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章
此言一出,不但金一又驚又怒,那些尚存戰鬥力、正因為段韶和蘭陵王被擒而不知所措的北齊將士,更是怒目相向,而若是在平日,對寇謙之這位近乎神仙中人的道門鉅子,這些軍士當真是敬若天人,連正眼都不敢多看一眼。
馬蹄轟鳴聲中,楊素督率千餘名千牛衛殺上山來,一見這局面登即瞭然,當即分佈軍士擺出陣勢,將宇文金一等護在當中,一面傳出號令,要山下的諸軍自行突圍,不必戀戰到底。他手頭兵力有限,無法再派出援兵接應斷後的諸軍上山來,也只能如此了。更何況,寇謙之既然連段韶和蘭陵王這樣的北齊大將都不放在心上,對於這幾千軍士更是視若草芥,或許會將設在這山頭上的陣法給撤去,縱使那妖魔大軍殺上山來,把這裡所有人都殺的一乾二淨也不一定啊!
「大家,咱們須得派良將盯住這寇牛鼻子,只要他自己走不脫,這山上暫時還是安全的,等到咱們大軍到來,先將山下的妖魔大軍給消滅了,再將北齊軍和這些牛鼻子統統抓起來,徐圖進取不遲。」在長安時,雖然彼此已經是敵對的立場,大家對於寇謙之還有些敬意,此時上了戰場,彼此刀鋒相對,大家都見了血,殺紅了眼,楊素說起寇謙之來時,早已是牛鼻子長牛鼻子短,完全當作敵人一等看待了。
不過,這卻也正合宇文意,他點頭稱是,轉頭道:「阿一,你守住段韶,你那使女可否抵敵得住寇謙之?咱們現在的安危,可都拴在他的身上了。」
金一從段韶的手中拿起錢串子,再度張開金錢陣,此時善於調理波動的段韶既然就擒,他這金錢陣也就得以再展威風了。至於錢神的神體,他可不敢亂動,全仗著金主才能制住段韶,一旦拿開了,天知道他會不會恢復自由身?還是留在段韶的手中妥當一些。
聽得宇文問詢,他方才轉過身去看牛琪琪,卻見她依舊和寇謙之遙遙相對,彼此都以神念御劍,在那裡對峙不動,便道:「大家放心,我這使女神通了得,縱然勝不得寇謙之,諒也不至於輸了給他。」
宇文了便即放心,周圍那些沒見過牛琪琪動手的軍士不免驚歎,金一的一個使女,竟能和寇謙之打個平手?事實上,牛琪琪既是女兒身,一身的本事大多還是在使用法寶上頭,單論本身地武藝和戰鬥力,實非所長,好比她在五指山的時候,一把扇子就能控制全場,倘若大家都帶齊趁手的法寶對決一下,寇謙之只怕還不是她的對手。
事實上,此時寇謙之也漸漸察覺到了這一點,儘管他趁著之前牛琪琪為金一分心之機搶得了上風,雙劍逞足了威風,幾次都險些傷到了牛琪琪,然而一旦牛琪琪專心應敵之後,他便再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不知哪裡來的妖女,如此了得!這兩柄短劍也自不凡,我這三五斬邪劍乃是張天師所授的神兵,竟然削他不斷。」見收拾不下牛琪琪,寇謙之心中暗暗焦慮。現今的局面,看似還是他這邊佔著主動,動數萬妖魔大軍圍住了整座山的南山,大周軍插翅也難飛;而憑藉著三五斬邪劍,還有未曾動用地看家本領掌中乾坤,場中也無人能勝得了他。
但,這當中卻有幾個變數:
其一,那個給了牛琪琪隱身符,又能夠與張道陵戰到現在的神秘人,究竟是誰?何時會出現?對於這樣的敵人,即便是寇謙之,也興不起半點與之爭衡的念頭,趁著現在對方還沒到來,早早溜之大吉,是為上策。至於這裡的大周君臣,統統交給山下那些如饑似渴的妖魔大軍料理了便是。
其二,大周的援軍何時能夠到來?那綿延數十里的迷霧中,隱含著遁甲陣法,不是輕易好走出來地。然而既然千牛衛能夠走出來,到現在也過了將近一個時辰,大周的後續大軍隨時可能出現在這戰場上。以大周軍歷年來與妖戎等部作戰的經驗,對付這數萬妖魔大軍雖不是那麼容易,若只是要殺出一個缺口,將宇文等人救出去,倒也不是什麼難事,這些妖魔大軍已經沒了肉身,全系魂魄,只是靠著本能在行事,更說不上兵家進退地法度了。
其三,那道術古怪的小子,雖說已經沒了兵器,然而他那一招飛錢,當真詭異,據說當日自己的兩個弟子,在涼州北山上就狠狠吃了個大虧。連道法也抵敵不住,此法若是在自己與這妖女戰至分際時使出來,也頗有幾分可慮呢!
總而言之,若要單憑自己的雙手打出個勝果來,難度頗高,風險太大,寇謙之乃是有道之士,追求長生逍遙,怎會做這樣的不智之舉?自然是有得走便早走為上。
主意打定,寇謙之便開始尋覓良機。牛琪琪與之鬥劍,對於對手的點滴變化真是如明鏡可見,當即笑道:「寇師君,要走了麼?我家主人卻叫我務必要留住你,若是你就這麼走了,我在主人面前不好交代,這可怎麼是好?要不這樣,你老人家儘管走,只留下一個六陽魁來,讓我好跟主人交差,如何?」
所謂六陽魁,
項上人頭的意思,寇謙之如何肯留?當即冷笑道:口氣!本君來去自如,你又能把我怎樣?少陪了!」雙劍望空一拋,兩手左右相合,一道白光一道黑氣交纏飛舞,霎時間便在雙手之間形成了一個太極圖形。正是寇謙之看家本領,掌中乾坤,左掌眾妙之門,右掌玄牝谷神!
他雙劍上拋,牛琪琪的雙短劍自然是乘隙而進,卻正遇上這掌中乾坤,那是號稱雙掌之中有天地地道術,單憑一雙短劍如何破得?倘若牛琪琪能練得像他爹爹平天大聖那樣,有平天之力,才可破了這門法術。
兩劍撞進太極圖中,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即原樣倒飛回來,勁道比之前分毫不差,彷彿是另一個牛琪琪站在對面,用盡氣力御劍攻擊她自己一樣。既是以神念御劍,這等攻擊自然被牛琪琪輕輕消,將兩柄短劍又摘在手中,只是這麼一耽擱,寇謙之卻早已抽身退後,腳尖一挑,從地裡挑起一個金印一樣的物件,抱在了懷裡,大笑道:「本君去也,七日之後自當回來為諸位收殮,好自為之吧!哈哈哈哈∼」
長笑聲中,金一將將策馬趕到,卻還是晚了一步,只見寇謙之駕起九頭光龍一飛而上,再落下來已經到了山下,那裡是妖魔大軍的垓心處,身高出眾的魔王鬼帥不下數人,然而見到了寇謙之手中的三五斬邪劍,誰敢放肆?俱都乖乖地守在一邊。
楊素見狀,把腳猛的一跺,轉向宇文:「大家,這妖魔大軍必定是要即刻攻山了,末將有一計庶幾可用,只是要得大家肯。」
也必他細說,宇文已知其義:「你的意思,難道是聯合這些北齊軍,一同抵禦妖魔大軍?只是他兩將在我之手,恐怕群龍無,彼此又不信任,不堪大用。」
「這……」楊素也是沉吟,卻聽一旁有人憤然道:「我北齊健兒,絕不是你們所想的這般無用,斬妖除魔,誰肯落後?就怕你們這些關西蠻人心存猜忌,拖了咱們地後腿罷!」楊素一看,卻是斛律若,此人跟隨在高長恭身邊,既見高長恭被宇文了,索性也束手就擒,甘心陪伴在高長恭地身邊。
宇文目光一閃,笑了笑,還未說話,半躺在地上的高長恭忽然道:「宇文大家,段太尉帳下有一員都督,名喚尉相願,此人將才可用,你將他喚了出來,我吩咐他與你合作便是,只限抵禦這妖魔大軍為限。」
「王駕……」律若欲言又止,高長恭不悅道:「大敵當前,何以如此執著?」
律若搖頭道:「王駕誤會了,只是那尉相願都督……好似也被周人擒住了。」說著向旁邊一指,原來一眾北齊軍被金一地金錢砸倒了,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大周軍也無暇去理,就中只有一個人,拄著一柄槍在那裡努力地朝起爬,爬了一點又撲倒,然後接著再爬。斛律若只一眼,就認出此人正是尉相願。
宇文見,也笑:「果然是員勇毅之將,我便放了他又如何?」便要金一過來,放了尉相願自由身,高長恭請他統領北齊兵馬,守著山頭的半壁,尉相願一口答應,二話不說便去了,更不回顧。
「上來了!」斥候軍士一聲叫喊,眾人悚然而驚,跟著就聽見周圍鬼哭妖嚎之聲大作,無邊無際地妖兵魔將潮水一般地衝上來,腥風中夾雜著鬼氣,此時又已近黃昏,日頭逐漸偏西,血似的殘陽更增了肅殺之氣。
「五雷破邪符,!」陣而後戰,此時地大周軍更顯從容,其多年與妖戎等部交戰,積累了大量對抗妖魔地經驗,是以毫不慌張,待妖魔大軍踏入界限之際,當即予以道術的攻擊;再往前進,便是火弩、雷法、陣法等的攻防,有條不紊。
寇謙之手持著三五斬邪劍在山下督戰,指揮著一眾妖魔不斷地向上進攻,到後來那八大鬼帥、六大魔王也都悉數上陣,誰知鏖戰半個時辰之久,大周軍這邊的防線卻是牢不可破,六大魔王卻折損兩員,八大鬼帥更是一半不回。
這也是寇謙之不通兵法,山上兩軍分守,北齊一邊明顯較弱,而兩軍之間缺乏信任,防線交接處正是可資利用的突破口,他卻只知道催逼著妖魔大軍進擊,豈能不敗?
正在著急,忽然見身邊不遠處有一員妖將,手中一柄長劍白光繚繞,寒氣森森,看上去頗為不凡,身上甲冑遮住了,連頭臉也看不清楚。寇謙之略一回想,登時惱了,好像這員妖將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站在那裡不動。
「咄!還不速速上前吃人,急急如律令!」道士遣妖吃人,寇謙之自己也覺得彆扭,幸好周圍並無旁人聽見。誰知那妖將仍舊不動,寇謙之越加惱火,走過去揮劍便斬。
孰料,他這裡劍剛抬起來,驟然覺得腳下一股熱力升騰而上,眼前那妖將的長劍也如閃電般劈過來!寇謙之腦海中登時閃過一個念頭:中計了!這人絕不是什麼妖將!
第五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