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錢程 第七卷 第七卷 第三十八章 道門之野望
    第三十八章

    這一整天,在河橋南城之中,北齊軍下也是沒有任何舉動,似乎經歷了那樣一場大戰之後,他們也同樣需要休整,兩軍便這麼靜悄悄地隔著十里的距離,枕著各自的兵器甲冑,美美地睡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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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螻蟻小兵,命運都掌握在別人的手中,除了在他人指定的戰場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拚力搏殺之外,他們並不需要多操心什麼,因此可以放心大膽地享受這不知是倒數第幾次的安眠。但掌握著他們命運的人,卻在為自己和這十幾萬人,乃至身後黃河北岸千萬北齊百姓的命運而擔憂著。

    此時,高長恭的心境正經歷著比大戰時更為急劇的變化。是役,他們抓住宇文邕率領六軍精銳南下,邀擊少林僧團的機會,揮軍出擊,又憑藉著祖珽所帶來的那位無名僧人的神勇,將宇文邕一舉困住,幾乎取得大戰的全勝。只可惜,那無名老僧虧一簣,當金一回到戰場後,局勢頓時扭轉,最終他們只能帶著斬首萬餘,殺傷倍於此數的輝煌戰績,重新回到這座北齊在黃河南岸最重要的堡壘之中。形勢,看起來沒有任何改變,對手依舊強大,等到那六軍回歸,還增添了被俘虜的少林僧兵,他們北齊軍的處境,只會比現在更加糟糕。

    「兩位王駕,可否容我一言?」高長恭和斛律明月坐對愁城,已經是傷透了腦筋,那瞎子祖珽卻極為不識時務地賴在中軍不走,還要插手倆人之間的軍議,更是叫人不能忍受。——事實,所謂的軍議,已經好半天沒人說一句話了,面對著實力的差距,縱然倆將都沒有失去鬥志,卻始終找不到致勝的辦法。

    正因為心中這般的鬱悶,平素對於祖珽又是極為厭惡,斛律明月此時份外不能容忍祖珽的存在,咆哮一聲就要發作,卻被祖珽一句話給頓住了:「寇師君已經回來了。」

    不單是斛律明月呆住,高長.恭也站了起來,震驚之色溢於言表:「寇師君,哪位寇師君?」他還以為,祖珽說的是那位寇贊之,寇謙之的兒子,從大周軍那裡,他們早已知道了這位署理師君前赴關中向大周請求降伏之事。倘若寇贊之是北齊之人,此時高長恭怕不早已揮軍將他全家下都給拿下了,可道門的超然地位,從北魏開國以來便是根深蒂固,朝廷向來只能優禮,卻沒有羈縻之能力,高長恭縱然心中不忿,又能奈何?

    縱然如此,高長恭卻還是存著一.線希望,因為現在的他們,實在太需要援兵,而道門以其所處的位置與兵力,正是一支最好的援兵。恰恰在這一線希望之中,從祖珽的口中卻說出了他最盼望聽到,以至於不敢置信的消息:「還有哪位寇師君?自然是輔佐北魏太武帝開國,執掌北方天師道一百五十年之久的寇謙之寇師君了!」

    「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當日汾.北一戰,雖然彼此相隔遙遠,但高長恭卻看得清楚,在寇謙之擺下十絕靈幡陣的北山之,金一主僕兩個怎麼去,就怎麼下來,而寇謙之被抬下來的時候,根本連人形都沒有了!已經逝去的人,又如何能回來?

    但事實偏偏就超出了他最大的想像,門外傳來的,.正是寇謙之沉穩的低笑聲:「高王爺,何以多時不見,便將本君輕視若此?」那門無風自開,門口處一個道人長身而立,身披鶴氅手持拂塵,腰間懸著一柄古劍,繫著一根金燦燦的絲絛,不正是寇謙之?

    高長恭啊地一聲,趕緊搶前去,向寇謙之行禮,而.斛律明月縱使如何桀驁不遜,平時對道門也多有不滿,此時也要和高長恭一道向寇謙之見禮,只為了他帶來的,是北齊軍最需要的希望!

    分賓主落座,寇謙之也不多話,甚至不說起自己.是如何從當日的劫難之中逃出生天,單刀直入道:「兩位王爺,貧道得脫大難,乃是仰仗界道祖太老君之鴻福,遣下了仙人相救,並帶來了道祖鈞旨,要與兩位王駕,還有北齊天子一同參詳,是以今日來得冒昧了。」

    高長恭和斛律.明月又是一驚,只是這一次,都琢磨出寇謙之話語中的寓意來。原先,懲於大周軍的來勢洶洶,宇文邕權威厲害,他們與道門合力出戰汾北,雙方乃是一種合作的關係,但也正是這種關係,彼此不相統屬,使得雙方不能形成真正的合力,而是各自為戰,才使得段韶和寇謙之先後在那一戰中飲恨。如今寇謙之重回,一來就抬出了太老君的字號,還說什麼有仙人助陣,這樣的高調出場,若是雙方再度合作的話,北齊一方顯然會比一次付出更大的代價。

    可是,事已至此,大周軍已經壓到了黃河邊,渡過黃河二百里就是北齊國都鄴城的所在,他們還能有什麼選擇?在心裡做好了武裝,高長恭和斛律明月交換了一下眼神,方才向寇謙之道賀,賀他當真是鴻福齊天,這樣都能得救回來,而後再問端詳,太老君的鈞旨,那可不是說笑的一回事。

    寇謙之當年起家,助北魏太武帝拓跋燾一統北方,便是靠著太老君的金字招牌號令四方,將散沙一盤的道門擰成了一股繩,以此來協助代北拓跋部入主中原。今日再次扛出這面招牌來,更是駕輕就熟:「大周有宇文邕為天王,甫掌權柄便除佛滅道,令天下千萬釋子道人都沒了活路,道祖在界有知,亦要關切,故此降下鈞旨,言說那宇文邕乃是法難之首,大周不容再存在於這中土神州,惟有虔誠向道之天子,方能受命於天,守牧下民,安享萬年富貴。」

    他拂塵一搖,看了看二將的臉色,又飛快地向祖珽臉看了一眼,續道:「前次我與北齊大軍一道出擊,只因彼此之間仍有賓主之分,故而不能合力同心,以至於敗北。痛定思痛,若要抵禦這一場法難,想來我道門惟有全力佐助北齊,如同當日我佐助北魏太武帝一般,方可取勝。以我天師道承道祖的道法神通,千萬信眾,加北齊的驍勇將士,賢明君臣,必可打敗大周之兵,重現太平盛世!哈哈哈∼」

    他一笑,高長恭和斛律明月也都得跟著笑,肚子裡卻在飛快地轉著主意。寇謙之嘴說的漂亮,其實已經開出了他的條件,雙方若要合力,條件就是北齊要像當初的北魏一樣,奉道門為國教,將寇謙之置於和北齊天子同樣、甚至更為崇高的地位,而北齊全國下的軍民,也得像當初的北魏崇道,還有南朝已經滅亡了的南梁奉佛那樣,把道門當作自己的太皇來遵奉。

    這種條件,無疑是苛刻之極,倘若真的能打敗大周,一統中原,乃至於南下滅了南陳,全據中土全境,最大的勝利果實自然是被道門摘了去,北齊雖然贏的痛快,可是之後就得一直給道門當牛做馬,這滋味可好受麼?

    但兩人心裡也明白,寇謙之發話之初,就抬出了太老君的名頭來,言下之意就是這條件是硬的,是死的,根本沒得商量,要麼全盤答應,要麼一拍兩散!

    高長恭心中沉吟,眼光掃動間,忽然看見祖珽坐在一旁,心中一動:寇謙之回來,他先知道了,又是他來通稟,而且這一次莫名其妙地來到前敵勞軍,又帶來了一個神通廣大的無名老僧,這瞎子祖珽到底在搞什麼鬼把戲?他在私底下,和寇謙之又有什麼樣的聯繫?

    見他兩人都不說話,寇謙之又道:「茲事體大,自然須得由北齊天子定奪,本君也不來催逼兩位王駕。只是眼前要務,是令大周退軍,先安定北齊之境。這件事,本君亦得了道祖鈞旨,有以相助。」

    一說到這裡,高長恭和斛律明月頓時來了精神,這正是他倆最頭痛的事。只見寇謙之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事來,乃是用黃布包著的,打開時卻是一個紙人,那紙人頭頂鑲著一面小小的鏡子,身插著七根針,細看時渾身下都寫滿了細細的小字,心口處寫得正是宇文邕三個大字。

    高長恭一看就知道,這乃是巫蠱之術中的一種,將所要害的人名字和生辰八字寫在紙,依法施術,七七四十九日之後,便可取人性命。這法子初時不知從何處而起,據說遠自古時便有此法,每每有人因此而身亡,北齊以外族入主中原之後,也曾經大受其害,後來還是重金從道門求來了防禦之法,才保得王族和重臣無恙。

    「此乃釘頭七箭之法,若是那大周天王不加提防的話,本是厲害,只是他乃是一國之尊,身邊多奇人異士,本身亦是神通廣大,這巫蠱之法豈能害得了他?莫非師君另有神妙?」高長恭說得客氣,言下卻是不以為然,斛律明月更是微微冷笑,一言不發地瞪著寇謙之。

    寇謙之拿著這小人,臉依舊帶著微笑,笑容卻叫人莫名地覺得冷:「釘頭七箭之法,中原多有流傳,自然也有祈禳消災之道,原不足為奇。但我這法子,卻比尋常的釘頭七箭法多了些東西在內,雖不能取了那宇文大家的性命,但也要叫他七七四十九日不起,如此一來,大周軍還能在這洛陽立足麼?」

    第三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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