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地煞金錢陣,乃是以驪山中所布下的周天星斗山河本,具體而微地構成。雖然沒有周天大陣那樣的神通,能夠自成一個小天地,甚至連時間都能自由操縱,但這金錢陣憑藉著一百零八枚金錢之間的聯絡,又有盧真人這千年老鬼坐鎮在陣眼處的錢貫子中主持,在這陣法範圍內金一幾乎可以說是全知全識,唯一能夠在他知覺之外出入陣中的,也就是那詭秘之極的影達摩而已。
方才向**山進軍的途中,鑒於週遭都是敵軍引發的迷霧,局面堪憂,金一早已展開陣勢,到此時也未收起,有了盧真人的主持,縱使他自花心思去留意,也可明察周圍數十丈內的秋毫之末。
可是,現在就在他的耳邊,竟然響起了意外的琴音!
「快閃!」盧真人的聲音幾乎與這琴音同時響起,金一毫不猶豫,立時撤棒,雙翅振起向上疾飛而起,多次經歷生死關頭的他,不需要旁人的提醒,也能從這意外中嗅到危險的氣味,更何況,這極有可能是來自於北齊太尉段韶的攻擊!
一聲響過,餘韻不絕,隨之而來的是叮叮噹噹的清脆鳴響。原本分佈周圍、佔據著諸多星位的一百零八金錢,竟被這無形的一擊打破了其間的聯繫,頓時失去了主宰,一個接一個地向地面墜去。
「這琴音,打亂了操縱這些金錢的嘯聲……」原本,金一賴以操縱金錢陣中諸星位地金錢,便是憑藉著口中所發出地人耳所不能聽見的嘯聲,聲捉摸不定,尋常人眼不能見,手不能觸,更無法用兵器之類的物件來打亂,故此金一才能一面保持著金錢陣不散,一面騰躍戰鬥。
可是這琴音一來,就像是門切割音律的利刀一般,所到之處金錢之間的金線盡數被一切而斷,數十枚金錢就此與陣眼處的錢貫子失去了聯繫,也就失去了神通變化,只是尋常的銅錢而已,除了墜落塵埃又能如何?「我的錢吶!」金主心痛無比的叫道。
金一卻哪裡得上這點小錢的損失?反正只要金主注入一點錢力,尋常地錢立時便可使用了,金錢陣隨時可以再啟動。問題的關鍵,還在於敵人身上……他憑藉著肋下的雙翅,始能保持在空中不落,目光越過戰場的上空,投向了**南山,心中陡然多了一層重量:「段韶,果真是我命中地敵人麼?」
龍吟響起,近在身邊!金一隻覺得眼前一花,一道白影飛起,跟著頭上變亮了起來,原來是宇文碩大黑手已經收了回去,高長恭所化地白蛟龍終於脫困,有氣無力地向著下面的琉璃精兵陣中滑翔而下,看樣子亦是元氣大傷。
下有牛琪琪牽制著斛律若為首的琉璃精兵,高長恭得不到藥師陣法力的支持,白蛟龍身上的鱗片一層層地向下脫落,就如同大蛇蛻皮一般,龍身一點一點地褪去,露出的是屬於他本人地人身。
如同蛻皮時一樣。這刻自是高長恭最為虛弱地時候。倘若能乘勝追擊。便能臨陣斬殺這位曾經帶給大周軍最慘痛記憶地北齊強敵然而。此時身最自由。也離得最近地金一。卻無法動彈。在他對面地空中。憑空出現了兩條魚兒。一黑一白。歡暢地游動如在水中。漸漸交纏一處。成了一枚太極圖。正擋住他向高長恭追擊地去路。
寇謙之!終於出手了!
在長安時就曾在他手底險死還。當初拼盡全力一棒過後。身上猶如被千刀萬剮一般地劇痛。金一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如今時隔不久。自己地實力比當日更上層樓。可是面對著這樣深如淵海地對手。又哪裡說上有什麼勝算?更不用說。還有個段韶在緊緊盯著他!
同時面對段韶和寇謙之。這還不算最糟糕地。最糟糕地是金一與對方地空中直線距離就超過兩里地。著這麼遠。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可以傷到對手。然而段韶地琴音。寇謙之地法術。卻可以在這距離上肆無忌憚地向他攻擊。他是只能挨打卻不能還手!
「倘若能夠完全施展出三五火車棒法地精髓。與七十二變地第六層化身變相結合。這樣地距離應該也不成為問題了吧……不過現在。也只能眼看著大好機會錯過了。」眼睜睜看著高長恭滑落地面。有琉璃精兵搶上去護著他退回陣中。而後斛律若大聲喝令著五百琉璃變為圓陣徐徐後撤。這個擊殺高長恭地機會就此一去不復返。
他身在半空。舉目下望。只見琉璃精兵地陣勢上閃著重重佛光。守禦地力量極為強悍。饒是牛琪琪幾番猛撲。也只能傷了十餘人而已。卻再也不能將整個陣打亂。再往左右看去。一地臉色為之微變:兩翼地敵從南山奔馳而下。正在向側後方奔馳。倘若本軍繼續深入。大有可能就此陷入重圍!
他一個翻身落在超光的背上,剛好迎上趕到身前的宇文,急將才
了,道:「大家,敵軍隱有合圍之勢,咱們初戰雖步當如何?」
宇文手輕撫著「大權」,卻不來答他,反向楊素問:「楊都督,你以為如何?」
「我寡敵眾,被圍是必然的,只有勇往直前,取下段韶的首級,方能取勝!」楊素毫不猶豫地大聲道:「當年沙苑戰時,我兵以一當十,猶能大勝,如今段韶合兵不過萬人,我兵只是以一敵五而已,何況論戰力,我千牛衛絕對在敵軍之上,何懼之有!」
他這幾句話運足了中氣喊出來,不但宇文金一聽見了,就連身後千百騎將士也都聽的分明,士氣頓時又為之高昂幾分,本已如江河直瀉而下地氣勢一發不可阻擋,銜尾向著徐徐後退地琉璃精兵衝了過去。
兩軍交匯處乃是在**山的中央,這裡一條道路溝通東西,東面是北齊軍主力所在的華谷城,西面則是龍門渡口,在大周軍沒有前來援救之前,北齊軍的佈陣便是主力屯駐於華谷,同時在龍門建城駐守,這**山則是聯絡左右的要害,段韶精通兵法,一早看出此地是必爭之地,故此早早在此佈置下了這個局。
只是他萬沒料,入局的大周軍比他預料的要少,實力卻遠為強悍,高長恭的五百琉璃精三年前能夠在二十萬周軍的重圍中縱橫馳騁,卻無法擋住千牛衛的一次衝鋒!
此時琉璃精兵保持著藥璃傘陣不動,斛律若立於傘頂,雙手地天弓重又合起,憑著傘陣給予他源源不絕的法力支持,天弓上放出的氣箭如雨而下,有那麼一霎那,金一甚至以為自己又見到了五指山上,佛祖親自寫下的六字大日咒放射出萬道金光地景象。
可是,敗軍之,又怎是他一人所能挽回?單是宇文人的黑焰,所到之處連藥師琉璃佛光也形同虛設,但凡被那黑焰吞沒地琉璃兵,不要說是骨肉,就連燒焦的痕跡也看不到一點,大權侵蝕血肉的特性在此被發揮的淋漓盡致。
楊素在中軍將令旗連揮動,左右忽地分出兩路騎兵,每路只有百人左右,領兵者正是史萬歲和韓擒虎兩將,恰好遙遙對上北齊軍分出來包抄周軍側後的兩路。史萬歲久在涼州,與妖戎廝殺正是家常便飯,屍山血海見慣了的悍將一員,這幾十天在長安早就把他憋地渾身難受,此時受命阻滯敵軍,敵我兵力相去雖遠,他卻是眉飛色舞,索性跳到馬鞍上,迎著從呼嘯而過的狂風張開雙臂,點點冥火鬼氣在身上翻飛盤旋,風中儘是鬼哭神嚎之聲。
「韓通,比比看誰殺地齊軍多吧!要是你輸了,罰你以後改名叫擒狗!」史萬歲咧開嘴狂笑,手中的馬槊灌滿鬼力,略一揮舞便是鬼氣縱橫,號哭凌亂,一便將衝到眼前地北齊軍數騎挑飛到半空。從此殺入,亂軍之中只見人馬紛紛飛上空中,被史萬歲殺死後離體飛出的魂魄惶惶哀號,正添了他無窮地聲威。
「我呸!子擒一條龍給你看!」韓擒虎不用兵器,隨手一抓便是兩團筐大的火球,再從中左右一牽,一條火煉將兩團火球連在一起,儼然便是一條流星錘,一錘下去血肉之軀固然化為烏有,就連經過道術符咒加持的鎧甲也抵受不住,邊緣處竟被燒成了鐵水!
兩將如此威猛,所從的騎兵自也神百倍,刀砍槊挑大呼酣戰,兩百對三千竟絲毫不落下風,兩翼包抄的齊軍連一隻箭也射不到大周中軍的頭上。
「西賊軍中,竟有如許多的猛將……」段韶一手不覺攥緊了拳頭,己方的力和佈局優勢,在對方強悍的戰鬥力面前竟絲毫顯不出來!斛律明月,你的大軍怎麼還不到?
「在這裡了!」宇文手一挑,從地上抓起一根琴弦來,右手手指屈起,而後一彈,那碩大黑手的食指也隨之在琴弦上一彈,一道黑火迅如閃電般沿著琴弦向山頂上的段韶燒去,詭異的是,黑火過處,琴弦本身卻絲毫不傷!
在大周軍雄兵猛將的銜尾追擊之下,琉璃精兵能撐到山腰而不散,一是仗著藥師琉璃法的神妙,另一方面也是段韶的琴音遙遙相助,神出鬼沒,令周軍主力的宇文金一等人都無法盡展威力,才能支撐。然而宇文一下了段韶預先埋下的琴弦,立時了他援手的路徑,金一再無忌憚,索性搖身一變,運轉巨靈變將自己催至十丈高下,掌中的神鐵也隨之變大,轟地一棒照著立於琉璃光傘頂的天弓斛律若便砸了下去。
段韶一跺腳,單手將琴弦一振,一聲銳響劃過,化為四十九重音刃,才將這道黑火抵住。他轉過頭來,衝著寇謙之厲聲喝道:「寇師君,你若再不發動北山上的法陣,此戰便捉不得宇文了!」第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