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錢程 第七卷 第七卷 第二十二章 萬人敵
    第二十二章

    戰場勞軍,並非沒有前例,可是一聽到祖珽這名字,高長恭和斛律明月二人都皺起了眉頭。

    )鄴城之亂後,北齊朝中政局大變,高長恭兄弟憑藉著引來達摩的績,在朝野和軍中的聲勢驟然升高,縱然心中不願,無愁天子高緯也只能給他們加官進爵,委以重任。

    但他們卻還不是最大的受益者,祖珽這個在整個事件中都沒有什麼發揮的人物,也不知是不是天子高緯出於平衡朝中勢力的考量,竟在和士開死後成為了最大的受益之人,以中侍郎的職分統管侍中之事,內外朝廷的大權集於一身,成為文官派系中的第一人。如今他所不能插手的,也只有領軍將軍韓長鸞所率的禁軍,和高長恭、斛律明月兩將部下的兩支大軍而已。

    現在,這位權傾朝野的中侍郎,又在大戰的節骨眼來到軍前,他想做什麼?若說他只是單純前來勞軍的,誰能相信!

    有天子的名義,縱然心中不悅,他們也不能拒絕,二將只得傳令請城頭來。不一會,祖珽眨巴著一雙泛白的眼睛來到城頭,裝模作樣要宣讀詔,斛律明月素來是極厭惡祖珽的,見了他就生氣,不耐道:「大戰方酣,祖侍郎目不能見物,不知者不怪,只是眼下我二人正要親自出擊,可沒夫來聽你讀天子詔了。」

    也只有斛律明月這樣的重臣,才敢對天子的使者如此不假辭色罷?祖珽卻好似是受慣了他的氣,也不在意,嘻嘻一笑,側過耳朵來聽了聽外面的殺聲,不一會便皺眉道:「聽這聲音,好似我軍也未必佔了風哩!兩位王駕若是親身出擊,有把握能勝得了那大周天王宇文邕的黑光法術麼?當年他父親,周文帝宇文黑獺,可是連咱們神武天子都不能擊敗的強敵哩!」

    「我們勝不得,莫非你有把握.能勝?」斛律明月本是隨口一問,哪知祖珽卻就坡下驢,笑容可掬地道:「我這廂有一位奇人,說不定倒可以和那大周天王戰一陣。」說著一招手,從他身後走來一個老人,穿著甚是古怪,一身的僧人裝束,卻與眾不同,乃是白色的僧袍一件。但見他容色平和,年紀少說有四五十,再細看卻越看越老,說是一百多歲也能信,相貌甚是清奇,怎麼看都是一位飽學的高僧。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白袍軍神陳.慶之!鄴城之亂中,高長恭和斛律明月都忙得不可開交,為的是朝廷中的變亂,都沒有見過陳慶之的面,也不曉得他是何許人也,聽見祖珽吹噓說這樣一個老和尚就能打敗大周天王宇文邕,倆人都有些不信。

    「你是哪裡的僧人,法號如何稱.呼,有什麼神通?」高長恭到底是學的佛門神通,見陳慶之是一身僧袍,便有幾分親近之意,言語中也甚是和氣。

    哪知陳慶之微微一笑,卻不答話,抬起頭來向外望.了一眼。只這一眼,高長恭和斛律明月心中都是一懍:這老僧的眼神猶如電光一般,凌厲無匹,即便是身經百戰、一身煞氣的猛將,也未必有這樣的眼神!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所謂英雄識英雄,同為戰場大將,彼此之間自然有.些感應,陳慶之一個字都沒說,只是這麼一亮相,高斛律兩將便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卻聽陳慶之指著戰場一角,從容道:「彼處,當布以強弩,備下寒冰之矢,一刻之後向左側前方一齊發射,可令敵退避。」

    斛律明月一怔,立時就要發作,這裡幾時輪到外.人來指手畫腳,干涉他和高長恭的指揮權力?然而眼角一瞥間,他腦中好似被一道閃電劃過,陳慶之的隻言片字,竟照亮了那片戰場此後的發展道路,歷歷都如在斛律明月的眼前呈現一般!

    從迷到清,只是.一念之間,有了陳慶之這一句話的指點,斛律明月立時便看出,那正是解開那一角的戰團,使北齊軍佔到風的關鍵所在,堪稱是神來之筆!他不及細問,當即喚來麾下大將,如此這般吩咐了,那大將立時引了一隊強弩手,到達指定的位置。原本在那裡根本就沒有敵人,己方的兵力也只寥寥,可是當這一隊強弩手到位之後,就好似是大周軍在配合著北齊軍的配置一樣,好大一隊大周軍便剛剛好來到他們的箭矢之下,而且是以側後方朝著他們的方向。

    當寒冰箭矢射出,恰好那一隊大周軍又多穿著火法加持的鎧甲,對於寒冰箭矢沒有什麼抵禦之力,強弩所到之處好似一把大剪刀,將大周軍的陣列撕開了幾個大口子。北齊軍歡聲雷動,一齊衝將進去,三兩下便將那一隊大周軍給打得七零八落,若不是韓擒虎親自出來增援,以一人之力抵擋住寒冰強弩的攢射,掩護著大周軍重整隊列,只這一下,北齊軍便可以穩佔風,並且將戰局推向有利的方向。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大家都是帶兵的人,陳慶之這麼一出手,高長恭和斛律明月二將頓時對他大為改觀。只不過眼下的戰況,北齊軍並不是不能取勝,只是沒人能敵得過宇文邕的黑手神通。高長恭便拱手道:「禪師深通兵法,本王佩服,只是要如何勝那大周天王宇文邕,不知禪師有何高見?」

    陳慶之瞇起眼睛,遠遠望了望天空中那黑色的身影。這也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宇文邕,不經意間,陳慶之卻想起了當日自己孤軍守黃河,面對爾朱榮的二十萬精兵,聽說其中也有這位大周天王的生父宇文泰在內。不過,當年的宇文泰,一定沒有宇文邕這樣的出類拔萃,否則的話,自己怎麼會沒有印象?

    他收回目光,搖了搖頭,道:「宇文大家神通廣大,自成一格,我也勝不得他。」斛律高二將都是一冷,不單只為他說勝不得宇文邕,更因為他居然稱呼宇文邕為大家,要知道那可是只有本國的君王才能有的稱謂。他兩人有心發作,卻聽陳慶之續道:「不過,我雖勝不得宇文大家,要勝這一戰,倒也不難。只是有一件事,須得二位王駕允准,便是將這全軍的指揮大權,轉交我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之中,便是二位王駕自己,也須得效那馬前卒,聽我指揮,任意東西。可使得?」

    斛律明月登時變色,他乃是朔州敕勒部的酋長之後,所率領的乃是敕勒部的精兵,那幾乎可以說是父子之兵,這兵權即便是北齊天子來了也奪不走,怎能交給一個連姓名都還不曉得的外人?尤其這老僧還是被祖珽請來的!

    高長恭搶在斛律明月發作之前,向陳慶之道:「禪師,你不通姓名不報來歷,這也罷了,只是要勝那大周軍並宇文天王,以我等眼下的軍力只怕還有些勉強。禪師究竟有何制敵之道,若是能說出來,我們聽了有理,自當出力。」他說得客氣,卻暗藏刀鋒,你若是說不出個道道來,那就是無理了,到時候軍中無戲言,殺了你還是輕的,祖珽也脫不得干係。

    祖珽老於世故,怎會聽不出高長恭的言下之意?但他對陳慶之卻好似信心十足,一點也不在意,任由陳慶之和他兩個對話。陳慶之聞言,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好似是寂寥,又好似是無比的高傲:「兵法之妙,本非兵多有益,在於調遣爾……」

    這分明是說我兩個根本不懂得調遣兵力!這下高長恭也按捺不住了,正要喝令拿人,眼中忽地閃過一片血紅的顏色,登時愣住了,隔了一會,才和斛律明月齊聲叫了出來:「萬人敵!」

    只見陳慶之的身,白色僧袍下若被狂風鼓動,一股猶如血液一般粘稠的紅色氣霧,從他身吹捲開來,氣霧還沒到身前,一股難以言喻的血腥氣已經撲面而來。那種氣味,在場的眾將都是再熟悉不過,那是惟有不知多少層的血肉凝結乾涸之後,刺鼻的腥氣漸漸淡去,才會留下這樣無論怎麼洗滌,也洗不掉的血氣!

    萬人敵,便是這煞氣的名字,那代表著兵家之中最高的境界和成就!這老僧究竟是何許人也?怎麼會有這樣正統兵家最高境界的煞氣!

    在北齊眾將驚詫的目光之中,核心處的陳慶之身的煞氣越來越濃,一些道行較弱的北齊將領已經站腳不住,不由自主地向後退開。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相信,這世原來還有他們沒有經歷過的修羅場,還有以他們的身經百戰,也會從深心裡發出顫抖的殺氣!

    「戰情如飛,稍縱即逝,兩位王駕,還要躊躇麼?」陳慶之從現身以來,一直都沒有提及自己的姓名,但是到這一刻,就連高長恭和斛律明月也明白,姓名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眼前的這個人,恐怕真的有打敗宇文邕的能力!

    高長恭探出手,手心握著的是一面令旗;而斛律明月,則交出了一塊虎符。

    陳慶之接過令旗和虎符,踏一步,已經站在了城頭的最前端,而高長恭和斛律明月不由自主地便向後一退,到了他的身後。那感覺,就好像這人原本就是一直統領著他們,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的元帥!

    陳慶之站在城頭,身的煞氣翻滾不休,左手忽地伸出,閃電般地在空中橫豎劃了不知多少道,一塊黑白棋盤便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便要以這兵家至高的棋藝之法,挑戰大周天王的大權!第二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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