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黃玉鳳挽著小蛟兒的手走進了茅屋,油燈之下,她第一次端詳自己成長了的兒子,義父和司劍他們都沒有說錯,兒子的面容的確酷似自己,只不過在神態中,又隱隱似覃雷的神韻,也彷彿看到了覃雷似的。
黃玉鳳想到,馬清用計佔了自己,覃雷也負了自己,他們兩人之死,黃玉鳳半點也不心痛,而且遲早,黃王鳳也會殺了他們的,以洩自己之恨。黃玉鳳是一個恩怨十分分明的硬心女子,誰對她有恩,她湧泉相報、誰對她有怨,誓必復仇,只不過她城府極深,不多形於面上,只是藏在心裡。
黃玉鳳現在看清楚了自己兒子的面容,可以說是百感交集,心裡不知有多少話要向兒子說的、而千言萬語,又從何說起?但不管怎樣,小蛟兒的親生父親,是怎麼也不能說出來的,這是黃玉鳳埋藏在心靈深處的私隱。
的確,每個人都有他的秘密,是不便對任何人說的,何況這秘密是自己個人的事,與他人無關,說出來反而造成自己的痛苦和別人一生的不安,又何必說?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黃玉鳳千言萬語只化成一句:「蛟兒,你身體好吧?」
「媽!我身體很好。媽,你的身體好不?」
黃玉鳳一笑:「媽的身體沒事。蛟兒,你到我身邊來,讓媽好好的看你。」
「是!媽。」
小蛟兒溫順地依在黃玉鳳的跟前。黃玉鳳慈祥的撫摸著小蛟兒的臉和頭髮,眼裡不禁泛了一層薄薄的淚花,喃喃地說:「蛟兒,媽沒本事好好的照顧你,令你受苦了。」
「這不關媽的事,孩兒也沒受苦,—直過得很好。」
「聽說你在梵淨山莊受了不少苦的。」
「媽!你別聽人家說,梵淨山莊的人,個個都對孩兒好。尤其是地賢夫人,她為使孩兒成材,幾乎絞盡了心血,鍛煉孩兒,傳給了孩兒很多的武功。」
「真的?蛟兒,你以後見了地賢夫人她老人家,代表媽多多感謝她對你苦心的栽培。」
黃玉鳳早已從兒子身上,看出他有一身驚人內力,目光神韻異常,單單從他不動聲色地活捉了夜裡飛鼠婁山,提著婁山落地面時剎那間的輕功,已臻至當今武林一流上乘的輕功,提著—個百多斤重的人,落地時居然輕似殘葉,毫無聲音,一塵不揚。何況她最近還聽聞了小蛟兒,驚震江湖,名動武林的大事,連心機莫測、陰險狡猾的端木一尊,也一度為兒子制服了。能制服這隻老狐狸的,試問當今武林,又有何人?其他的一流上乘高人,頂多只能擊敗了他,而無法制服了他。這不但憑武功,也要憑機智。
小蛟兒說:「媽!你跟孩兒去梵淨山莊好嗎?」
黃玉鳳苦笑著搖搖頭:「這由不了媽作主。」
「媽!你受他們的毒藥控制了?」
「你以為媽會甘心依附他們嗎?」
「媽!孩兒要千方百計,或者走遍天涯海角,也要為媽尋找這一種解藥來,以解媽身上的毒。」
「孩子,這不是一般的毒,任何解藥也解不了!就是有奇俠一枝梅的玉女黑珠丹,也解不了。」小蛟兒驚愣,「玉女黑珠丹也解不了?那不是能化解萬毒的藥嗎?」
「孩子,你不瞭解神風教教主的手段,神風教一般一流高手身上所中的毒,玉女黑珠丹可以化解,像媽身為神風教總堂主身上所中的毒,就化解不了。」
「那媽身上中的什麼毒?」
「媽也不知道。」
小蛟兒咬著牙齒說:「媽!孩兒今後拚死也要捉了黃岐土和端木一尊,逼他們交出解藥來。」
「捉了端木一尊也沒有用。」
「媽!他寧死也不交出解藥麼?」
「他身上根本就沒有藥,只有一年一度解除痛苦的鎮靜藥。這種藥媽也有,用不了向端木一尊要。」
「媽!那只有向黃岐士要了?」
「孩子!黃岐士行蹤莫測,就是神風教的人,也不知他在哪裡,你去哪裡找他?再說,你就算找到了他,他也沒有解藥的。因為所有總堂主身上所中的毒,不是藥力所能化解的。」
「媽,那要怎麼才能化解?」
「一套奇妙的掌法,拍打中毒人身上的一些穴位,不用服藥,便可以解了。」
「哦!?這是什麼掌法?」
黃玉鳳搖搖頭:「媽不知道。這套掌法,只有黃岐士一個人會,端木一尊也不會。而且這掌法,需要有極為深厚的內力,以陰柔之勁拍打才行。其他人就算偷到了他這套掌法,沒有深厚的內力,不會抖出陰柔之勁,也解不了。」
小蛟兒怔了半晌才說:「媽,那麼說,只有他一個人親自出手才能化解了?」
「孩子,正是這樣。而且還要在他不受傷的情況下,才有內力用陰柔之勁化解,他要是受了傷,也無力化解。」
黃玉鳳言外之意,就是說,以武功相逼,傷了他,遏他動手化解也無用。以黃岐士這麼高的武功,想活擒而不傷他,又談何容易?在上乘高手交鋒當中,不傷對方而令對方屈服,又怎能辦到?何況黃岐士是當今武林中一代梟雄,武功又高,不是絕頂的拔尖高手,也傷不了他。他明知不敵,還不逃跑?就是受了傷,也會負傷而逃。
小蛟兒說:「黃岐士怎麼這樣陰險、歹毒和缺德的。媽!孩兒不管怎樣,也要治好媽身上的毒。」
「孩子!你有這份心,媽也滿足了!就算你真的醫好了媽身上的毒,我也不會隨你去梵淨山莊,而是留在神風教中。」
「媽!你這是為什麼?」
「蛟兒,媽的為人,你恐怕還不清楚,媽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被黃岐士、端木一尊這般要脅,我受不了。媽要留在神風教中,從內部摧毀他們,令神風教瓦解,在武林中消失。只要你沒事,媽死了也甘心。」
「媽,你不能死的,讓孩兒來對付他們。」
「孩子!人生在世,哪有不死的?只要死得其所,無愧於世,就滿足了。媽過去做過不少得罪武林中人的事,也殺過不少人,媽希望通過毀了神風教,造福於武林,有鑒於江湖,以贖前罪。」
小蛟兒想不到自己的母親變得這麼好,這麼令人起敬,他熱血沸騰,激盪在心,感激地說:「媽!摧毀神風教的事,由孩兒擔起來。孩兒這次下山,不但受了地賢夫人所托,也受命於天聖老人,要消滅黃岐士,清理門戶,為武林除害。」
黃玉鳳驚訝:「天聖老人!?他可是一代奇異的人。蛟兒,你怎麼見到這位武林老前輩的?他還在世麼?」
小蛟兒難過地說:「媽!天聖老人死了!就是給黃岐士、端木一尊害死的。天聖老人將一生的功力,以破頂之法,灌輸給了孩兒,臨死時叫我一定要為他老人家殺了黃岐士,清理門戶,而且打發孩兒上梵淨山莊求地賢夫人傳藝。」
黃玉鳳斷了更是驚喜,怪不得自己的兒子年紀輕輕,有這麼一身驚世駭俗的內力,原來是得了天聖老人一生的功力,也明白小蛟兒上梵淨山莊的真正原因,不是徐神仙打發前去,而是受了天聖老人之命。孩子有此奇遇,正是他心地仁厚,為人善良正直所報。
黃玉鳳本來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說要問,但時間不早了,還得趕回君山,以免為端木一尊打發來的耳目所知道。便說:「蛟兒,難得你有此奇緣,你別辜負天聖老!人對你的囑托和期望,也別辜負了地賢夫人對你苦心傳藝。」
「孩兒知道。」
也在這時,甘鳳鳳和司劍走進茅屋來。司劍說:「夫人,時間不早了,我們得趕回去,要不,恐怕有人會注意夫人的。」
黃玉鳳點點頭:「不錯!我們也該走了。」
小蛟兒說:「媽———」
黃玉鳳說:「蛟兒,我們母子還有相見的日子,也不在今夜多一時。你和鳳姑娘已為神風教所注目,今後的行動,你們應特別小心,千萬別大意。我現在有兩副精巧的面具,你們戴上,白天行動也方便些。」
甘鳳鳳問:「什麼精巧面具?」
「它做得跟人們面上的肌膚一模一樣,只不過年紀來說,比你們老多了,三十多歲,所以你們戴上後,一舉一動,像三十多歲的人一樣才好,不然,仍瞞不過目光敏銳的武林高手。」說時,從衣袖袋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布包兒,交給了甘鳳鳳。
甘鳳鳳大喜,心想:有了這副面具,今後行動就方便多啦。她連忙說:「多謝姑姑!」
「鳳姑娘別客氣。蛟兒江湖經歷不及姑娘,希望姑娘多從旁指點,我先在這裡多謝姑娘,望姑娘答應。」
「哎!姑姑,你怎麼對我客氣了?」
「那我就算將蛟兒交給姑娘啦!」
甘鳳鳳聽了心中暗喜,黃玉鳳這一句話,等於承認自己是蛟兒的人了。她斜目看了看小蛟兒,說:「姑姑,就怕他不聽我的話,同時,他有時還欺負我的。」
小蛟兒聽了,愕然:「我,我幾時欺負你了?」
黃王鳳聽了微笑,說:「蛟兒,你今後可不許欺負鳳姑娘了!同時得多多聽鳳姑娘的話,要不,媽會不高興的。」
「是!媽。」
甘鳳鳳得意地對小蛟兒說:「你聽到啦!今後得多聽我的話,也不准欺負我。」
小蛟兒心裡說:我怎麼敢欺負你?你不欺負我就算好了!但在母親的面前,他只好苦笑一下。黃玉鳳看在眼裡,又引起自己的傷感,自己一片芳心給了覃雷這負心人,甚至願意為他而死,而他卻拋棄了自己,去追求小魔女……她深情的說了一句:「蛟兒,今後你可不能辜負了鳳姑娘,知道嗎?」
「媽,我知道!」
黃玉鳳又對甘鳳鳳說:「我走了。」接著對蛟兒說:「蛟兒,我就托姑娘代我照顧你了!」說完,便與司劍雙雙離去。茅屋裡的油燈下,只剩下小蛟兒和甘鳳鳳。再有,就是秋蟲的夜鳴聲。
小蛟兒目送母親在夜空中遠去,鎖眉沉思。甘鳳鳳在旁問:「亦想在門口站到天亮,不休息了?」
小蛟兒心不在焉說:「鳳鳳,你辛苦了,你先去睡吧!」
「你是不是生我的氣啦?」
「鳳鳳,我怎會生你的氣?」
「我在你母親面前說你欺負我,你不生氣?」
「我不明白,你幹嗎要那麼說的?」
「你想不想報復?」
「我怎麼報復?」
「你以後見到了我母親,也在她面前告我不聽話,欺負你,不就行了嗎?」
小蛟兒不由笑起來:「你母親聽了不惱我嗎?」
「她才不會惱哩!說不定你這麼說,會討得我母親的歡心。」
「鳳鳳,我明白了,原來你在討我母親的歡心才這麼說。對了,鳳鳳,你將夜裡飛鼠送去哪裡了?」
「哦!你怎麼關心這隻小老鼠來?」
「我擔心他將今夜的事說出去,就麻煩了!」
「那麼你說,該怎樣辦才好?」
「先不能放走他,等事情過了才放走他。」
「那多麻煩!不過你放心,我送他回老家啦!」
「回老家?你這是什麼意思?」
「回老家就是回老家嘛!還有什麼意思?」
「你將他殺了?」
「哎!你老是畫公仔畫出腸的,那多沒味道。」
「鳳鳳,這可是一條人命呵!」
「是呀!還有你母親和我們這幾條人命,你不擔心讓他給斷送了?」
小蛟兒默然無語。甘鳳鳳又說:「喂!你休息不休息的?你不休息,我去休息了。」
「鳳鳳,你先去休息吧!」
「你在想什麼的?想那只死了的小老鼠?」
小蛟兒搖搖頭:「我只是聯想到他而已,他既然死了,也就算了。」
「我知道啦!你在想你母親身上中毒的事,怎麼化解是不是?」
「鳳鳳,你聽到我和母親的談話了?」
「我耳朵不聾,怎麼聽不到?」
「看來,我們去找奇俠一枝梅也沒用了!」
「你怎麼不問我?」
小蛟兒睜大眼睛:「問你!?你有辦法?」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當然有辦法。」
「鳳鳳,你有什麼辦法?真的能解除我母親身上的毒,我給你叩頭下跪,要我幹什麼都行。」
「真的?」
「鳳鳳,你不相信我?」
「我要你的心。」
「行行!你能解除我母親身上的毒,我將心挖出來給你好了!」
甘鳳鳳「啐」了他一口:「誰要你挖心的?我要你的心只裝著我一個人,不准裝別的女孩子,懂嗎?」
「哎!鳳鳳,我的心早已經是你的了。」
「好呀!那我以後看看是不是這樣。」
「鳳鳳,你怎麼這般不相信我的?鳳鳳,你說吧,怎麼治好我母親身上的毒?」
「小蛟兒,我知道你的武功,與黃岐士同出一源,甚至比他還好。他會的掌法,你不會麼?而且你一身奇厚的內力,恐怕也不比他差,你怎麼不朝這方面去想?」
甘鳳鳳這一說,立即使小蛟兒從迷霧中見到陽光:是呵!我怎麼不從這方面想的?正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星宿海一派的武功,不正是以陰柔之勁為主嗎?
甘鳳鳳又說:「要是你還想不通的,我們再去找徐神仙這老和尚去,這老和尚對奇難異症,非常感興趣,說不定他有辦法。我是沒辦法的,但會思索,兩個人一起去想,不比你一個人去想好得多嗎?」
小蛟兒聽了大喜,向甘鳳鳳長長一揖:「鳳鳳,我多謝啦!我們去找我師父徐神仙去。」
「你先別多謝,我還不知我這個辦法管不管用的。現在我們先去睡,明天,我做披風,你就一個人先想想那一套掌法吧!」
第二天,甘鳳鳳又動手縫製她的黑大披風了。小蛟兒卻在思索黃岐士的掌法,天殛掌法。天聖老人不會,黃岐士就更不會了。那黃岐士抖出的是什麼掌法呢?天聖老人沒有傳給自己什麼武功,只傳了靈猴身法的七十二招式和那春陽融雪功。小蛟兒不由想到了靈猴身法中一些回手反擊的招式,那是專拍人身三十六大穴的掌法。小蛟兒又想到了梅、蘭、菊、竹四位姑姑不用劍,徒手與人交鋒時所拍出的掌法,與靈猴身法中回手反擊的招式是大同而小異。難道黃岐士的掌法,是星宿海這一套入門防身的掌法?那自己也會。可是,黃歧士抖出的掌法,會不會是這套掌法?那只有與他交鋒才知道了!但是,又去哪裡找黃岐士?連神風教的總堂主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自己怎麼去尋找?
甘鳳鳳已將兩件連頭到腳的黑絲大披風縫製好了。問小蛟兒:「喂!你想好了沒有?」
小蛟兒搖搖頭:「想是想了,但不知黃岐土使用的是不是這套掌法。」
「什麼掌法?」
「飄雲柔掌,是星宿海的入門防身掌法。」
「什麼!?入門防身掌法!能不能與人交鋒、過招的?」
「當然可以,而且專拍人的三十六大穴。」
「哦!?或許是這套掌法了!小蛟兒,你找人試一下,看能不能化解他身上的毒。」
「找人試一下?找誰?」
「當然是找跟姑姑一樣身份的總堂主啦!」
「他們肯嗎?萬一不是,這飄雲柔掌只要拍中人一兩處穴位,也足以使人身受重傷。」
「受傷就受傷,只要能化解毒就行了。」
「鳳鳳,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可不能亂來。再說,身為神風教的總堂主,他會相信我們嗎?他會不會回手反擊?不讓我們去拍他身上的大穴?鳳鳳,假如你是總堂主,你讓不讓人拍你身上大穴的?何況這—掌法,還不知是不是黃岐士為人解毒的掌達哩!」
「小蛟兒,那我們怎麼辦?」
「我想先去找我師父徐神仙問問看。」
「那也行!來,你來試試這件黑大披風合不合身。穿起來像不像怪影一樣。」
小蛟兒不忍也不敢辜負了甘鳳鳳的一片心意和辛勞,很樂意穿起來。黑披風不長不短,正好合身。甘鳳鳳好像在欣賞自己的得意傑作似的,左看看,右看看。小蛟兒問:「像不像怪影叔叔?」
甘鳳鳳說:「我怎麼知道像不像,我又沒見過怪影。」
「那你也穿起來,讓我看看。」
「好呀!」甘鳳鳳也穿戴起來。
小蛟兒看到甘鳳鳳全身被黑色的絲披風遮蓋了,只露出一雙明亮如黑寶石般的眼睛,除了眼睛,真像一個活脫脫的怪影叔叔。他連忙說:「像,像極了,晃眼一看,我還以為真的是怪影叔叔來了。」
「胡說!你騙人。」
小蛟兒愕然:「我怎麼又胡說了?」
「怪影是男子,有我這樣矮小嗎?」
「哎!鳳鳳,你不知道了!怪影叔叔是矮瘦的老人。他過去在江湖上人稱追風猴,身材高矮正跟你一樣,怎麼不像了?」
「追風猴!?」
「是呀!你也知道?」
「我爹說,追風猴是江湖上一位高明的小偷,怎麼是怪影了?」
「小偷!?鳳鳳,你一定弄錯了,怪影叔叔怎麼會是小偷的?他輕功那麼好,又有本事,會是小偷嗎?」
「不信,你問我爹去。」
「那一定是你爹弄錯了!」
「我爹會弄錯人嗎?除非他是第二個追風猴,要不,準是他。」
「那一定是同名了,怪影叔叔人那麼好。一副俠義心腸,絕不會是小偷的。」
「好啦!別爭了!我真的跟怪影一模一樣嗎?」
「除了說話聲音不同,其他的,跟他一樣。」
「好呀!那我就不說話,黑夜行功,在洞庭湖四周出沒,讓神風教的人以為我是怪影。」
「鳳鳳,這樣做,怪影叔叔聽到了,他不會惱我們嗎?」
「我們又沒幹壞事,他惱什麼的?」
「鳳鳳,假冒怪影叔叔的名,總不太好。」
「哎!你怎麼死腦筋的?我們又沒有向人自稱是怪影,是別人誤會,關我們什麼事了?」
「好,好!鳳鳳,那我們白天就一直躲藏著,不出去?」
「誰說我們不出去了?我想下午就跑去附近市鎮上玩玩。」
「那不怕別人認出你了?」
「你忘了你母親給我們的兩副假面具嗎?我們不能戴上假面具出去?誰又一下認出我們來了?」
「對對,我怎麼將它忘了呵!」
「來,我們就戴上看看,你將這黑披風脫下來。」
他們戴上面具,互相一看,全都傻了眼,跟著兩人都笑了起來。甘鳳鳳問:「你笑什麼的?」
小蛟兒問:「那你又笑什麼?」
「我笑你變成另外一個人了!變成了一個倒眉、黃臉,有兩撇鬍子的猴瑣的鄉巴佬。要是我驟然見你站在我身邊,不殺了你才怪。」「我真的那麼難看?」
「難看倒不難看,只不過叫人討厭。不過這樣也好,除了我,沒人認出你了。我呢?成了什麼人?」
「你像—個一般的鄉下婦女。」
「難不難看?」
「一般,嘴角有顆黑痣,像個搬弄是非而又貪吃的婦女。」
「那還不難看嗎?」
「配上我這個猥瑣的漢子就不難看了。」
「不行!我去那湖邊看看。」
「鳳鳳,不用去看了。這樣,我們在江湖上走動,不但沒人認出你,也省掉了一些麻煩的事發生。」
「什麼麻煩的事發生?」
「鳳鳳,你還不知道?你那麼漂亮,人人都會對你多看一眼,要是碰上了一些好色之徒,就是你不生事,他也會生事,以你的性子,還不弄出人命來?你現在這副樣子,就沒人多看你—眼啦!不就省掉了一些麻煩麼?」
「你母親怎麼給了我們這麼難看的面具!」
「鳳鳳,這樣就更好,不過,你這身紅衣紅褲的,得換一身青色的土布衣裙才行,不然,一些人會背後笑罵你醜人多作怪。」
「你這身公子哥兒的白綢衫更應該換過,不然更不倫不類。」
「我好辦,爺爺在這裡留下兩套過去的粗布衣褲,沒有霉爛,還可以穿。而你,我得給你去弄兩套衣裙了。」
「你不是說小洲那頭的一家漁戶,是一對年老的夫婦麼?你去看看,有沒有那老婦所穿的衣裙。」
「他們不在家,不問自取,那不成了小偷麼?」
「嗨!我們只借來穿兩天而已,要不,你留下—些銀兩,當買了她的不行?」
「好吧!我去看看。」
不久,小蛟兒便弄來了一套漁婦所穿的衣裙。他們各自穿上,一對神采飄逸的青年人,頓時變成了一對平庸的漁家中年夫婦了。他們相視又笑起來。
甘鳳鳳笑著說:「這樣子,我們可以在江湖上走動了,再也不用擔心神風教人的注意,讓端木一尊他們瞎忙去。蛟哥,這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沒有?」
「鳳鳳,到外面你可不能再叫我什麼蛟哥和小蛟兒了。」
「那叫你什麼?」
「叫我當家的。」
「臭美!你當什麼家的?」甘鳳鳳說著,也嗤嗤地笑起來,「好吧,當家就當家,你叫我什麼?」
「孩子他媽呀!」
「你想死了,哪來的孩子?」甘鳳鳳嚷起來,要不是戴著面具,小蛟兒準會看見她臉上飛紅。甘鳳鳳又說,「這難聽死了!你不能叫一些別的麼?」
小蛟兒笑著說:「鳳鳳,我們在一起,不這樣叫,別人會生疑的。你說,我該怎麼稱呼你?」
「我不知道!」甘鳳鳳戳了他額頭—下,「起初,我以為你很老實哩!原來你是扮豬吃老虎,盡討我的便宜。」
小蛟兒笑著說:「要不,我們互相分開,裝成兩個互不相認的人怎樣?」
「不行!我不准你離開我身邊半步,你別想出花樣離開我。」
「那我該怎麼叫呢,叫老伴嗎,可是你又不老呵!要不,叫內當家的好不好?」
「那還差不多,起碼我也是一個當家的。」
小蛟兒感到好笑,風鳳在這方面也爭強好勝。甘鳳鳳又問:「喂!你還沒說,這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我聽人說,附近一帶好玩的地方可多了,什麼岳陽樓、慈氏塔、魯肅墓等等。再有,就是洞庭湖的君山,有什麼柳毅井、傳書亭、湘妃廟的。可惜,我們不能去君山玩。」
「幹嗎不能去?」
「鳳鳳,你忘了?君山現在成了神風教湖廣總堂的所在地呀,能讓人士玩嗎?我們去,要是叫我母親手下的人抓起來,那不令我母親為難?」
「好吧!那我們去岳陽樓玩,我也聽人說,岳陽樓是座有名的樓,我看看它怎麼有名的,像不像人們說的那麼好。」
「鳳鳳,那我們明天一早去吧!」
「幹嗎現在不能去的?」
「我們現在去,到岳陽樓已天黑了,人也沒一個,有什麼好玩呵!不如我下湖去,給你捉些魚來,讓你美美的吃上洞庭湖的美味。」
「你沒網沒船的,怎麼捉?」
小蛟兒伸伸雙手:「憑我這兩隻手,你要吃什麼魚,我都可以給你捉來。」
「好呀,我爹說,洞庭湖最名貴的是白鱘魚,你去給我捉兩條大的來。」
「好!我去給你捉來。」
小蛟兒脫掉了上衣,露出上身結實的肌肉和寬厚的胸脯,準備跳下湖去。甘鳳鳳睜大了眼睛:「你真的要下湖空手捉魚?」
「那還有假的嗎?」
「你水性極好麼?」
「我呀,在水底比魚游得還快。」
小蛟兒在冰湖中磨練了兩年多,放眼江湖,水中的功夫,已無人能及。只見他身形一閃,幾乎毫無聲音,水花也不見濺起,人已插入水中去了。
甘鳳鳳睜大雙眼望著湖面,許久不見小蛟兒浮出水面,不由擔心起來,別不是小蛟兒出事了?驀然,她聽到一陣水響,小蛟兒一下從水中衝出水面,宛如流星,躍上小洲,手中提著一條尺多長的大白鱘,大魚活潑亂蹦的。甘鳳鳳驚喜得叫起來:「你真的捉到魚啦!」
「我沒騙你吧?」
「這條魚好大喲!你怎麼這麼久不浮上來的?找還擔心你出事了!」
「為了追這條白鱘,我追了它半里路才捉到。」
「水裡的魚多不多?」
「多,什麼魚都有。鯉魚、青魚、草魚、鮒魚……我全都放過了它們,只抓這條白鱘。」
甘鳳鳳聽得神往了。小蛟兒又說:「鳳鳳,湖底下還有一個寶貝的,我去捉了它來,你先將這條魚拿回去。」
「不!我要在這裡看你的。」
「那也好。」小蛟兒又跳進湖水中去了。轉眼之間,又從湖裡冒了出來,雙手捧著—個面盆大的黑古隆冬的東西。甘鳳鳳感到驚心了,這是什麼寶貝的?再一看,原來是只縮頭縮腳的大鱉魚。小蛟兒問:「風鳳,這東西你喜不喜歡吃?」
「喜歡,喜歡,說不喜歡吃的,準是個大傻瓜。」不是甘鳳鳳回答,而是另一個躲在蘆葦叢中的人。
小蛟兒和甘鳳鳳同時吃了—驚。別說小蛟兒內力那麼深厚,就是憑甘鳳鳳的內力,這個人藏在小洲上,也早應發覺了。這個人居然不讓他們發覺,輕功之高不去說,單只這份屏息之功,已令人吃驚了。
甘鳳鳳喝問:「誰!?」
小蛟兒丟下鱉魚,身形如電閃進蘆葦中,只聽見那人叫起來:「你,你想要我的命嗎?」跟著是小蛟兒驚訝、愕異的聲音:「叔叔,是你!?」
甘鳳鳳見蘆葦叢中跑出一位衣衫襤褸的中年叫化,不是別人,正是遊戲人間的東方望這個怪乞丐。甘鳳鳳叫起來:「你這死叫化,怎麼不聲不響的摸到這裡來了!想偷東西嗎?」
東方望不答,飛也似的撲向快要爬到湖邊的那隻大鱉,一下將它抓起來,向甘鳳鳳眨眨眼:「你這個醜婆子,怎麼讓這隻大王八跑了的?這是人間難得的美味,跑掉了不可惜?」
「我問你怎麼摸到這裡來了!」
「別問,別問,我們先吃飽了再說。」東方望又朝小蛟兒說,「打魚的!你會弄這個大王八嗎?不會,我叫化來弄。」
小蛟兒笑著:「我當然會,要是有一隻雞來配它一塊煲,那就更好吃了。」
「哈哈!不錯不錯,我叫化身上正好有一隻雞。」東方望像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摸出一隻活生生的雞來。
甘鳳鳳又叫起來:「你去哪裡弄來的?是不是偷的?」
「噓!別大聲,我叫化經過一條村,只不過見沒人,順手牽羊而已,別說得那麼難聽。」
甘鳳鳳笑起來:「那還不是偷嗎?好呀!原來你這叫化,還是個慣偷,今後我真要提防你才行。」
「喂!你給我叫化留點面子好不好?」
小蛟兒對這個武林中不拘小節的怪人,只是笑笑,說:「叔叔,我們去弄吃的吧!」
鱉魚和雞煲了一大鍋,還有一條美味的白鱘,吃得東方望大叫痛快。飯後,東方望望著他們兩個,說:「你們去哪裡弄來這兩副面具?要不是我叫化聽出了你們說話的聲音,我幾乎以為我叫化摸錯人家了!」
小蛟兒問:「叔叔,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甘鳳鳳也問:「你怎麼也跑到這洞庭湖來了?」
東方望眨眨眼:「因為我叫化會算,衡山沒你們的蹤影,十九不離八,一定是來了這洞庭湖。」
小蛟兒不禁皺起眉來:「叔叔,那麼端木一尊他們也知道我們來了這裡?」
「端木一尊知不知道,我叫化可不知道,但他們將大部分高手都派到湘桂一帶的交界處。一個叫什麼冷面殺手的馬涼,卻來到了君山,在暗暗打聽你們有沒有來了這裡。」
甘鳳鳳問:「還有什麼消息的?」
「有!怎麼沒有呵!」
「你說呀!」
「聽說徐神仙這老和尚,也跑到這洞庭湖的什麼岳陽樓去了。」
小蛟兒驚喜:「真的!?我師父也未了?」
「不過,我叫化在岳陽樓轉了—轉,沒看見這老和尚,卻給人趕下樓來。」
甘鳳鳳問:「什麼人敢趕你這叫化的?」
東方望苦著臉說:「岳陽樓是個衣冠楚楚的名人雅士、達官貴人、豪商巨賈所去的地方,他們在岳陽樓上飲酒吟詩,觀賞洞庭湖風光,我叫化跑上去想討杯酒喝,他們認為我叫化大煞風景,便將我趕下來啦!」
「你怎麼不給他們一點教訓?」
東方望連忙搖手說:「那裡有官府中的人,我一動手,不給他們抓去坐班房麼?這萬萬使不得。所以我叫化只好轉到這沒人的野村中來。我看呀,這個蘆葦小洲上的破茅屋,比岳陽樓還好,叫我叫化吃得痛快,坐得舒服,看你們兩個醜八戒,比看那些什麼文人雅士、達宮貴人順眼多了!」
甘鳳鳳笑起來:「你才是醜八戒哩!」
小蛟兒問:「叔叔,我師父去了哪裡?」
「誰知道這老和尚跑去哪裡找狗肉吃了!小兄弟,你要找他?」
「叔叔,我找他有事的。」
「是不是想解你母親身上的毒?」
小蛟兒點點頭。東方望說:「要是這樣,你找這老和尚也沒用。這老和尚弄狗肉吃有本事;但解毒嘛,他只有乾瞪眼。」
甘鳳鳳說:「哎!你這叫化老是說掃興的話,你只說我們去哪裡找到他就好了!」
「要找這老和尚還不容易的。只要你們弄條狗來,由我叫化燒烤,準會老遠的將他引了來。」
小蛟兒大喜:「叔叔,狗我可以弄到,我們去哪裡燒烤?」
「這老和尚在岳陽樓附近出沒,我們就去岳陽樓燒烤。」
甘鳳鳳拍起手來:「好呀!我贊成。」
小蛟兒問:「人家不會將我們趕出來麼?」
甘鳳鳳說:「誰敢趕的,我砍了他的手。」
東方望跳起來:「你這丫頭,想造反嗎?我叫化可不陪你去蹲大牢,岳陽是知府的所在地,容得你撒野嗎?」
「那你說,我們不在岳陽樓,在哪裡燒烤?」
「我們不能上岳陽樓,就在岳陽樓下左邊的一個小亭中燒烤,那享叫什麼『仙梅亭』的,說那裡有一塊石頭,潔白如玉,上面還呈現出一枝梅花哩,當地人叫什麼仙梅的,就建了這麼個小亭。我們去那裡燒狗肉吃,誰也管不了,也讓香噴噴的狗肉,氣氣岳陽樓上的那些文人雅士、達官貴人,叫他們流口水。」
「好!我們就這麼幹。」甘鳳鳳歡叫著。
小蛟兒問:「叔叔,一定能將我師父引來麼?」
「嗨!我叫化可不敢寫保單,萬一這老和尚心血來潮,轉回嶺南了,這狗肉之香,可不能飄到嶺南的南華寺去呵!」
甘鳳鳳說:「小蛟兒,你也真是,就算沒找到徐神仙,去岳陽樓玩玩也好。叫化,我們現在就動身去,怎麼樣?」
東方望看看鍋裡吃剩的鱉和雞,摸摸肚皮,顯得有些為難:「我,我,我叫化害、害怕走夜路的。」
「你才不怕走夜路,你是捨不得這鍋肉和湯。」
「是呵!讓我叫化在這裡睡一會兒,半夜裡爬起來再.吃,明天才去吧!就這麼走了,帶又不能帶,吃又吃不了,丟了多可惜。」
「好呀!那你今夜裡再吃個飽吧!」
「我,我叫化多謝你啦!」
甘鳳鳳笑道:「怪不得有人說,叫化留不得隔夜米,一有就吃個乾淨,寧願第二天餓著肚子去向人討吃。」
東方望咧著嘴笑道:「鳳鳳,你真可將我叫化說得透徹了。留下不吃,便感到渾身不舒服似的,吃完了才睡得著。不過,明天我們到了岳陽樓下,你們兩個,真要扮成漁家夫婦一樣,別露了餡,去岳陽樓的人,不但是文人雅士,也有不少的武林中人,單是神風教的人就不少。」
小蛟兒說:「叔叔,我們會小心的。」
「好!我叫化可要去睡會兒了。」
第二天上午,他們先後出現在岳陽樓下。岳陽樓,坐落在巴陵城(又稱岳州)西門的城頭上,遠在三國時代,巴陵是東吳的地方,東吳大將魯肅在這裡訓練水師,在西門城頭築一閱兵台,台上建有一個簡陋的閱軍樓。到了唐朝,因這裡風光極美。登樓向南可眺望八百里洞庭一片迷人的湖光山色,向北可遙望滾滾不盡的長江。於是,當時將閱軍樓擴建為氣勢雄偉的樓閣,改名為岳陽樓。成為我國江南的三大名樓之一。
登上岳陽僂,八百里煙波浩渺的洞庭湖盡收眼底,洞庭湖湖中有山,湖外有湖,湖面漁帆點點,湖岸蘆葉青青,藍天白雲綠水之間,鷗鷺翔飛,雁鶴飛舞。洞庭湖中的漁村夕照,洞庭秋月,遠海歸帆,平沙落雁等等美景,更令人神往心醉,留戀忘歸。令多少歷代文人墨士,如李白、杜甫、白居易、李商隱等等有名的詩人,登樓吟詩揮賦,留下了數以千計的名篇絕唱。
甘鳳鳳一向在雲霧深山中長大,極少看見這麼一座四周繞廊、三層的金碧雕龍畫風的大樓,怪不得有「洞庭天下水,岳陽天下樓」之稱了。甘鳳鳳看得心癢難禁,便拉著小蛟兒:「走!我們上岳陽樓看看去。」
小蛟兒輕輕說:「鳳鳳,我們有事要辦,等見了師父後,再上去也不遲。」
「誰知道那老和尚出不出現的。」
「他真的不來,我們就上樓去。」
這時,東方望提著一隻殺好了的狗拖拖拉拉地走了過來,問:「你們都準備好了?」
小蛟兒說:「柴米油鹽醬醋和一個大沙鍋,都準備好了,煲和燒烤都可以。」
「我叫化要的名牌巴陵酒,有沒有?」
小蛟兒揚揚葫蘆:「裝滿啦!」
東方望咧著嘴笑:「好!我們到那仙梅亭架灶點火吧!正所謂狗肉滾三滾,神仙也難禁。肉香酒又香,包將那老和尚引了來。」
小蛟兒心想:但願真的能將師父引來就好了。便說:「鳳鳳,我們過去動手吧!」
甘鳳鳳說:「這麼別開生面的煮狗肉,我算第一次碰上。」
仙梅亭旁種滿了松、竹、梅「歲寒三友」,他們在竹林中選了一處寬闊乾爽的地方架起灶來。不久,沙鍋裡的狗肉散發出透人的香味,再加上另一堆火上,吊燒的鮮紅狗肉,香氣更令人口讒。狗肉的香氣,早飄進了岳陽樓上,引起了一些人伸頭張望。
驀然,一團白雲憑空而現,輕飄飄地落在火堆旁,小蛟兒急看,這不是他師父徐神仙又是誰?紅顏白鬚仍然與八年前一樣,絲毫沒小點改變,一身月白色的骯髒舊僧袍。弄得黑不黑,白不白的,跟叫化一樣。徐神仙是小蛟兒的師父,是第—個傳藝給他的人,並鼓勵他堅定做人的勇氣,恩同再造。小蛟兒幾乎要激動得喊起來。
徐神仙似乎急不可待,一伸手就取下一串燒烤得噴香的燒狗肉,也不怕燙手,更不怕燙壞了嘴和舌頭,就往自己的嘴巴送,咕嚕一聲,就吞下肚子裡去了!
甘鳳鳳已知道來人是名動江湖的三不醫徐神仙了。心想:東方望這怪叫化真有辦法,將這嘴讒的老和尚引了來。她見徐神仙旁若無人,伸手又去揭煲蓋,急喊道:「喂喂!你這骯髒的手伸進煲裡,這一大煲狗肉就你一個人吃了?別人就不用吃啦!」
徐神仙愕了愕,笑笑說:「女施主,老衲喉急了,沒想到這一層。好好,老衲去取一雙筷子來。」
「喂!你這樣不問自取算哪一門的?」
「女施主,請原諒,等老衲吃夠了再向你們賠禮好不好?老衲有半個多月沒吃過狗肉啦!」
小蛟兒連忙用碗裝了一大缽熱氣騰騰的狗肉遞給徐神仙,說:「師父!你老人家坐下慢慢的吃,不夠的,我再給師父裝。」
由於小蛟兒由一個十歲的孩子,已長成一個十八歲的青—年了,再加上小蛟兒又戴了面具,徐神仙根本認不出小蛟兒了。更不會想到自己面前站著的這位中年漁民,就是小蛟兒,是自己失蹤了八年的徒弟。他以驚訝、奇異的目光打量著小蛟兒,這是他自從不請而來而吃人家的狗肉時,從來沒有碰上的這麼一個好人,不但不罵不打不趕,還裝了一大缽狗肉叫自己坐下慢慢享受,不夠還可以再裝,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有點不敢相信了,困惑地問:「施主,你怎麼對老衲這般好?老衲冒昧而來,不問自取,你怎麼不惱怒的?」
小蛟兒帶激動地說:「師父,我……」
東方望連忙打岔說:「老和尚,你吃好了。這一大鍋的狗肉,還有這幾十串的燒烤,我們三人也吃不了,有你來就更熱鬧。來,老和尚,你要不要酒的?要,我這裡還有酒。」說著,將葫蘆蓋打開,遞了過去。
徐神仙聞了聞,驚喜地說:「這可是上好的巴陵酒,老衲可難得—嘗。」
「來,我們江湖上人,酒肉不分家,我們一塊坐下來享受。」
「這樣,老衲就不客氣了!」
甘鳳鳳說:「你還客氣呀!你客氣就不會跑來了。」
「不錯,不錯,老衲說這句話是多餘了。」
徐神仙吃一塊狗肉,喝一口巴陵酒,連呼美哉!妙哉!
甘鳳鳳說:「你是—個酒肉和尚吧?」
「不錯,不錯,老衲就是犯了這兩戒,變成了大廟不收,小廟不納的野和尚。來來來,你們也吃呵!」
轉眼,一大缽狗肉給他吃個精光,一葫蘆酒也給他喝去了一半,舉缽又向鍋裡裝了一大缽。
甘鳳鳳又說:「老和尚,你難道不知狗肉裡放了毒藥?」
徐神仙一時傻了眼,暗暗運氣,不見經脈有什麼阻塞,不由笑了:「女施主,別嚇老衲,有毒沒毒,老衲一試就知道。」
「是真的吶!我們這毒,無臭無味無色,更不阻塞經脈,人喝了下去,也沒有什麼變化,但一年後,它便發作了。到時經脈收縮,痛苦異常,沒我們的解藥,死得叫苦連天。」
小蛟兒急道:「鳳鳳,你……」
東方望卻指著小蛟兒說:「你是不是怪你內當家的說出來?說出來也好嘛!」
徐神仙疑惑地問:「世上有這種毒藥?」
甘鳳鳳說:「要不,我們幹嗎讓你吃的?」
「老衲跟你們沒仇沒怨,幹嗎要向老衲下毒?」
甘鳳鳳又眨眨眼:「老和尚,你沒聽聞神風教麼?」
徐神仙吃了一驚:「你們是神風教的人?」
「老和尚,這下你相信狗肉裡有毒了吧?」
徐神仙僧袍無風自脹,一身真氣充溢,微慍而說:「你們給老衲交出解藥來。」
「老和尚,現在你就是殺了我們也沒有用,我們身上根本沒有解藥。」
「誰有!?」
「教主呀!」
「老衲不願開殺戒,但不得不……」
小蛟兒急道:「師父!你別聽她胡說的。」
徐神仙問:「你是不是害怕老衲殺了她?」
「師父!你怎麼認不出徒兒來了?」
徐神仙愕然:「徒兒!?你是老衲的徒兒?」
「師父,徒兒就是八年前在魔鬼峽失蹤的小蛟兒。」
「不可能!」
小蛟兒想動手撕下自己的面具,東方望急忙阻止道:「小兄弟,岳陽樓上有人。」他又對徐神仙說,「徐老前輩,他真是你的徒兒小蛟兒。」
「你是誰?」
「東方望。」
「武林中人稱神龍怪丐的東方望施主?」
「叫化愧稱。」
徐神仙又用目光望著甘鳳鳳:「女施主是誰?」
東方望輕聲說:「徐老前輩,她就是最近江湖上出現的紅衣女魔。」
徐神仙略帶驚訝:「是她!?」
「徐老前輩,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們先喝酒吃肉,再到別處說話去。」
徐神仙問甘鳳鳳:「你幹嗎嚇唬老衲?」
甘鳳鳳說:「女魔嘛!不嚇嚇人,又怎稱女魔的?」
徐神仙釋疑了,笑道:「神風教的人在衡陽一帶,到處追蹤女施主。想不到女施主卻出現在這裡,還設計將老衲引誘了來。」
小蛟兒說:「都是徒兒想見師父,不關她的事。」
東方望將葫蘆遞給徐神仙:「來!喝酒,閒事莫談。」
徐神仙笑道:「對對!先吃飽了再說!」
一鍋狗肉,一葫蘆美酒和幾十串的燒烤肉,不一會就給四個人吃得精光,喝得底朝天。
東方望站起來:「請徐老前輩隨我來。」
他們鍋鍋碗碗的全不要了,又轉回了蘆葦小洲的茅屋裡。東方望說:「小兄弟,你跟你師父敘話,我叫化到外面為你們望風去。」說完,便閃身隱沒在蘆葦叢中。
小蛟兒和甘鳳鳳都取下了面具,一個是丰姿綽灼,眉目如畫,容顏絕麗的少女;一個是神采飄逸,雙目炯炯,英俊秀氣的青年。徐神仙看得人為驚訝。小蛟兒立即跪拜在徐神仙的跟前,說:「徒兒小蛟兒給師父叩頭問好。」
徐神仙暗運真氣,想將小蛟兒托起來,誰知小蛟兒紋絲沒動,恭恭敬敬地給徐神仙叫了三個頭。徐神仙更為驚異,暗想:小蛟兒可不是從前的小蛟兒,單一身的內勁,奇厚得超乎自己的想像之外。他又驚又喜地用雙手扶起小蛟兒:「徒兒,你這一身的真氣比以前深厚得不可同日而語了!好,太好了!你起來,為師有話要說。」
「是!師父。」
甘鳳鳳也走過來:「老和尚,小女子也給你叩頭啦!」
徐神仙暗運真氣將她托起,連忙說:「女施主,使不得。」
甘鳳鳳跪不下去,只好襝衽地說:「老和尚,你不會怪我吧?」
「不怪,不怪。你們都坐下,我們好好的談。」
「不了,老和尚,小女子給你燒水煲茶去。」說時,甘鳳鳳到廚房中去了。
徐神仙激動地對小蛟兒說:「徒兒,你在魔鬼峽突然失蹤,為師在江湖上可找得傷好辛苦呵!過了兩三年,為師才知道你去了梵淨山莊。」
「師父寬恕,徒兒受人所托,來不及去尋找師父。徒兒……」
徐神仙揮手說:「徒兒,為師並沒有怪你,為師知道你在梵淨山莊就放心了,一些名門正派的人不願傳你武功,有梵淨山莊的地賢夫人能傳你武功,這不論對武林,對江湖,都是件好事。」
甘鳳鳳在廚房裡搭話說:「老和尚,你不擔心他學了梵淨山莊的邪派武功會變壞麼?」
徐神仙哈哈笑著說:「女施主,別人我不敢說,對於老衲的這個弟子,老衲卻一百個放心,他怎麼也不會變壞。」
「哦!?老和尚,你那麼相信他?」
「老衲不會看錯人的。」
小蛟兒激動地說:「徒兒多謝師父的信任。」
甘鳳鳳又在廚房問:「老和尚,你幹嗎不傳給他武功呢?」
小蛟兒說:「鳳鳳,師父早巳暗暗傳給我武功了!」
「這老和尚傳給你什麼武功了?」
「輕功和點穴手法,都是師父教我的。」
徐神仙含笑說「徒兒,要是你不走失,為師也準備將一身的絕藝給你了。」
甘鳳鳳端了茶水出來,笑問:「老和尚,你傳他武功,不害怕武林中那些名門正派惱怒你嗎?」
「老衲只要傳得其人,不在乎別人說三道四。」
小蛟兒說:「師父,鳳鳳,他們有顧忌不傳我武功,也是為我好。像怪影叔叔和小琴姑姑,我半點也沒怨他們,心裡只有感激他們。要不是小琴姑姑,我就遇不上我師父了。」
徐神仙不禁讚賞的點點頭:「徒兒,為師真沒有看錯你,一些名門正派人,太著重看你的出身,而不看你的品質和為人的表現。往往將一些出身不好的人,逼他們走上了歧路,這不能不令人深思。徒兒,就拿你母親來說,老衲在暗中觀察了幾年,不管她過去為人怎樣,但她已下決心改了,雖然身不由已,為人控制,卻不像別的總堂主,助紂為虐。她反而暗暗為百姓做了一些別人做不出來出好事。」
甘鳳鳳給徐神仙斟了一碗茶說:「老和尚,你知不知我們為什麼用這狗肉之計,將你誘了來的?」
徐神仙問小蛟兒:「徒兒,是不是為了你母親身上中毒的事?」
甘鳳鳳笑著說:「老和尚,你說對啦!」
小蛟兒說:「師父,請你老人家原諒。」
「徒兒,這是你的孝心,為師沒有半點責怪你。不過看來,為師好吃狗肉的脾氣。恐怕以後要小心了。」
甘鳳鳳說:「是呵!老和尚,萬一神風教的人在狗肉中下毒,你就受他們控制啦!」
小蛟兒心裡也悚然:「是呵!師父今後真要小心才是。尤其是端木一尊,他什麼手段都會幹得出來的。」
「為師今後一定小心。徒兒,恐怕你母親身上的毒,為師也化解不了。」
甘鳳鳳問:「老和尚,你不是神仙嗎?醫術蓋世,怎麼化解不了的?」
「女施主,老衲要真的是神仙就好了!可惜老衲是個酒肉的野和尚,各門派特製的毒藥,不單是一種毒藥,而是由許多種毒藥配製而成,有奇花異草中的毒,也有各種毒蟲毒物的毒,它有一定份量的配搭方式,就算是大部分用的藥對症,只要其中一種不對症,就化解不了。就算全部都對症,份量不同,也同樣化解不了。老衲在幾十年裡,曾經摸索過一些門派的毒藥,如四川陶門的—些毒藥,貴州九龍門的毒藥,老衲可以化解。可是神風教的毒藥,它才出道幾年。而老衲只在近一年才知道,所以仍不知道如何去化解。想化解,只好去求奇俠一枝梅夫婦了,他們的玉女黑珠丹,才可以化解萬毒。徒兒,這樣吧,為師去向他們討兩顆來,給你母親化解。」
小蛟兒搖搖頭:「師父!恐怕奇俠一枝梅夫婦的玉女黑珠丹,也化解不了我母親身上的毒。」
「哦!?你怎麼知道?」
甘鳳鳳說:「因為黃姑姑身上的毒,不是用藥物能化解的。」
「不用藥,哪用什麼?老衲所知道,世上任何一種毒藥,都有另一種藥物所克制。」
「老和尚,黃姑姑身上的毒,得用一種掌法,拍打身上的幾處穴位,才能化解。」
「女施主,世上有這種能控制人的毒藥嗎?不錯,有些毒藥,可以用真氣將它逼出體外而治好,卻沒聽說用掌法拍打穴位而化解的。」
小蛟兒說:「師父,我母親的確是這樣說,用陰柔之勁拍打穴位,不用任何藥便可以化解的。」
徐神仙睜大了眼睛:「真是這樣?」
「我母親不會騙我吧?」
「以一種掌法拍打穴位而解毒,老衲活了這麼多年,才第一次聽到,那是什麼毒藥?」徐神仙不由沉思了。
甘鳳鳳說:「所以我們才急於找你呵!」
小蛟兒說:「你別出聲,師父正在想哩!」
半晌,徐神仙緊鎖雙眉,似在自語:「用掌法拍打穴位而解毒?除非,除非它不是毒藥,而是一種封穴的手法。」
小蛟兒驚喜問:「師父,不是毒藥?而是一種封穴手法?」
徐神仙說:「徒兒,只有這樣,才可以解釋,就算下了某些毒藥,但毒性也不大,也可以憑深厚的陰柔之勁,在拍打中使它也隨之化解排出體外。」徐神仙說到這裡,腦海裡一閃念,脫口而說,「是了!是這種封穴手法了。」
小姣兒急問:「師父,是什麼手法?」
「徒兒,為師曾聽說過,邪派當中,有一種截脈手法,先給一些人服下麻痺經脈的毒藥,再以截脈手法封穴,那樣,要是他不幫你解開,一年以後,這人便會經脈收縮痛苦而死。」
甘鳳鳳說:「蛟哥,恐怕黃姑姑中的就是這種所謂的毒。」
小蛟兒不由沉思自語:「截脈手法!?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封穴手法?」
甘鳳鳳問:「你在梵淨山莊沒有學過?」
「沒有。」
「看來地賢夫人也不是什麼好人,她私藏了,沒傳給你。」
「鳳鳳,你不能這麼說,地賢夫人她老人家不傳外人的絕學都傳給我了!這種排毒法恐怕她老人家也不會。」
「那黃岐士怎麼會了?」
「我,我不知道。」
徐神仙說:「女施主,這種手法,近百年來,在武林中極少出現。老衲在十多歲時,隨家師雲遊,在青海草原上,曾經見過有人中過這種截脈手法的。從那時起,就再也沒見過了。它太過歹毒,連使用它的人也不忍下手,似乎已在武林中絕了跡。小蛟兒說的也有可能,恐怕地賢夫人也不會。」
小蛟兒說:「是呵!我在梵淨山莊從來沒聽人說過。」
甘鳳鳳說:「奇了!黃岐士怎麼會的?」
小蛟兒說:「恐怕是天聖老人傳給他。」
「天聖老人怎會傳給這頭惡狼這種歹毒的武功的?」
小蛟兒默然不出聲。其實,他和甘鳳鳳都說錯了。天聖老人也沒有學過這門武功,那是天聖老人的師父,九魔天尊,感到這種手法太過殘忍,沒傳給門人,而將它撕了下來,藏在一本一般武功秘笈的夾縫之中,不知怎的,給黃岐士翻了出來,偷偷地學會了,同時也學會拍解的掌法,而這種掌法,也正是天殛掌法中的第十招。黃岐士學會這門歹毒的武功,不但沒對天聖老人說,就是端木一尊,他也沒說出來,以防端木一尊對自己起異心。
徐神仙說:「或許老衲猜錯了。徒兒,你母親是不是被這種手法所制,等為師診過你母親的脈後,才敢斷定。」
小蛟兒問:「師父,中了這種手法,有沒有症狀的?」
「中時並無其他症狀,發作時才明顯表現出來。」
甘鳳鳳又問了:「那你怎麼能診斷出來?」
徐神仙微笑說:「不是老衲誇口,武林中任何門派的點穴手法,老衲一看就知道,也能拍解,要是老衲診斷不出來,恐怕十有八九是這種截脈手法了。」
小蛟兒問:「師父、要是我母親中的是這種手法,師父能不能拍解?」
徐神仙搖搖頭:「這種特異的手法,恐怕要用特異瞧法才能拍解。徒兒,不過,要是診斷出來了,為師總可蝴到它的拍解方法來,但恐怕要一段日子。」
甘鳳鳳高興地叫起來:「蛟哥,你快去請你的母親來,讓你師父診斷一下。」
小蛟兒說:「我怎麼去請母親來這裡?」
「哎!我們不會去君山麼?」
「去君山,那不讓神風教的人知道了?」
「嗨!我叫你大搖大擺的去麼?當然是偷偷摸摸的去啦!」
「君山在洞庭湖中,怎麼偷偷摸摸去?」
「蛟哥!你水性極好,不能潛水去?」
小蛟兒一想:對!我怎麼急糊塗了?便說:「好!我今夜就潛水去君山。」徐神仙訝然:「徒兒,這裡離君山幾百里,你水性再好,能潛這麼遠?為師還聽說,君山四周的水下,設置了不少機關,就是防人潛水去君山的。」
甘鳳鳳一聽小蛟兒今夜裡要潛水去,也擔心了,說:「蛟哥!我只是說一下,你別當真的。要去,我們化了裝,雇條船去才好。」
「雇條船!?一接近君山水面。不讓神風教的人注意?他們不盤問?」
「嗨,我們在夜裡去呀!要不,到了君山附近水面,我們再潛水不好?」
「鳳鳳,要去我一個人前去,你千萬不能去。」
「我才不放心你一個人去哩!」
東方望這時闖了進來,說:「有,—條船,似乎朝這裡來了,你們要不要避一下?」
甘鳳鳳說:「莫不是司劍姐來了?那太好啦!」
「哦!?你這女魔還有一個姐姐在洞庭湖的?她叫什麼魔了?」
「洞庭女魔,你聽說過不?」
「真的!?」
小蛟兒凝神傾聽了一會,說:「叔叔,離它一里地遠,好像還有一條船在跟蹤。」
甘鳳鳳問:「那前面的船,是什麼人?」
「是司劍姐姐,但不單是她一個人。」
徐神仙又訝然的望著小蛟兒:「徒兒,你內力之深,更出乎為師意料之外了。不錯,是有條船在跟蹤前面的船。」
不用說,徐神仙的內力,並不在小蛟兒之下,他也聽出來了。小蛟兒想了一下說:「師父、叔叔、鳳鳳,你們先別動,我去看看。」
甘鳳鳳問:「你怎麼去看?」
「我潛水上她們的船去。」
小蛟兒說完,閃身出屋,悄然躍進水裡去了。東方望讚了一句:「好俊的水性!」
前面來的船,的確是司劍、司琴。不過在船艙裡的,卻不是老漁人,而是總管家姚山柱。他們奉了夫人之命,再次前來小洲看看。
司劍說:「姚總管,後面的那條船,好像在跟蹤我們,怎麼辦?」
姚山柱想了一下:「我們先別去小洲,到小洲附近五里地的小市集,看看後面跟來的船是什麼人。」
「姚總管,會不會是冷面殺手跟來?」
「要是他,我們更不能去小洲了。」
驀然,一條人影似幻影般從水中閃進了他們的船艙裡。
司劍駭然驚問:「誰!?」
「司劍姐姐,是我。」
「是少爺!?」
姚山柱更是驚訝:「是少爺!?」
司劍說:「總管,他正是我家的少爺。」她又對小蛟兒說,「少爺,這是姚總管。」
小蛟兒叫了一聲「姚大叔」,才問:「司劍姐姐,你們去小洲?」
司劍說:「是!少爺。不過,現在有船跟蹤我們。」
「正因為我發現有人跟蹤你們,所以才潛水過來。你們別去小洲了。到別的地方轉轉,便回君山,別讓人注意小洲。」「少爺,姚總管也是這個意思。」
小蛟兒不由看了姚總管一眼,暗想:姚總管不愧為一個老江湖,能見機行事,怪不得我母親那麼信任他。便說:「那更好了!姚大叔、司劍姐姐。你們回君山後,請告訴我母親,請她今夜到小洲來。」
司劍問:「請夫人今夜來?少爺,是不是出了事了?」
「司劍姐姐,你別問,務必請我母親來一下,這事非常非常的重要。」
姚山柱說:「司劍姑娘,少爺這麼說,我們回去告訴夫人好了。」
「一定要請我母親來,其他人不行。」
姚山柱說:「少爺放心,奴才一定告訴夫人,務必來見少爺。」
「姚大叔,那我先多謝你了!」
「少爺,這是奴才該做的事。」
「那我走了!」
小蛟兒說完,身形一閃,又像幻影般的閃入湖中,水面幾乎紋絲不動。姚山柱看得駭然、驚喜,這才是武林中所說的來無蹤,去無影,不可思議的身法。半晌,他不禁讚了一句:「少爺的武功,恐怕放眼武林,沒有幾個人能及得上,怪不得他驚震神風教,名動武林了,我算是第一次看見了這麼一個武林高手。」
司劍說:「少爺的武功,當然俊啦!他那夜活擒了夜裡飛鼠,連夫人也沒發覺哩!」
「司劍,我們到那小市集一轉,馬上趕回君山去。」
「好的。」
跟蹤他們的船,雖然不是冷面殺手馬涼,卻也是馬涼手下的人。他們見姚山柱上了那小市集一轉,立刻又掉頭北上,感到有些愕然。其中一個有幾點雀斑的漢子說:「姚總管去那小市集幹什麼?李四,你上岸去打聽一下,從陸路趕回君山,我跟著他們。」
李四應了一聲,上岸去了。
是夜戌時,馬涼在房間裡聽了兩個手下人的報告後,這個冷面殺手感到事情有點蹺蹊,問李四,「你到那小市集中,沒打聽到姚總管的其他行蹤?」
「屬下打聽過了,姚總管只問了集上神風教幾個弟兄幾句話,叮囑他們注意有什麼生面人出現後,便逕自上船而去。」
「姚總管在市集上再沒與別的人交頭說話?」
「沒有。」
「你怎麼知道沒有?」
「集上那兒位弟兄說的,姚總管沒與集上任何人說話,就上船了。」
馬涼不出聲,他總感到夜裡飛鼠的突然失蹤,這事太可疑了!夜裡飛鼠是副教主端木一尊暗暗打發來的,他的失蹤,要是端木一尊追問起來,自己怎麼交代?他又問雀斑漢子:「你跟蹤著他,沒發現他在湖面上與任何船隻接近?」
「沒有。屬下一直在盯蹤。」
「這就怪了!你去告訴曹護法,叫他今夜裡注意總堂主行蹤!」
「是!屬下就去。」
就在馬涼詢問兩個手下時,俏夜叉黃玉風,帶著司劍,早巳離開君山,到小洲去了。當曹彬奉了馬涼之命,來到內院巡察時,隔紙窗看見俏夜叉的身影(那是姚山柱的妻子,被俏夜叉視為姐妹的翠玉,扮成俏夜叉模樣),在燈光下伏案低頭看書,曹彬暗想:總堂主今夜裡有什麼行動的?為什麼馬涼特別打發人盯著她?正想著,竹林中閃出了司琴,而竹林中,似乎另一個人影在監視著,好像是司劍身材模樣,司琴問:「誰!?」
曹彬忙說:「司琴姑娘,是在下。」
「原來是曹護法,曹護法今夜裡值班?」
「是!在下身為總堂的護法,不能不保護總堂主的安全。」
司琴說:「夫人吩咐,今夜她要看書,任何人不准接近打擾她。」
「是!在下只在附近巡視,不敢打擾總堂主。」
「那曹護法請便啦!」
司琴便轉進竹林中去。而這個時候,俏夜叉在小洲上已與小蛟兒見面了。而曹彬仍稀里糊塗在附近一帶監視著,直到深夜。他見紙窗燈下俏夜叉的身影滅燈而睡,就一直沒見俏夜叉出來,也不見任何人影從院子個閃身出去。到了寅時,臨近天亮了,曹彬感到,俏夜叉再不會有什麼行動了,才無精打彩的回到自己房中休息。
再說,俏夜叉黃玉鳳接近小洲時,小蛟兒便現身出來:「媽,你來了?」
俏夜叉問:「蛟兒,你有什麼重要事要見媽?」
「媽!我師父來了!」
「哦!?地賢夫人?」
「不!是徐神仙他老人家。」
俏夜叉既喜悅又意外:「三不醫徐神仙?」
「媽,就是他。」
「你師父要見我?」
「是,媽,我師父想給你診斷一下。」
俏夜叉黃玉鳳一陣激動,三不醫徐神仙是名動武林的宿老,醫術蓋世,不知有多少武林中人想見他而無法見到,尤其是黑道上的一些凶漢惡徒,根本就見不到他,就是見到了他也不予理睬,看來自己今夜能見到他,全是兒子的面子。何況徐神仙還專程來給自己診斷中毒的事,這是自己想也不敢想的。她激動地說:「蛟兒,徐神仙在哪裡?快帶媽去拜見。」
「媽!他就在爺爺的茅屋中。」
俏夜叉黃玉鳳吩咐司劍幾句,整理一下衣服,隨著小蛟兒走進茅屋。甘鳳鳳和徐神仙在燈下一見黃玉鳳進來,都起身相迎,甘鳳鳳奔過來歡叫著:「姑姑,你來了!」
黃玉鳳對她點頭微笑一下,便走到徐神仙跟前襝衽施禮說:「小婦人黃玉鳳,拜見徐前輩。」
徐神仙合十回禮說:「不敢!女施主請坐。」
「徐前輩請!」
甘鳳鳳說:「姑姑,你坐吧!別跟老和尚多禮了!」
黃玉鳳含笑道:「鳳姑娘,不可對徐前輩無禮。」
「姑姑,我已對他夠客氣的啦!」
小蛟兒卻說:「師父!你先坐下,不然我媽不敢坐下的。」
徐神仙笑著:「好好,老衲告罪先坐下了。」
黃玉鳳說:「徐前輩別客氣。蛟兒,給你師父敬茶。」
徐神仙擺擺手說:「不用了!女施主,老衲寅夜請施主前來,看來蛟兒已告訴施主了?」
「告訴了,小婦人先感謝徐前輩的一片佛心。」
「女施主先別感謝,老衲還不知能不能看出來,就算能看出,也不一定能醫治。到時,請施主原諒。」
「徐前輩過謙了!武林中誰不敬仰前輩醫術蓋世,能起死回生,令白骨生肉!就算萬一醫不好,這也是小婦人之命,又怎能怪前輩的?總之,小婦人先感謝了!」
甘鳳鳳在旁嚷起來:「哎!你們誰也別客氣了,老和尚,你先給我黃姑姑診斷才是呵!再客氣來客氣去,就天亮啦!」
徐神仙說:「不錯,請女施主伸出手來,讓老衲先診診脈。」
黃玉鳳伸出手,徐神仙說了一句:「老衲失禮了!」便以三個手指按在黃玉鳳手腕的脈搏上,診了半晌,又凝視了黃玉鳳面色一會,鎖眉深思。甘鳳鳳忍不住了,問:「老和尚,我姑姑有沒有中毒?」
徐神仙說:「不論從她神色、說話和行動中,老衲也看不出施主有任何中毒的徵兆。要是你們事先不說,老衲怎麼也不相信她是為毒所控制的人。」
小蛟兒問:「師父!可是我母親為什麼每年都要服下一顆解藥,才能制止經脈肌肉的酸痛?」
「怪就怪在這裡了!」徐神仙問黃玉鳳,「老衲先問一些事,望施主能如實回答。」
「徐前輩請問,小婦人必定如實回答。」
「施主每年何時發作?」
「八月十五前後兩日。」
甘鳳鳳說:「八月十五?豈不是過兩天就是?」
徐神仙又問:「施主要是不服下解藥,會怎麼樣?」
「一早起身,經脈收縮,肌肉酸痛,服下後半日症狀就消失了。」
「施主是不是每天早上,必練一路刀法,才感到渾身經脈暢通?不練,是不是陽剛、夾脊這兩處奇穴有麻木感?」
黃玉鳳驚訝:「徐前輩怎麼如此瞭解?」
徐神仙又問:「施主在發作前,是不是先感到九曲中府奇穴有隱隱陣痛?」
「正是如此。」
徐神仙歎了一聲:「好毒的手法!」
小蛟兒和甘鳳鳳一齊驚問,一個說:「師父,我母親怎樣?」一個問:「姑姑中的是什麼毒?」
徐神仙說:「老衲要是沒看錯,黃施主身上沒有中任何毒、她過去所中的毒,早巳化解了!現在,她卻給武林百年來極少出現過的截脈手法封了經外奇穴。一年一度穴阻症發,沒有舒經活絡丹疏通就痛苦異常。但這種丹,只能治末,不能制本,所以每年都要服下一次,才可止痛。」
小蛟兒問:「師父,我母親如何才能治本?」
「徒兒,只有神風教教主以特異的掌法才能拍解,為師目前不能拍解。」
小蛟兒怔住了:「看來只有找黃岐士了!沒任何別的辦法,這個惡魔,他用的是什麼掌法呵!」
甘鳳鳳問:「用別的掌法不能拍開麼?」
徐神仙搖搖頭:「要是能拍開,老衲早拍開了,這三處不為武林中人所注意的經外奇穴,分別在腰間,背脊不同的地方,要用陰柔帶吸力之勁同時間拍中才行,老衲有此迅速,卻沒陰柔帶吸力的掌法。」
小蛟兒驀然心中一閃,急問:「師父!要一招之間同時拍中這三處奇穴?」「不錯,要同時拍中,差不得分毫之間,不然,會造成絕症。」
「師父,我在梵淨山莊學過一門掌法,可以同時拍中這三處奇穴。」
徐神仙驚訝:「你會這特異的掌法。」
「是!」
「是陰柔帶吸力的掌法?」
「是!徒兒所學的這套掌法,正是專拍對手的經外奇穴,一招足令人喪命。」
甘鳳鳳嚷起來:「你不是說不會嗎?怎麼又會了?」
「鳳鳳,我怎麼也想不到黃岐士會這套掌法?」
「你怎麼這般的糊塗大懵!你們武功同屬一源,你會,他怎麼不會的?」
「鳳鳳,這是地賢夫人的絕藝,不輕易傳人,連天聖老人也不會,黃岐士怎麼會呵!現在聽師父說,要同時一招之間,拍中這三處奇穴,這正是這套掌法的第十招式掌法,所以我才想到了。但我還是不明,天聖老人不會,怎麼黃岐士會的。」
「你別多說了!快給你母親解穴呵!」
徐神仙說:「徒兒,你要想清楚,千萬不可疏忽大意,這是你母親的生死大事,你真的能一招拍中這三處奇穴?」
小蛟兒一聽,不禁遲疑起來,喃喃說:「師父,我的確一招可同時拍中,但不知能不能治我母親的病。」
「徒兒,只要你真的一招拍中,為師可擔保你母親無事。」
小蛟兒信心大增:「師父放心,徒兒有把握。」
徐神仙問黃玉鳳:「施主,可不可以讓令郎試試?」
黃玉鳳一直在旁聽著,見徐神仙問自己,便說:「那就讓蛟兒試試吧!」
甘鳳鳳嚷起來:「姑姑,先不能讓他試,要試,找另外的人來試。」
小蛟兒問:「找什麼人來試?」
「當然找一個總堂主啦!蛟哥,我想辦法將四川的總堂主,那個什麼黑鷹的捉了來,讓你先在他身上試試。」
黃玉鳳微笑著:「鳳姑娘,看來你跟你的玲姑姑差不多,不像你母親的性格。鳳姑娘,別麻煩了,黑鷹也不是可以輕易捉到的。再說,用別人來試也不大好。正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還是讓蛟兒在我身上試試好了。」
「姑姑,那不危險嗎?」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