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來了!」午夜剛過,金一倏地睜開雙眼,灼灼神光直射而出,正望向北方的天際。
)在他的面前,三百六十五盞燈好似周天星斗一般,大大小小綻放著光明,而今夜天星辰燦爛,銀河皎皎,那星光簡直就像是倒灌到凡間來一樣,天天下星光交融為一體,將大周軍中宇文邕這寢帳的所在照得宛如白晝一般。這周天星斗的陣勢,在經歷了一場磨煉之後,金一已經越發熟練起來,運轉之間處處都和天的星辰若有應合,好似不僅是那紫微帝星,別的星辰也對這陣勢中的星斗升起了莫名的感應,只是少了傳國玉璽那樣的靈物為引,不能就這麼降臨凡間。
在這樣的陣勢包圍之下,彼方寇謙之一動,金一立時便察覺到了,有一股和週遭星力格格不入的力量,不知從何方潛入來,周天星斗的法力對其竟沒有絲毫阻滯的作用,任憑它長驅直入,朝著宇文邕本身所在毒蛇一般地潛過去。
「這釘頭七箭的法術,果然歹毒,只因和受害之人的生辰八字相合,就好似我在運使錢神法力,轉換時空時一樣,一旦知道了彼方時空和我之間的聯繫,這其中的重重時空都不能成為界限。」金一現在全心全意,都放在這周天星斗的陣勢之中,不免要和自己過往的經驗體悟相印證一番,一時間倒覺得似乎捉到了釘頭七箭法術的一點門道了。
只可惜臨陣磨槍,只光不快,這一點體悟對他禦敵是於事無補,終不成現改了宇文邕的生辰八字,讓這釘頭七箭的邪力找不到他?幸好他的周天星斗陣勢雖然不能抵禦敵人的法術邪力,那紫微帝星的力量卻是百邪不侵,一感應到有危機出現,傳國玉璽頓時放出瑩瑩的光來,那股邪力頓時迎頭撞高牆一堵,前進不得,在那裡盤旋來去,不知所措。
若是平時,形勢大概也就是這樣,寇謙之是奈何不得宇文邕的,是以他無論如何,要趕在庚申日之前到邙山大周軍的大營中來,親眼看個究竟。但今日子時已過,庚申日三屍作動,那情形可就大不相同了。
「文曲星君,武曲星君,借我星.力,遙感下屍!」寇謙之單臂持著法牌,七星劍和釘頭七箭都供奉在香案,他亂髮披風,腳踩罡步,以相天北斗之形,口中唸唸有詞。以釘頭七箭和三屍相感應作法,又是和紫微帝星的法力為敵,道門中原沒有這樣的道術,也就是以寇謙之這樣的大宗師身份,才能根據這其中的精微道術之理,創設咒言,以推演其術。
此時,隨著他法咒念動,道術催開,.七星劍文曲武曲兩星位光芒大盛,交叉射到那釘頭七箭之。這釘頭七箭乃是一個紙人,寫了宇文邕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身七根針刺入七處要害之中,最後一釘破頭,壞了靈台方寸,人便失去了三魂七魄,連再入地府輪迴的資格都沒有,最是歹毒不過。
這七針分刺七處要害,有兩針.便是刺入小腹和下陰之中,正在人的下九重樓之位,而三屍之中的下屍血姑,便是藏在這下九重樓之中,作動之時專一使人氣血翻湧,欲情作動不能自已,凡人有因此而傷了根本的,皆是下屍作怪之故。
此時寇謙之將文曲武曲二星的法力,運到這兩根.針,文曲武曲兩星的法力相輔相成,交相濟養,那兩根針立時大放光明,彼此之間光華流轉,漸漸竟帶了一絲血光!「成了!」寇謙之原本也沒十足的把握,如今見到血光一現,正與他守庚申斬三屍時所見到的下屍血姑神色相同,顯然這兩根針的北斗星君神力已經和宇文邕身下屍起了感應。
「能否衝破那紫微帝星的庇佑,在此一舉!」寇謙之神.色緊張,額頭出汗,手持法牌向香案重重一擊,喝道:「下屍血姑,還不快快接引二位星君法力入體,莫待寄主發覺,斷爾生機!」
寇謙之一生收徒無數,奠基傳法時不知道守了.多少次庚申,斬了多少次三屍,然而今日卻要借用這三屍的邪力來成事,回想當初,心裡真不知是什麼滋味!但對於金一和宇文邕等人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這念頭一閃即逝,再也不曾泛起。不過,若是他知道了,許旌陽為了將金一救回來,也曾以道門天師的身份大使搬運法,做了一回史最大的賊的話,恐怕要大歎我道不孤?
守庚申斬三屍.斬得多了,至少有這一點好處,他對於這三屍的脾性邪力,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好比一個捕快轉行當了盜賊之後,也必定是一個極難捉到的賊一樣,寇謙之駕馭起這三屍來,當真是得心應手。此時那下屍血姑和文曲武曲兩星君的法力一生感應,那兩根針的磅礡星力頓時一閃而沒,再也沒有半點聲息,就變成了兩根最平常不過的鐵針。
與此同時,金一卻是倏地站起,就連盤膝閉目,坐在一旁的許旌陽,也隨之睜開了雙眼,歎道:「畢竟是道門宗師,寇師君運用起這三屍的邪力來,亦是隨心所欲,竟然真的被他打通了那釘頭七箭和大家體內三屍之中的聯繫!」
說話之間,寢帳中忽地傳出宇文邕粗重的呼吸聲,恰與一般人欲情湧動不能自已時的情狀相仿,顯然這下屍已經開始戕害他的下九重樓了。金一急道:「事不宜遲,請天師速速作法!」
事先商議好了,既然道家修行之術中,對於守庚申斬三屍的法門知之甚詳,金一便請許旌陽專責對付這三屍。既然寇謙之有辦法感應到三屍,將北斗星君的神力傳遞到宇文邕的身,那麼許旌陽也該有法子,在這情況下幫助宇文邕斬去三屍才對?
許旌陽責無旁貸,雖然沒有多大的把握,卻也是慨然答允了。他也不必像寇謙之那樣,踏罡步斗披髮設壇,只是將右手食中二指一駢,做劍指狀,道訣起處一道劍氣直衝丈許之高,這便是許旌陽的斬魔法劍!
「下屍血姑,其性好色,須用耗字訣,以五色亂之,使不知所往,神魂耗盡,自然斬去,此所謂耗字訣!」許旌陽手揮法劍,劍光所向正中宇文邕的寢帳之外,被那守護在其外的紫微帝星法力一激,頓時爆出劍氣無數重,其中赫然乍現一道血光,翻滾之際作一人形,細看之下卻是忽男忽女,狀似餓鬼一般醜陋之極,一雙眼睛卻是血光暴射,正是下屍血姑,被許旌陽這一劍巧力,激出了形體來。
「道家斬三屍,多憑本身道心,外力本是輔助而已,如今不得已而用此道,若要斬去下屍,既不能以法力徑直斬除,只得設法使其自斃。」許旌陽手揮法劍,將那下屍的形體穩住,回頭向金一道:「我看你那羅剎女法相的寶物,顯靈時做天魔妙舞之形,此法對於道心不固者,最是大害,所害處便是在於這下屍作祟。如今可速速再用此舞,令血姑見之而狂,不消一個時辰,自然耗盡而隱,不能為亂矣。」
「呃?」金一是童身修道,還不懂得男女之事,正不知道該怎麼辦,聽得許旌陽的指點,忙即將懷中那羅剎女的法相給取了出來。他剛要依言作法,忽然想起這乃是牛琪琪的母親一族,拿來做這樣的事,是不是有失恭敬?
剛轉頭看了一眼牛琪琪,琪琪已經知道主人的心意,點頭道:「主人,只管作法便是,事關大局,區區小事不用放在心。」
金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才回過頭來,捻動法訣將那羅剎女的法相顯化出來。自從救回牛琪琪時,他用自身的錢力解開了羅剎女身的佛門咒縛,這法相的顯化已經不須依從原先的佛門咒語,而是隨心可化。此時這羅剎女現出身形來,比之前的模樣又多了幾分靈動,只是站在那裡不動,渾身下的每一道曲線也好似在翩翩起舞一般,叫人眼睛也捨不得離開。
「天魔妙姿,五色使人目盲,樂而無道則yin,yin則亂,亂則亡!」許旌陽口中連喝,那羅剎女先是看了一眼金一,方才以一種無形的節奏晃動起身體來。這一種舞,佛門稱作天魔之舞,其實原本應該叫做濕婆之舞,那是西方遠在佛門興起之前,一方大教的天神所演化的舞姿,當時那位名叫濕婆的神明,便是跳著這種舞蹈,以他的神力完成了一個世界的大劫,而後從虛無之中重新營建出了一個新的世界。天魔之舞,便有著這樣的神力!
此時這羅剎女,西方路著名的美女一族族人,以其存留在世間殘缺不全的魂魄,跳起了這天魔之舞,並沒有濕婆那種在至美之中毀滅天地、令人心顫神馳的神力,卻將這種至美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足以引動最為清淨無慾的人心底最深處的欲情。那下屍血姑本自躁動不已,見到這般天魔妙舞,頓時好似發狂一般,隨著那羅剎女的舞姿狂舞起來。
無聲的節奏之中,羅剎女越舞越快,到後來全身下,無一處不動,只須看其一道曲線的靈動,心神便會不知不覺地沉浸進去,忘卻了自身的存在,只想隨著一道翩翩起舞。下屍血姑本是聲色之毒,哪裡能抗拒這般妙舞?竟是隨著越舞越快,到後來根本不能自已,直到耗盡了血光,終於化為烏有,才算了結。
當收起羅剎女的法相時,金一也不自覺地出了口氣,不僅是為斬去了一屍,好似也是為了終於從天魔妙舞的誘惑之中解脫出來而發……但許旌陽的臉,卻沒有半點輕鬆:「下屍好色,還好應付,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第五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