二郎顯聖真君傳人的楊劍看來,敕勒部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妖胡蠻胡,自然是嗤之以鼻。楊劍自從出世以來,秉承著二郎顯聖真君的傳承,在蜀中向來是橫行無忌,不管是妖精匪類,還是佛道兩門肆行不法,遇到他都是三尖兩刃刀一揮的下場,這赫赫威名不是靠著二郎顯聖真君的遺蔭,而是實實在在殺出來的,在蜀郡,楊二郎就是無敵的象徵!
這般口徑,聽在李大白的耳中倒沒什麼,李長庚卻是心花怒放,他是天庭星君,心儀的是商周革命以來所建立的天地秩序,那是什麼秩序?天庭對於下界,除了黃帝后人的華夏族之外,一概是目為妖類,能殺就殺,殺不了的就招安,總之是不會放任自流的,而今聽說楊劍對於敵人如此賤視,自然正中他的下懷。
「楊都督,你五色神光厲害非凡,來去如電,這戰場誰能攔得住你?那斛律明月吹得厲害,其實比你差了九萬里,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你便這麼殺出去,一刀斬下了斛律明月的人頭,來個旗開得勝第一,豈不是好?就算大家這裡有什麼變故,你五色神光要來便來,要走便走,誰也留你不得。」這番話乃是李長庚教曉李大白的,李大白覺得並無不妥,也就這麼轉述出來。
楊劍心裡正在蠢蠢欲動的當口,聽到李大白這般說法,正中下懷,轉頭去看看宇文邕那裡,還是沒什麼動靜,許旌陽和金一主僕全神貫注,根本就不來看他一眼。倘若這時,不管是許旌陽還是金一,向楊劍望一眼,以示這邊還需要他的坐鎮,楊劍縱然再有想法,也會按捺住,偏偏就是缺了這麼一眼,楊劍就好似是野馬脫去了最後一道籠頭一樣,沒有了任何束縛,將三尖兩刃刀一橫,叫了聲:「我去也!」嗖地一聲,一道五色光華閃過,已經直奔戰場中央兩軍相遇之處而去。
而與此同時,那河橋南城之中,有一個剛剛出場,卻已經幾乎要被人遺忘的仙人,也正緩緩睜開他的雙眼……第五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