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俏夜叉聽說外面有人動人,又揚言要放火燒掉流雲莊。正所謂是泥人也有三分泥性,何況俏夜叉為人孤傲而烈性,聽後勃然大怒,柳眉直豎,粉臉含霜,目露殺機,咬著牙說:「他們太放肆了!」
小蚊兒在旁嚇了一跳,叫聲:「媽!」
小蛟兒這一叫聲,又使俏夜叉從怒火中冷靜下來,感到來人深入流雲莊,放肆傷人燒屋,恐怕不簡單了,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要是他們不瞭解自己的武功,怎敢這樣放肆?同時也感到流雲莊已為人注意,不能再留戀了,必須要遷移到另一處。俏夜叉想到這裡,不得不作遷移的安排了!便對司劍說:「你出去對他們說,我一會就出來。」司劍應聲而去。
小蛟兒說:「媽,爹既然說你不在,不如我出去對他們說好不好?」
「你!?」
「是呀!我會好好對他們說的。」
俏夜叉搖搖頭:「孩子,萬一你落到了他們的手中,媽更加不放心了,而且這也不是你應付得了的。同時,我更不想武林人士知道我有你這麼一個孩子。」
「媽,這為什麼?」
「孩子,別多問,這事等你大了,自然會明白過來。現在你快到翠姨處,叫她帶著小玉和你以及爺爺,馬上轉到地道裡去,以防不測。萬一莊上出事了,就由翠姨帶著你們由地道逃出去。」
「媽,那你和爹呢?」
「孩子,要是我和你爹沒事,自然會來找你們。」
「不!我跟媽在一起。」
「孩子,聽媽的話,何況流雲莊不一定有事哩!媽去會會他們,想辦法請他們走。」
「媽,你見了他們,好好說話,千萬別發怒,爺爺說過,忍得一時氣,免得百日憂呀!凡事忍讓一下就好了!」
這雖然是—句老生常談,俏夜叉以前也聽過,但現在出自小蛟兒口中,俏夜義聽了,不異如綸音佛語,震動著俏夜叉的一顆心。她不禁奇異地打量著小蛟兒,想不到一個十歲的孩子,竟然這般懂事,看來這孩子不但心地好,為人也很忍讓,怪不得他一個人能在鎖龍幫的虎穴狼窩中相安無事,便點點頭說:「孩子,你快去吧,聽翠姨的話,好好照顧你妹妹和爺爺,媽會處理的。」
俏夜叉目送小蛟兒走後,帶了兩名佩劍少女,來到前院的大廳上。只見來人一共三位,其中一位黃面長髮老者,面部顴骨突起,雙目深邃,目光如冷電,顯然是位武功極高的高手。他一手扣住了公孫龍手腕的命脈處,面帶微笑。公孫龍既驚又怒,滿臉憤怒之色,只是不能動彈。俏夜叉看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只要這老者內勁一送,公孫龍便算完了,就算不死也一身殘廢,武功盡失。俏夜叉雖然心中驚怒,但不動聲色,以免為來人脅制,冷漠地問:「我出來了!諸位有何賜教?」同時冷眼打量了其他兩位來客,一個是勁裝的黑衣彪形大漢,腰插雙斧,神情凶悍,顯然是位魯夫。另一位卻是儒裝的中年人,四十歲上下,生得面目清秀,神韻清逸,氣定神閒,宛如一位秀才。俏夜叉一見這人,心裡又是大吃一驚。這位氣定神閒的秀才,不是別人,卻是自己前夫湘南大俠馬清的親兄弟——馬涼。是錦衣衛人中一個從不露面的秘密暗殺手,武功與甘氏三煞不相上下,—向在西北活動,行蹤莫測,時而翩翩公子出現,時而富商大賈出現,時頓落魄書生出現,但從不以武林人士面目出現。聽說他為人生性殘忍無比,殺人快捷,出手出乎人的意外,而且殺人後從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幾乎武林中不知有這麼一個笑面的暗殺手。他在錦衣衛中,除了東廠的王公公和死去的馬清以及自己知道他的身份外,就是連甘氏三煞和玉清道長也不知道。俏夜叉最擔心的事終於來了!怪不得怪影對自己說,兩三日後會有人找自己的麻煩,看來這個麻煩可不小呵!俏夜叉暗想:這個笑面暗殺手是為錦衣衛尋自己而來還是為馬清復仇而來?要是為前者而來,恐怕流雲莊無人能倖免了,要是為後者而來,自己又重新捲入一場武林中的恩怨仇殺中去了!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俏夜叉都不想,她只想平平安安地帶大一雙兒女,老死山林。在十年前,俏夜叉的確也想為夫報仇,為自己情人覃雷雪恨。可是十年來,她三番四復的冷靜思考,加上失子的悲痛和甘氏三煞的相勸,她早已將復仇之心收了起來,何況是馬清罪有應得,他劫了青衣女魔父親的鏢,逼死了青衣女魔全家滿門。這—段血海深仇,又怎能怨青衣女魔前來復仇?再說自己對馬清根本全無情感,自己心愛的人是覃雷,可是為了錦衣衛的需要,在武林中掩人耳目,在無可奈何中奉命與馬清明為夫婦,從事挑動武林人士的仇殺。可是馬清竟趁自己一時酒醉無力,強行佔了自己的身子,到了這時,假夫婦才不得不成了真夫婦,而自己心愛的人,又移情別戀小魔女,這種種一切,使俏夜叉變成了憤世厭俗的冷面冷心人,這也是俏夜叉悄然離開錦衣衛的一個原因。現在這個笑面殺手尋上門來了,俏夜叉暗暗考慮怎麼應付。而笑面暗殺手馬涼微笑道:「公孫夫人,在下等人好難請得動大駕出來呵!」
俏夜叉一聽馬涼不稱自己為嫂子,而稱公孫夫人,不由面孔微紅,心想:這暗殺手這樣稱呼自己是來意不善呢?還是不願在公孫龍等人面前暴露出他自己的真實身份?只好笑問:「有你們這樣請見的嗎?」
馬涼哈哈大笑:「夫人,要不是這樣,你能出來見我們嗎?」他又對黃面老者說:「歐陽長老,別再難為公孫莊主了,放了他吧!」
黃面老者一笑,對公孫龍說:「莊主,得罪了!」手一鬆,人也飄然後退了幾步,以防公孫龍突然出手。
俏夜叉一聽「長老」兩宇,心裡又是一怔,這可不是錦衣衛人的稱呼呵!這黃面老人是哪一門派的長老?看他飄然後退的輕功,明顯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他到底是什麼人?而公孫龍一恢復過來,頓時大怒,「噹」的一下,將刀拔下來,朝老者恨恨地說:「你突然出手,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我們見過高下。」
馬涼一笑道:「公孫莊主,請暫時息怒,等我們與夫人將話說清楚後,莊主一定要比武,我們歐陽長老也只好奉陪一下。不過在下所知道的,公孫一家,向來以劍法而驚震武林數百年,當年的公孫大娘,一劍出鞘而驚動九州,公孫莊主用刀恐怕並非所長吧?」
「你——!」
俏夜叉連忙喝住公孫龍,心裡說:成哥,你怎是人家的對手?別再出醜了!口裡卻說:「成哥,來客失禮,我們可不能失禮呵?」俏夜叉吩咐家人奉茶,然後問馬涼:「這兩位是——」
馬涼指指黃面長髮老者說:「這是歐陽一哨前輩。」
俏夜叉不禁脫口而出:「莫不是當年雄震關外出千里追魂叟一哨老前輩?」
黃面老者哈哈大笑:「想不到夫人還記得老夫這一賤號,難得,難得!」
俏夜叉不由改容說:「原來是老前輩到來,小婦人失敬了!」
「夫人過謙了!」
俏夜叉在小時候就聽說過千里追魂叟的大名,這一位黑道上有名的惡魔,輕功極好,千里追殺人只在瞬息之間。在他掌下,不知震碎了多少有名的武林人士而雄震關外,後來聽說他敗在遼東雙怪手下,從此便無蹤跡,想不到這惡魔仍活在世上,看來江湖上恐怕又多事了!難道這惡魔也為錦衣衛人所用麼?
馬涼又指著彪形大漢介紹說:「這位是青海星宿的門下弟子大力神衛虎。」
俏夜叉又是一怔,青海星宿天聖老人是邪派中一位高人,從不涉足中原,怎麼打發他弟子來中原了?口裡卻說:「原來是天聖老前輩的高足,久仰,久仰!不知三位到來,有何賜教?」
「夫人,難道你不想為我兄長報仇麼?」
「你這次南下,只是想為你兄長報仇?」
「不錯,我正是前來為兄長報仇的。」
俏夜叉一聽他只是為兄長報仇前來,而不是為錦衣衛來尋找自己,一顆心略略放了下來,但是一想到馬涼為人生性殘忍,帶笑殺人,口裡說的一套,手裡幹的又是一套,仍帶警惕地問:「你只是前來報仇,沒其他事?」
馬涼含笑反問:「怎麼?你不相信?」
俏夜叉搖搖頭說:「起碼有兩點令我思疑。」
「哦!?哪兩點?」
「第一點,身為那方面的人,一切行動由上面指派,不能為報私仇而壞了大事,第二,殺你兄長的是崆峒派門人青衣女魔,崆峒在西北,你要報仇不直接上崆峒山,卻南下跑來找我?再說,以我的武功,根本不是青衣女魔對手,你找我有什麼用?」
歐陽一哨笑道:「夫人果然精明老練,心細如髮,不愧是女中豪傑,怪不得馬涼兄弟一力推薦你了!」
俏夜叉一時不明:「推薦我什麼?」
馬涼說:「夫人,你以為我仍是那方面的人嗎?我早巳不是了!」
俏夜叉驚愕:「你不是?」
「夫人,你我都是同樣的人,現在我不瞞你說,我早已離開錦衣衛了。夫人,你試想一下,我要是錦衣衛人,前來尋找你,後果會怎樣?」
「我知道,擅自離開的人,會落得個屍首無全,滿門遭殃。」
「夫人,怪不得你避而不見人了,不敢在江湖上露面。現在你完全可以放心,錦衣衛再也無能力顧及到我們了!」
「哦!?這為什麼?」
「夫人,這一點,我們得感激天山怪俠了!他不知從哪裡偷到了王公公的一本秘冊,又神不知鬼不覺擺在皇帝的龍案上,皇帝見了大為震怒,再加上御林軍統領常懷壁上了一本,奏明武當會盟的內情,皇帝更是震怒異常,他一來驚震武林高手竟能摸到自己的寢室中去,要取自已性命易如反掌,二來惱怒王公公的胡作非為,幾乎造成武當山的大血案,毀去了自己建造武當山的意圖。他幾乎要砍了王公公的腦袋。幸而一些大臣保奏,才免去了死罪。同時下令錦衣衛人再也不准捲入武林中去,挑動武林各派的仇殺了。要不然,夫人能躲得過錦衣衛的耳目,隱居在流雲莊麼?」
俏夜叉聽了半晌不能出聲,最後才問:「這是真的?」
「不是真的,我敢這麼說?不怕掉腦袋麼?」
俏夜叉暗暗透了一口氣,心想:只要這暗殺手不是為錦衣衛來尋自己,其他事便好應付了。便問:「那你們這次前來——」
歐陽一哨接著說:「我們這次前來,一是協助馬涼兄弟報仇,二是希望夫人能與我們很好合作。」
「哦!?要怎樣合作?」
「只要夫人答應加入本教就行了。」
俏夜叉愕然:「你們是些什麼教?」
「夫人,請原諒,本教教名暫時不能在江湖亮出,到了一定的時候,夫人自然會知道。」
俏夜叉搖搖頭說:「歐陽老前輩請見諒,小婦人早已心如死水,退出江湖,更不想參加任何門派會幫了。」
馬涼一笑:「夫人,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夫人想退出江湖,恐怕不容易吧?」
「你這話怎說?」
「夫人,你沒聽聞?最近出了幾件轟動武林的大血案,中州大俠楊宇庭叫人砍去了腦袋,山西雙俠也在一夜之間死於非命。還有,與夫人相近的武陵派掌門人鍾飛雲,昨夜裡也叫人挑了!」
俏夜叉與公孫龍不由愕然相視一眼:「真的!?這又與我何關?」
「你不知道他們死於何人手中麼?」
俏夜叉驚訝了:「我怎麼知道?」
「夫人,我再告訴你一些情況,中州大俠是死於彎刀之下,而山西雙俠卻死於金錢鏢,鍾飛雲嘛,卻中了沒有解藥的毒暗箭。而這種沒有解藥之毒,只有夫人手中才有。」
俏夜叉一怔:「總不會是我殺的吧?」
馬涼大笑:「夫人,你知不知道,殺人者還留下了名哩!」
「哦?是誰?」
「俏夜叉!」
俏夜叉突然變色,目視馬涼:「是不是你幹的?」
馬涼大笑:「夫人!江湖上又有誰人知道我馬涼會武功?武林中更沒有我的名份,怎會想到是我殺了他們?」
「馬兄弟,你這一手好狠毒呵!」
「不敢,這一手還是夫人教我的。」
馬涼的確也沒有說錯,俏夜叉過去在錦衣衛時,曾經用這一手嫁禍碧雲峰人,也曾教過馬涼用這一手在西北行事,想不到馬涼用這一手來嫁禍自己了,這真是自種的苦果自己吃。俏夜叉大怒,突然出手,三個金錢鏢急射而出,分襲馬涼身上的三大要穴。馬涼身體一閃,輕巧的接下兩個金錢鏢,閃開了一個金錢鏢,說:「夫人!請慢動手,就算你殺了我,也沒用了,何況你還不易能殺得了我哩!」
「你想怎樣?」
「夫人,眼下武林人士紛紛在尋找你,誓必殺了你才甘心。我勸你還聽小弟一句話,加入本教,才可以保一家大小的安全。」
「你們能保得了我麼?」
「夫人,你未免太看小本教的能力了!我們教主武學淵博,天聰過人,武功上更是深奧莫測。不然,怎敢自成一派,稱雄天下?有他老人家在,你是可以傲視武林群雄,有何怕什麼小魔女和青衣女魔。」
「你教主的武功再深奧,對我有什麼用?他總不能日夜在這裡保護我一家吧?」
「夫人,只要你加入本教,他老人家指點你幾下,便可終身受用無窮,足可以與天下第一流上乘高手爭上下了!小弟能有今日的進展,也是他老人家的指點。」
「那麼說,你今日的武功很好了?」
「不敢,略有成就而已,但也足可應付小魔女和一枝梅之流。」
「是嗎?我想領教一下。」
「夫人一定要小弟獻醜?」
「不錯。聽說小魔女在三招之下,就勝了玉清道長,你要是能在一兩招內勝了我,我才算服了你。」
「好吧,我要是在一兩招中勝不了夫人,便立刻拍手離開。要是小弟勝了又怎樣,你答不答應加入本教?」
「你能這麼穩操勝券?」
「小弟只存僥倖罷了!」
「好!你勝了,我便答應你的要求。」
「夫人講話算數麼?」
「我俏夜叉雖然為人冷面心狠,卻也是出言如山的人。」
「好,公孫莊主、歐陽老長、衛虎老弟,請你們為證。」
「你還怕我失言麼?請亮兵器吧!」
俏夜叉暗想,這個笑面暗殺手,過去武功只不過比馬清高一些而已,就算他在這十年內武功大進,也絕不可能在一兩招就勝了自己,何況自己在這十年內,將峨嵋派劍法中殺招溶化在自己的刀法中,我看他怎麼接招。
馬涼一笑說:「我就用一雙肉掌接夫人的招好了。」
「馬兄弟,我這把彎刀無眼,萬一傷了你請莫怪。」
「夫人放心,別說傷了我,就是取了我的性命,我也無怨言。」
「好!我出手了!」俏夜叉一招發出,刀光如秋水驟湧,刀如人,人如刀,冷氣寒流,又宛如滿天霜雪驟然下降。馬涼不由一怔,暗想:這婆娘的刀法,想不到在這十年內如此大進,可不能小看她了。他身形一滾,跟著一招白鶴沖天,驚險地避開了這滿天而來的刀光寒氣。這是青海星宿邪門一派的怪招式。不同中原武林的招式。俏夜叉感到驚訝,暗想:這是哪一門派的武功?俏夜叉這一招刀法,已溶化了峨嵋派一字穿陽劍的劍法,驟然出手,殺著凌厲,想一招出手,叫馬涼無從招架,想不到還是叫馬涼閃開了。俏夜叉不敢怠慢,第二招又出手,又似一道白練平地捲起,人刀並進,眼見馬涼無法逃脫這一片刀光,連黑道上的惡魔歐陽—哨也不由變色,大力神衛虎面部更帶驚恐。人們怎麼也想不到馬涼的身形竟借刀光飛起,盤捲在大廳的柱子上,又閃開了俏夜叉的第二招,令歐陽一哨和衛虎呼出了一口大氣,暗露喜色。俏夜叉「咦」了一聲,刀勢一收,仰著面問:「三天前的夜裡,是不是你前來探莊?」
馬涼在柱上一笑:「夫人真好眼光,小弟今日不是前來拜見謝罪麼?」
原來俏夜叉在他借刀光飛起的一剎時間,已看出了這是峨嵋派的輕功,與那黃衣人閃開自己的刀勢—模一樣,故有此問。俏夜叉聽他這麼一說,冷笑道:「那麼說,你是有意而來,不是偶然路過了!」
「小弟的確是偶然路過,想不到無意遇上夫人罷了。」
俏夜叉不再問下去,卻說:「你說一兩招就勝了我,現在是第幾招了?」
「夫人,小弟還沒出手哩!只是先讓夫人三招而已。」
「我不要你讓,你出手吧!」
「夫人,那小弟得罪了!」
馬涼驟然飄下,右掌朝俏夜叉拍來,真是無聲無息,倏然而至。俏夜叉身形一閃,刀光驟起,可是馬涼左掌早已拍到,掌形變抓,一下抓住了俏夜叉右手腕命脈。俏夜叉感到全身一麻,彎刀「噹」地一聲落地。馬涼微笑:「夫人,小弟這鴛鴦連環掌怎樣?還算不錯吧?」
俏夜叉面如死色:「不錯,你勝了!」
「夫人承讓了!那麼夫人所答應的……」
馬涼話沒說完,驀然從大廳屏風後面閃出一個黑影來,冷冷地說:「閣下好快的掌法,在下也想領教一下。」
眾人一看,是一位身披黑披衣,連頭也罩蓋著,只露出一雙藍湛湛目光的怪人。這個怪人竟無聲無息地出現。馬涼—怔,鬆開了俏夜叉的手,後退一步問:「閣下何人?」
那人冷冰冰地說:「在下無名無姓,江湖上人稱『怪影』。」
馬涼一聽那蒙面人自稱怪影,不禁心頭凜然:「什麼!?閣下就是在一夜之間挑了鎖龍幫的怪影?」
「不錯!」
馬涼等人前來湘西,除了找俏夜叉之外,還想將鎖龍幫收為己用,變成為本教在湘西的一個分舵。想不到一來,就聽人說鎖龍幫給一個怪影在一夜之間挑了。馬涼等人感到又驚訝又駭然,這怪影是什麼人?以往在江湖上可不見名傳呵!難道是一位新出道的高手,與鎖龍幫的人有仇怨?他們也曾暗暗打聽這怪影的來龍去脈,卻想不到在流雲莊上會見了!難道這怪影與俏夜叉相識?前來插手管這件事?不由問道:「閣下與公孫莊主——」
「在下與公孫莊主素不相識,只是偶然路過而已。」
「閣下前來……」
「在下幸見閣下掌法不錯,一時技癢,也想來領教一下。」
「閣下,要是我勝又如何?敗又如何?」
「閣下勝了,在下任由閣下處置。」
「哦?我要是敗了——」
「請閣下將一件東西送給在下。」
「什麼東西?」
「閣下的腦袋。」
馬涼勃然色變:「這麼說,我們之間是生死相搏了?」
「閣下一進湘西,便暗暗打聽在下,難道沒聽說在下的為人麼?」
「不錯,我聽人說,不論誰見了閣下,都是一個不會說話的人了。」
「閣下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問?」
馬涼歎了一聲:「我與閣下素不相識,無仇無怨,又何必性命相搏?」
「閣下,你知不知道在下為什麼要來湘西?」
「請賜教。」
「為了追尋殺害山西雙俠和中州大俠的真正殺手。」
「你知道是我殺了他們?」
「閣下剛才不是不打自招麼?要不是在下心細,幾乎誤殺了俏夜叉。」
「閣下怎麼知道不是公孫夫人幹的?又怎知道不是我的一句戲言?目的在使公孫夫人就範?」
「閣下以為在下會枉殺無辜之人麼?在下一來湘西,便四下暗查公孫夫人行蹤,發現她幾年來,未走出湘西半步,又何能千里迢迢在山西、鄭州殺人?再說,不是在下看小了公孫夫人,以她目前的武功,雖然能勝中州大俠和山西雙俠,但要殺他們恐怕不那麼容易,起碼要在百招之上。雙方交鋒百招,那能不驚動一些人的?只有閣下,才可以在一兩招間取人性命,而不為人知道。」
馬涼一聲冷笑:「閣下過獎了。」
「閣下,你知不知道在下為什麼挑了鎖龍幫?殺了方人定?」
「願聞高見。」
「一來鎖龍幫為惡多端,魚肉百姓;二來嗎?你們想將他收為己用,成為你們在南方行動的一條支柱,所以我將他們毀了!這是你們想不到的吧?」
「那麼說,閣下一直在暗中盯著我們了?」
「不錯,一直從山西追蹤來到湘西,好容易在湖南境內才盯上了你們。不過,在下也有疏忽之處。」
「哦!?閣下這麼精明,怎麼會有疏忽呢?」
「在下為了暗查公孫夫人的行蹤,卻叫你在武陵得了手,傷了鍾掌門,可是——」
怪影驀然感到身後微風突起,身形一閃,這是天山派的迎風柳步,可以閃避任何—等上乘高手的襲擊。他隨手一掌拍出,輕飄飄地,看似無力,卻是柔中帶剛,暗含凌厲的殺著,偷襲的人一怔,急速躍開。怪影一看那人,冷笑一聲:「歐陽老鷹,你怎麼這樣見不得人?枉你在江湖上混了多年。」
歐陽一哨神色頗為狼狽,強打哈哈地說:「老夫不過想試試閣下是哪一門派的高人罷了。好,好,原來閣下是武林八仙天山怪俠的門下弟子,失敬!失敬!」
公孫龍怒道:「突然偷襲,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的就在真刀明槍下見個高低。」
歐陽一哨針鋒相對地:「連突然偷襲也防不了,老夫勸莊主就別在江湖混了。」
「你一—!」
馬涼微笑道:「莊主,先請息怒,等我和怪影閣下的事一了,你們再比試下吧。」他對怪影說,「閣下原來是天山怪俠高徒,怪不得在一夜之間挑了鎖龍幫,在幾位高手的保護下而取去了方人定的腦袋。這麼說來,我真要領教閣下的高招了!」
怪影問:「閣下自問,在幾招之內能勝了在下?」
馬涼一笑:「閣下跟蹤我多久,難道不知道?」
「不錯,閣下一出手,必在三招之內傷人或取人性命,在下要領教了!」
馬涼搖搖頭說:「那只是對我面目不瞭解的人來說。」
「哦!?要是瞭解了閣下,就不用三招了?」
馬涼笑道:「想閣下獨步江湖的迎風柳步,別說三招,就是三十招、三百招,我也取不了閣下的性命。」
「那麼說,閣下的意思是——」
「不惜任何手段和方法,必定趕盡殺絕,不留活口。」
怪影一笑:「這麼說來,你我不是單打獨鬥,而是你們要聯手齊上了!那也好,來吧,你們三人就聯手齊上好了,也省去了在下要一個個去打發你們。」
「閣下自問能勝我們三人?」
「勝不了,在下能離開流雲莊嗎?」
「我不妨奉勸閣下一句,就算你能殺了我們三人,恐怕也逃不出流雲莊百里之外。」
俏夜叉一直在旁冷觀不出聲,聽了馬涼這句話,不由一怔問:「難道不只你們三人前來這裡?」
「不錯,要是我們三人在三個時辰沒有回去,就會有比我們更高的高手而來。夫人想食言,不妨與怪影在一起,與我們交手。到時,我恐怕流雲莊不復存在了!」
俏夜叉柳眉一豎:「你想恐嚇我麼?」
「不敢,小弟說的是實情。」
「我玉鳳平生最受不了別人的恐嚇,我寧可流雲莊片瓦不存,也與你們拼了!」
「那夫人是準備食言了?」
「對不起,這是你們逼我的。」
怪影說:「公孫夫人何必這樣?」他轉身對馬涼說,「今日之事,是在下與你們之間的事,與公孫夫人無關,你們衝著我來好了!」
「閣下一定非要見生死了?」
「恐怕只有這樣了!沒第二條路可走。」
「閣下還可以有第二條路可走。」
「哦!?什麼路?」
「只有加入本教,我可以推薦閣下為本教的護法長老。」
怪影一笑:「可惜在下沒有這個興趣,只想殺了你們!看看我能不能走出百里之外。」
「好吧,閣下請出手。」
怪影對俏夜叉說:「請夫人別干涉我們之間的事。夫人與他們之間的事,在下也不想干涉。」怪影說時,一掌向馬涼拍出,馬涼身形一閃,而怪影的掌勁卻直取歐陽一哨,同時一掌竟朝大力神衛虎襲來。怪影這一招,竟然同時分擊三大高手,真是動若脫兔,快如閃電,招式之奇,令人匪夷所思。公孫龍和俏夜叉看得驚愕異常,暗想:單是怪影這一招,自己便沒法招架。歐陽一哨和衛虎卻是既驚且怒,只有馬涼仍是氣定神閒。他閃開怪影的一掌後,點點頭說:「閣下的掌法也不錯呵!要是單打獨鬥,我真不是閣下的對手。」嘴裡說著,身形欺近前來,雙掌拍出,詭異絕倫,明是虛招,近身卻變成了凌厲的實招,雙掌變成了一對鷹爪,上取怪影的雙目,下掏怪影的丹田。要不是怪影的迎風柳步,幾乎在一招之下就為其所傷。怪影不由心頭凜然,暗想:這賊子在江湖上不見名傳,但武功卻是一流,他是哪一派的人物?怪影自出道以來,第一次驟遇高手,不能不格外小心,以虛招應付衛虎和歐陽一哨,卻以實招直取馬涼。只見怪影身如飛魂幻影,在掌勁斧風中穿來插去。在電光火石之間,雙方各自出手十多招,看得俏夜叉目呆口啞,不但無從插手,幾乎連雙方的招式也看不清楚。俏夜叉看得不禁百感交集,感歎萬分。自己在流雲莊隱居多年,日夜苦練武功,自忖可以與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對抗,可是現在看來,在這四位高手中,自己的武功簡直是不堪一擊。怪不得武林中有人說,人一過四十,武功若沒有進展,就別想再進展了!馬涼這小子不知從哪裡學到這一身奇異的絕技,難道真是他的教主指點他的麼?他們是什麼教?難道又是一個神秘的組織?
這時雙方突然起了戲劇性的變化,俏夜叉只聽有人一聲慘叫,跟著三條人影平空飛起,廳上的掌勁斧風頓時消失。俏夜叉定神一看,平空飛起的是馬涼等三人,而怪影屹立在廳中,肩中暗器,木然面立,顯然也受了極為嚴重的傷害。再看看馬涼等三人,衛虎雙臂齊斷,臥在地上不能動彈,歐陽一哨口噴鮮血,坐在地上運氣調息,而馬涼一絲鮮血從口角流出,面帶苦笑地說:「怪影閣下,我們三人身受重傷,只要你再一出手,我們自問必死。可是閣下中了我教的散功化血毒鏢,沒有我們的解藥,恐怕也難活上十二個時辰。」
公孫龍怒道:「我先殺了你們三人,再從你身上掏出解藥。」
「不錯,莊主雖然拿到我們的解藥,不知如何服用,同樣也救不了怪影,何況殺了我們,不出三日,莊主便有滅門大禍而來。」
「你!」
俏夜叉連忙喝道:「成哥,別胡鬧了!」她對馬涼說,「馬兄弟,我想你和怪影俠士並無深仇大恨,何必要同歸於盡?這樣好不好,你將解藥和服用之法說出來,而你們在我這裡養傷,並由我夫婦負責你們的安全。」
馬涼說:「夫人,你想過沒有?怪影之毒一解,以你夫婦兩人的武功,能敵得過怪影而保護我們?」
「馬兄弟,你未免太不瞭解怪影的為人了。怪影是天山怪俠的高徒,俠義之士,絕不會乘人之危而下毒手,更恥於殺—個無力抵抗之人。」
「夫人,你能保證麼?」
「馬兄弟,要是怪影真的向你們下手,我夫妻倆陪同你們—塊死好了!這一點,你總可以相信了吧?」
馬涼是個聰明的人,他看出目前的情形,自己若不答應,必死無疑,就算這一對夫婦不出手殺了自己,怪影拼著一死,也會出手殺了自己。不如答應了,還有一線活命的希望。便說:「好吧,夫人,我相信你。」於是他將解藥交出來說,「夫人,這是黑白兩藥,白的內服,黑的外擦。但你一定注意,先服下白藥,運氣行動,過了一炷香的時刻,再在毒鏢四周擦上黑藥,其毒自解,然後才將毒鏢拔出來,便無事了。這是半點錯亂不得,不然,怪影死了,你可怨我不得。」
俏夜叉依言給怪影服用,果然是對症下藥,片刻之時,其毒已解。怪影略略運氣,感到自己體內沒有什麼不舒服之處,同時武功也沒有什麼散失。便對俏夜叉說:「在下得蒙夫人相救,他日必報。」
俏夜叉說:「俠士這樣說,顯然與俠義之士不大相稱了。古人說,施恩莫望報,望報莫施恩。我玉鳳只求俠士別向馬兄弟等三人出手,就感激不盡了。」
「夫人言重了!」怪影轉頭冷冷地對馬涼說,「在下看在夫人情份上,今日放過你們,但願他日你們千萬別撞到我的手上。」
馬涼一笑:「也願閣下日後別撞在我們手上。」
「好!願我們後會有期。」怪影臨走時,從身上掏出三顆,丹藥交給俏夜叉又說:「夫人,在下不想領他們解藥之情,這三顆藥丸,你分別給他們三人服下,可助他們治內外之傷,這樣,我與他們誰也不欠誰的。」
「好!我給他們服下就是。」
俏夜叉送走了怪影之後,將藥丸交給馬涼等人服下。天山派的特製丹藥,雖然不及韋氏女俠的九轉金創還魂丹,但因為內有雪蓮的成分,醫治內外傷卻也神速,除了衛虎雙臂斷折需要一個時期的療養外,馬涼和歐陽一哨已算略略治好一些內傷,儘管沒有完全好,也算恢復了一些功力。馬涼和歐陽一哨不由向俏夜叉拜謝道:「多謝夫人相救,不然,我等三人必死無疑。」
俏夜叉說:「馬兄弟,說什麼我過去也是你的大嫂,你這樣說不見外麼?但願馬兄弟今日別為難我就好了。」
「兄弟怎敢為難嫂子的?」
「你一定非要我加入你們的教麼?」
「請大嫂見諒,小弟奉命行事而已。」
「我要是不加入呢?」
「小弟擔心大嫂會有滅門之禍。」
「你們要出手麼?」
馬涼歎了一聲:「就算小弟不出手,恐怕教主他老人家會派另一高手前來。」
俏夜叉說:「想我武功淺微,說人望沒有人望,說德性沒有德性,你們多我一個不為多,少我一人不為少,何必要我加入?再說我心如死水,早已厭倦了江湖生涯,就算我勉強答應了,恐怕也對你們沒有什麼好處。」
「可是教主他老人家志在必得夫人。」
「哦!我那麼重要麼?」
「這個小弟就不清楚了!你參加了,教主他老人家恐怕會向你說的。」
「兄弟,你們是些什麼組織,不能對我說麼?」
「大嫂加入了,小弟自然會說出來,不過,大嫂一定要嚴守秘密,千萬不能對人說。」
俏夜叉咬咬牙:「好!我答應加入。」
馬涼和歐陽一哨大喜。歐陽一哨說:「請夫人快設香案,歃血入盟,除了夫人和莊主,其他人一概退出。」
「這麼秘密慎重?」
「這是入教的規矩,請夫人遵守。」
俏夜叉心想: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幫會組織?好吧,我先加入,看看情況再說,要是不妥,我來個明入暗反。於是俏夜叉命人擺上香案,叫家人和隨身侍女退避,跟著便是對教主神位歃血宣誓。俏夜叉一看所謂教主神位,只不過是馬涼在一張黃紙上用硃砂筆畫了一個太陽和月亮而已,不由感到愕異:「這就是教主麼?」
「不錯,將來大嫂和公孫大哥見了一面金牌,上面刻著有這一符號時,便是教主他老人家親臨了,望大嫂和公孫大哥千萬記住。」
俏夜叉心想:「這真是見鬼了!」馬涼又說:「大嫂,凡是加入本教的人,一定要記住這十六個字。」
「哪十六個字?」
「忠誠本教,至死不變,若有背叛,身受酷刑。請大嫂和公孫大哥銘刻在心。」
俏夜叉只好點點頭。宣誓後,俏夜叉與公孫龍飲下血酒,馬涼便將所謂的教主神位火化,不留痕跡。又從身上掏出一面銀牌,一面鑄有一個太陽,四周是火焰;一面鑄著一輪明月,月中是一把利劍,下有「八月」兩字,交給俏夜叉說:「恭喜嫂子,你現在是我們教的湖廣總堂堂主了!代號為『八月』,這面銀牌是你的信物。只要是本教的人一見這面銀牌,便知你是一位總堂主。而公孫莊主是大嫂手下的副總堂主,兼常德堂堂主。本來我們打算收鎖龍幫幫主方人定為常德堂堂主的,而方人定被怪影所殺,就只好麻煩公孫莊主兼任這一堂主了。」
俏夜叉「哦」了一聲問:「不知本教有多少位總堂主?」
「一共有十三位總堂主,大嫂是名列第八,所以,號為『八月』。一月是山東堂主,二月是山西堂主,三月是河南堂主,四月是陝西堂主,五月是四川堂主,六月是江西堂主,七月是浙江堂主,九月是福建堂主,十月是廣東堂主,十一月是廣西堂主,十二月是雲南堂主,潤二月是貴州堂主。他們手中都有一面如大嫂手中一樣的銀牌,只不過所鑄的月份不同罷了。」
俏夜叉聽了大為驚訝,這個神秘的幫教,除了兩京之地,全國所有各地都有了他們的堂口,範圍之廣,是江湖上任何幫派所不及。丐幫可以說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幫派,但勢力只是遍及大江南北而已,還達不到兩廣雲貴之地。說教門、人數之眾莫如碧雲峰,而碧雲峰只是在雲貴兩廣罷了,最近才漸漸向湖廣推進,勢力越不過長江。這麼一個龐大的組織,怎麼江湖上竟無人知道?看來這個組織的行動是異常的詭秘了!難道這教主的野心極大,想君臨天下麼?馬涼這時又說:「黃總堂主,這是你……」
俏夜叉一怔:「總堂主!?」
馬涼一笑:「大嫂,你現在不是一位總堂主了麼?我不叫你為總堂主叫什麼?」
「噢!我算什麼總堂主呵!」
馬涼正色地說:「黃堂主,你千萬別看小了這一職位,它的權勢是可與當今朝廷—位布政使司相比,下統率十七州府和—百零八縣,這本名冊上,是你手下十七位堂主的姓名和一百零八名分舵主的姓名,現我交給你了,望你妥善保存,千萬不能外洩。」
「兄弟,你這麼信任我?不怕我變心麼?」
馬涼一笑:「總堂主怎會變心的?就算總堂主真的變心,不出—日,便會橫屍荒野。」
「哦!?你們怎知我幾時變心?」
「大嫂,不瞞你說,除了小弟等三人外,另有一位不露面的本教秘密使者,注視各處總堂主的行動,再說大嫂和公孫大哥已服下了教主他老人家的特製靈丹妙藥,一年之後,得不到他老人家的解藥,便會解屍慘死。」
俏夜叉愕然:「我幾時服下了?」
「剛才你和莊主不是服下了血酒麼?」
公孫龍大怒:「你們怎麼暗算我們?」
「莊主,這是教主他老人家的神機妙算,不然,怎得天下群雄服心?不過,你們完全可以放心,這種靈丹妙藥,雖然有毒,卻可以增加你們的功力,不是總堂主,教主還不捨得給人服哩!只要你們忠心為教主辦事,這藥只對你們有好處而沒壞處,到時,教主自會打發人派解藥給你們。」
俏夜叉心裡雖然惱怒,卻苦笑道:「馬兄弟,你真是好照顧呵!」
「不敢,這是教主他老人家的恩賜,不但是你們,就是我和歐陽長者,也服過了這種藥,不然我武功怎麼會進展這麼神速?」
「看來,我們只有忠心為教主辦事了!」
「大嫂,這才是明智之舉,千萬別存異念,不然,只有痛苦而死,也禍及滿門。」
俏夜叉心想:枉我在江湖上混了多年,到頭來還是中了這笑面殺手之計,事到如今,只有見步行步了!便說:「馬兄弟,最怕我武功淺薄,不能服眾,恐怕有負教主所望。」
「這一點你完全放心,一個月後,教主他老人家會派高手來指點堂主的刀法,到那時總堂主足可傲視武林了!」
「真的?」
「大嫂是教主手下一位總堂主,教主他老人家怎能不栽培呢?」
「馬兄弟,我就怕在這一個月中,一些名門正派的高手找上門來,我就准對付了。」
「堂主的流雲莊極為隱蔽,武林中名門正派的人怎會尋到這個地方來?」
「隱蔽!?要是它真的隱蔽,馬兄弟怎麼會來到這裡,何況還有那位怪影,他不是也知道了?」
馬涼一笑:「怪影!?小弟看不出三天,他就死在荒野上。」
俏夜叉不由一怔:「馬兄弟,這話怎講?」
馬涼說:「總堂主,你以為我給他的都是解藥麼?」
「不是解藥?那他怎麼會好?」
「不錯,黑的的確是解藥,但白的,卻是無色無味的致命毒藥!這種毒藥,當時服下,全無異狀,只感到渾身舒服,一天之後,發作起來,恐怕就是活神仙也救不了。」
俏夜叉怔得半晌不能出聲,想不到自己一心一意想救怪影,卻反而送了怪影的性命,而且自己的冤屈,只有怪影才清楚,自己一心盼他離開流雲莊後,會在武林人士中為自己洗雪,要是他一死,中州大俠和山西雙俠等人之死,別人不會疑心是自己下手麼?到時候,自己有口莫辨,有冤無處訴,以自己以往的行為,更為武林人士所不能諒解。馬涼行事奸險異常,生性殘忍,殺人嫁禍,致自己於險地,恨不得一刀劈了他。可是,自己死了還是小事,兒子、女兒逃不出毒手,母親愛子出於天性,也是世上最偉大的母愛,為了兒女,可以獻出自己的一切。
馬涼望著俏夜叉,問:「堂主,你在想什麼,他死了,你這地方不是無人知道了麼?將來我們更可以活動了。」
俏夜叉心想:怪影一死,你這奸徒的面目和武功,恐怕在江湖上已無人知道,你當然更好活動啦!這奸徒以後要進行什麼活動呢?便問:「我們還要活動什麼?」
「堂主,你屬下的各處堂主和舵主,都在這本名冊上。有的已歸順本教,有的還沒有歸順。沒有歸順的,就靠總堂主和公孫大哥去宣撫他們了!」
「哦!?以我夫婦兩人的武功,能嗎?」
「這一點,教主他老人家早已預見到了,特命我等帶來一本上乘的刀法——七絕刀,相授給總堂主,那麼總堂主自然可以雄據湖廣了。」
「七絕刀!?這是一種什麼刀法?」
「這是教主在你黃家的刀法上新創出一種凌厲刀法,招式刁鑽怪異,出招便傷人或取人性命,故命為『七絕刀』。希望總堂主和公孫大哥好好領會教主他老人家心意。這種刀法,除教主的七鷹劍可以相剋外,其他一般武林高手,恐怕難擋其招式。」馬涼將刀法和名冊一併交給了俏夜叉。俏夜叉心想: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竟將別人難以招架的刀法授與我?不怕我學會這一路刀法對你們不利麼?不管它,我先看一看是否真的如他們所說的難以招架。俏夜接過刀法和名冊,略為翻了幾翻,便藏入懷中。
俏夜叉說:「如果有些人不服怎麼辦?」
「那只有殺了他們,另找他人,絕不能讓他們將本教的事洩到江湖上去。」
俏夜叉心想:這樣,我不更招人怨了!哼!我才不那麼傻,成為你們手中殺人的刀。但她不說,只微笑一下:「好吧,我以後就酌情辦吧。」
「總堂主,想成大事,可不能手軟呵!」
「馬兄弟,你看我是手軟的人嗎?」
馬涼一笑:「總堂主當然不是手軟之人,不然,教主他老人家就不會打發我們來找你了。」
「哦!?教主那麼信任我?」
馬涼想再說,驀然間,歐陽一哨一聲大喝:「誰!?不准走進來!」
原來由馬涼面授機密對,歐陽長者一直監視四周,不准人走近。接著是司劍著急的聲音說:「我有事要見我家夫人哪!」
俏夜叉望望馬涼,馬涼說:「夫人,我們的事已辦了,我們也該告辭了!」接著輕輕地說:「夫人入教為總堂主的事,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就是今後行動,也別以真面目與人相見。好了!你叫她進來吧。」
俏夜叉命司劍進來,問:「什麼事?」
「夫人,小……」
俏夜叉急向司劍打眼色,緊接著問:「小姐怎麼了?」
「她,她……」司劍望了馬涼等人一眼,「她從樓上摔下來……」
馬涼一聽,忙說:「夫人,既然令千金有事,在下等人告辭了!」說著,便與歐陽一哨挾著衛虎而去。
馬涼等人一走,俏夜叉吐了一口大氣,問司劍:「小姐真的從樓上摔了下來?」
「不!是小少爺出事了!」
公孫龍愕然:「你怎麼剛才說是小姐呢?」
「是夫人打眼色叫婢子不要說的。」
俏夜叉心想:成哥真是一點事也不懂,難道讓馬涼知道我有一個兒子麼?她不願說明,忙問:「小少爺出了什麼事?」
「他叫怪影帶走了!」
俏夜叉心頭一震:「幾時帶走的?」
「一個時辰前。」
俏夜叉大怒:「你為什麼不早來稟報?」
「婢子和翠姨給他封了穴位,這時才解,所以才慌忙跑來向夫人稟報。」
「他為什麼要帶走小少爺呢?」
「他說夫人已捲入難拔的漩渦中,恐怕將來自顧不暇,禍及兒女,所以將小少爺帶走了,以報夫人相救之情。」
俏夜叉聽了又是半晌不能出聲。俏夜叉在答應馬涼時,就難備將一雙兒女送到無人知曉之處,以防不測,作為怪影帶走了小蛟兒,俏夜叉更是巴不得的事,希望怪影收小蛟兒為徒,學到天山派的三大絕技,將來便可以在武林中安身立命!可是怪影身中馬涼之毒,只有兩日活命。怪影一死,小蛟兒一個人孤零零流落在江湖上豈不危險?俏夜叉想到這裡,不禁心如刀割,她想不到自己的命運這般的不幸多蹇,母子失散了十年,剛剛相認不到五天,又失散了。更令俏夜叉擔心的是,如果怪影和小蛟兒遇上了馬涼等人,那一定是必死無疑。馬涼生性殘忍,他會以為小蛟兒是怪影的人,必然橫加殺害,不留活口。俏夜叉想到這裡,更是大急,忙道:「司劍,你快命家福、家祿、家壽、家財、家旺和司琴、司書、司棋、司畫等人,兩人一組,在這周圍三百里之內的地方,尋找小少爺的下落和蹤跡,一有線索,速命一人回報,快去!」
「是!」司劍應命而去。
司劍一走,俏夜叉又對公孫龍說:「成哥,你在家好好看顧小玉,我也要出去了。」
「鳳妹,你既然命了人去,又何必自己親自出門。」
「成哥,我別的不擔心,就是擔心馬涼他們碰上怪影了,我得親自去盯蹤馬涼才放心。」
「鳳妹,既然是這樣,我去好了。」
「不!成哥,你為人太直了,恐怕應付不了馬涼他們,還是我去才放心。」
俏夜叉說完,立刻回房喬裝打扮,穿了一套秀才衣服,將自己扮成為一位中年文士,叫家喜、司梅扮成書僮和僕人,跟隨自己,直出峽谷,追蹤馬涼的行蹤。
因為出入流雲莊,一般人只有走峽谷這條路,沒其他路可出入。其他方向,不是高山峻嶺,便是深澗懸崖,再不然就是沼澤地,除非是武林高手,施展輕功,翻山越嶺,躍上懸崖,飛越深澗,才可以進入流雲莊。講到沼澤地,那就要非常熟悉地形了,一不小心,便會身陷沼澤,哪怕你武功再好,也會葬身於深不可拔的沼澤爛泥中。馬涼等人身負內傷,不可能翻山越嶺而去,更不能從沼澤地走,何況還有一個行動不方便的衛虎,他們只能走峽谷這一條路,所以俏夜叉從峽谷而出流雲莊。
一出峽谷,俏夜叉目光巡視四周山野,發現對面山坡樹林中,有位砍柴的鄉民,暗想:馬涼他們往何處,這樵子恐怕知道。於是便走過去問:「樵大哥,剛才是不是有三個人從峽谷走出來?」
這鄉民年約三十歲,以疑惑的目光打量了俏夜叉一下,點點頭說:「剛才是有三個人從峽谷口出來,往東去了。」
「哦!?樵大哥,在這三人之前,有沒有一個人帶著一個小孩走出來?」
「沒有。」
俏夜叉一聽,略略感到放心,看來怪影不會帶著小蛟兒從峽谷出來,想必是以他絕頂的輕功,從懸崖峭壁中而去,不會與馬涼他們相遇。但俏夜叉仍不大放心,謝過樵夫,往東而去,只要自己追上馬涼,悄悄地盯蹤他們兩日,便可斷定小蛟兒不會落在他們手中,小蛟兒便沒有生命危險了。可是當俏夜叉離開樵子時,驀然看到樵子一雙目光中含有沉思、疑惑的神色,不禁頓起疑心,莫非這樵夫用言語在欺騙自己?哼!要是他敢騙了我,我叫他有好看的。俏夜叉在沿途中又向一些鄉民和路人打聽馬涼等人的下落,確信馬涼是往漆家河小鎮而去,看來自己是多疑了,那樵子並沒有欺騙自己。可是他目光中為什麼閃耀著令人莫測的眼神呢?
俏夜叉一進小鎮,便發現了馬涼他們在一處茶館內飲茶小憩,便不動色與家喜、司梅坐在茶館的另一張桌子上飲茶吃點心。馬涼似乎用眼角掃了自己一下,又與歐陽一哨輕聲談話了。俏夜叉疑神暗聽,他們似乎談常德府內的一些生意行情,使人聽了,感到他們只不過是一般的生意人。俏夜叉暗想;這奸賊果然精細,不知他的人,怎會想到他是一個笑面暗殺手?
馬涼他們飲完茶,會帳後,便沿著山路往東南方向的常德府而去。是夜,他們在沅江邊一處小鎮上住宿,第二天一早,便僱船東下。俏夜叉仍然不動聲色,悄悄地盯蹤他們,也雇了一條小船東下,過常德,經壽漢,直到沅江縣城。這時,已是第三天了。俏夜叉心想:三天來,他們並沒有與怪影相遇,要是怪影中毒,恐怕早已死了,沒有再盯蹤他們的必要,還是想辦法去打聽小蛟兒的下落才是。於是俏夜叉在沅江縣棄船上岸,另取一路回流雲莊,沿途打聽小蛟兒下落,誰知一出沅江縣城不久,在一處樹林裡,卻見馬涼一人微笑地坐在一棵樹下。俏夜叉看見大為驚異,幾疑自己眼花,看錯了人。定神再看,確是馬涼。暗想:這奸賊怎麼在這裡出現了?難道我跟蹤錯了人麼?
馬涼笑吟吟地站起來問:「閣下一直從漆家河跟蹤我等三人,怎麼不跟蹤了?」
俏夜叉更是—怔,這賊子為人好機智陰險,看來他一直就發現自己在盯蹤他,而不露聲色,想不到自己盯蹤人,反而給人盯蹤上。好!我先不露出自己的面目,看他怎樣!於是放重了嗓子,故作訝然地問,「在下怎麼是跟蹤閣下了?」
馬涼一笑:「閣下別自欺欺人,閣下一出現,我就知道了。請問閣下是哪條線上的朋友?為什麼要跟蹤我?」
「我不明白閣下的意思,在下只不過是一介寒士,來沅江縣探訪朋友而已。」
「你是不想說了?」
「閣下別誤會,在下……」
「好,好,你不想說,莫怪我出手了!」馬涼一說完,猝然出手,雙指直取俏夜叉的膻中穴,要一招就取俏夜叉的性命,這真是武林中少有的奇招怪式,歹毒異常。俏夜叉急向後退避開。馬涼一看,說:「原來閣下是一位高手,我倒失眼了!」說時,便欺身而進,又是一招歹毒狠辣招式,直取俏夜叉的雙目,俏夜叉心中惱怒,身形一閃,反擊一招,手掌如刀,直劈馬涼手腕要穴,說:「馬兄弟,你真要取我性命麼?」
馬涼驟然住手,愕異地問:「你是誰?」
「馬兄弟,你怎麼連你嫂子的聲音也聽不出來?」
「嫂子?」馬涼怎麼也想不到是俏夜叉化了裝來盯蹤自己。
俏夜叉取下頭巾,露出烏雲般的一頭散發,微笑問:「你真的認不出我?」
馬涼驚訝:「大嫂,是你!?」
「你感到奇怪麼?」
馬涼疑惑地問:「嫂子!你怎麼一路跟蹤我的?」
「馬兄弟與歐陽前輩身負內傷,你嫂子能放心嗎?要是你們在路上出了意外,我以後怎麼對人說的?」
馬涼仍然解不開心中的疑團,問:「那你怎麼到了沅江,又不跟蹤了?」
「兩日來,你們內傷已好,是可以應付意外了,我再跟著就多餘了,馬兄弟,你總不會要嫂子護送你回西北吧?」
俏夜叉不愧為人機變應急,這樣一回答,頓時消去了馬涼心中的疑問。馬涼儘管為人奸詐異常,除了自己,幾乎不相信任何人,但他實在想不出俏夜叉為什麼要跟蹤自己的緣由,她要傷害自己嗎?在流雲莊內她完全可以下手;她想暗察自己出沒什麼地方嗎?可是她卻一到沅江縣,並不追蹤下去,的確出於暗暗護送自己外,再沒其他理由。看來,俏夜叉是為她自己著想,萬一我等三人在常德府境內死了,她不害怕教中的人會追查是她加害的,到時沒人送解藥來?馬涼的思想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哪裡想到俏夜叉是為了擔心小蛟兒的安危而盯蹤自己!
馬涼說:「嫂子請原諒,小弟多心了!」
俏夜叉一笑:「難道嫂子我還不知道兄弟為人機警精細麼?兄弟能這樣,我更放心回莊了!」
「嫂子!你以後千萬別這樣暗暗跟蹤我。」
「哦!?這為什麼?」
馬涼打量下四周,又用目光注視下家喜和司梅。俏夜叉會意,揮手叫家喜、司梅離開。馬涼壓低嗓子說:「小弟念在嫂子護送之情,不得不說,嫂子初初加入,教中的人對嫂子並不放心,暗中自有高手觀察嫂子的行蹤,注視流雲莊,所以嫂子一出峽谷不久,小弟便知道了!」
俏夜叉暗暗吃了一驚:「是誰暗暗盯蹤我的?」
「嫂子別問,小弟只能言到這一步,望嫂子今後自重,別起異心,招來殺身之禍。幸而這次嫂子是化了裝出來,那人一時認不出是嫂子,以為是嫂子派人來跟蹤小弟哩!要不,小弟早在漆家河示意嫂子不必來,也就不會發生目前小弟險些要傷害嫂子的事了!」
俏夜叉不禁怔了半晌,暗想:原來是這樣,看來我今後的行動要特別小心。當馬涼離開後,俏夜叉一路暗思:是誰在暗中注視我呢?她一下想到自己出峽谷口時,所見到的那個樵子的目光。不由暗說,難道是這個樵子麼?好呀!我要瞧瞧你的真面目,看看你是什麼人!她一想完,便對家喜、司梅兩人說:「你們是桃源壺頭山人,有不少親友在壺頭山一帶,現在我叫你兩人為我辦一件大事。」
家喜忙說:「夫人有事,小人盡力去辦。」
「好!你們記不記得我們一出峽谷時,便碰上那個樵子?」
家喜有些茫然:「小人記得,夫人不是曾向他打聽那三人的下落麼?」
「對了!你兩人一到常德後,就不必跟隨我,化裝為一對獵人兄妹,然後前往峽谷口一帶,住在你們的親友家,以打獵為生,設法暗察那樵子的行蹤,看看他是什麼人,記得,你們千萬別讓他發覺你們在暗察他,要是讓他知道了,你們可別怪我無情。」
「小人知道,絕不敢疏忽。」
「好!事情辦好,我自然會重賞你們,這裡有二百兩銀子,你們先拿去用,也好順便在常德買些禮物送給你們的親友。千萬記得,對任何人也別說出你們是我跟前的人,更別說出流雲莊來。」
「是,夫人。」
「好,你們可以走了。到時,我自會打發人與你們聯繫。」
俏夜叉打發他們走後,便翻山越嶺,不走峽谷,從另外方向直回流雲莊。她心裡想:這三天來,司劍她們可能會發現小蛟兒的下落了吧?說不定她們已將小蛟兒帶回流雲莊了,在急切地盼望自己。
俏夜叉一回到流雲莊,見到姚管家和自己的丈夫公孫龍,劈頭一句便問:「小蛟兒回來了沒有?」
姚管家說:「夫人,小少爺仍沒下落。」
俏夜叉頓時涼了半截,急問:「司劍她們呢?也沒回來?」
「只有家壽和司劍沒有回來,其他人都回來了。」
「你快叫家福,司琴他們來見我。」
姚管家應聲而去。公孫龍說:「鳳妹,你剛剛回來,先休息一下才是,何必急著要問他們?你休息後再問他們也不遲。」
俏夜叉擺擺頭:「威哥,你別怪我,小蛟兒可是我的命根子呵!要是小蛟兒有什麼不測,我也不想做人了!」
「鳳妹,我看小蛟兒為人極好,也機靈,不是夭折之像,就算怪影死了,他遲早也會回來的,你又何必那麼擔心,苦了自己的身子?」
「成哥,我別的不擔心,就是擔心怪影毒發時,會疑心我與馬涼串通暗算了他,他在一怒之下,會取了小蛟兒的性命,以洩仇恨。」
「怪影是天山怪俠的弟子,俠義中的人物,他就算是疑心了你,恐怕不會加害一個無知的孩子吧?何況怪影不一定疑心是你害了他,假如我們要害他,在他中毒運氣時,一出手不更乾脆麼?我想,怪影會想到這一點的。」
俏夜叉苦笑一下:「但願這樣就好了!」
不久,家福、司琴等人進來,俏夜叉問了他們的情況,知道他們在西、南以及東南方向三百里以內的地方,都沒有發現怪影和小蛟兒的蹤跡,只是東和北方向,還不知情況。看來只有等家壽和司劍回來才知道了。公孫龍說:「我看小蛟兒恐怕是回洞庭湖邊的鄭家村。」
俏夜叉一怔:「你怎知他回鄭家村的?」
姚管家點點頭說:「看來小少爺是回鄭家村了!」
「哦!?你們這般肯定?」
公孫龍說:「鳳妹,你想想,要是怪影在途中死了,小蛟兒就是想回這裡也回不了,一是外面的人恐怕知道我們流雲莊的不多;二是小蛟兒不認識路,也無從向人打聽流雲莊在哪裡。他在世上沒有什麼熟人,只有回鄭家村了!」
「他回鄭家村就認識路嗎?」
姚管家說:「夫人,你不是說過小少爺為人頂大膽和聰明的?他—個人從鎖龍幫跑出來,不是向洞庭湖方向跑麼?不認識路,他也可以問人的。家壽、司劍沒有回來,恐怕是向洞庭湖去找小少爺了!」
俏夜叉一想,的確也在情在理,一顆心略略放了下來,歎了一聲:「我還是擔心小蛟兒在路途上會發生意外。」
姚管家說:「夫人,你要是不放心,我去洞庭湖接小少爺好不好?」
俏夜叉一聽,不由點點頭,姚管家不但為人精明能幹,武功也高出家壽和司劍兩人,有他去更好了!她叫家福、司琴等人先退出去,然後對姚管家說:「老姚,有你去,我就放心了!你要是真的在洞庭湖碰上了小少爺和司劍他們,便在洞庭湖君山買下一些地產住下來,不要帶小少爺回來,打發一個人回來告訴我就行了。」
公孫龍和姚管家感到愕異,問:「夫人,這為什麼?」
「看來流雲莊已為人注意,不是我們長住之地。老姚,你這次出去,萬一找到小少爺了,也別向人說小少爺是我的兒子,說是你的侄兒好了!」
姚管家忙說:「奴才怎敢……」
「不!你一定要這樣。至於為什麼,等你找到了小少爺,在君山買下房產後,我再告訴你吧!」
「是!夫人。」
「好!你馬上去吧!注意,你由沼澤地出去,萬—發現有人在暗中盯哨你,一定要想辦法擺脫,別讓他知道你去洞庭湖。」
公孫龍茫然不解問:「鳳妹,這為什麼?」
俏夜叉說:「成哥,我們的流雲莊,已有人在暗中監視了!今後我們的行動,不能不小心。」
姚管家—走,俏夜叉幾乎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姚管家的身上,希望事情能如心所願,在洞庭湖邊找到小蛟兒,誰知姚管家走後的第二天,司劍一個人回來了!
俏夜叉又驚喜又疑惑,她怎麼一個人回來的?家壽去了哪裡?是遭到了意外?還是找到了小蛟兒的行蹤,由家壽一個人去追蹤,而她回來先向自己稟報?看來姚總管沒碰上他們了,俏夜叉連忙叫司劍前來,問:「你們找到小蛟兒沒有?」
司劍搖搖頭:「夫人,婢子沒找到小少爺。」
俏夜叉完全怔住了!自己唯一的希望也完全破滅了!半晌後才問:「你怎麼一個人回來的?家壽去了哪裡?」
「夫人,婢子斗膽叫他留在洞庭湖邊上,守候小少爺,所以一個人先回來向夫人稟報。」
俏夜叉略感驚訝:「你怎知小蛟兒會回洞庭湖,叫家壽留下的?」
「婢子心想:怪影身中巨毒,萬一死了,小少爺一個人不知回這裡,必然會去洞庭湖的,因為小少爺沒有哪裡可去,所以叫家壽留下等候他。」
俏夜叉暗暗點頭,這個丫頭,果然比別人機靈心細,與姚管家所見一樣,不由暗喜,心裡也十分感激她的一片好心,歎了一聲:「司劍,難為你了!連日辛苦,你去休息吧。我以後自會好好照顧你。」
司劍說:「婢子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蒙夫人收養,又教會婢子學武功,而小少爺為人心地又好,婢子怎敢不盡心的?不過,婢子要告訴夫人一聲,婢子已見到姚總管了。」
俏夜叉又感到意外:「哦!?你看到他了?」
「是!姚總管要婢子稟告夫人,他將按夫人的話去辦事,請夫人放心。」
俏夜叉歎了一聲:「他此去恐怕是徒勞無功,空忙一場。」
「夫人怎麼這樣說的?」
俏夜叉心想:我打發姚管家去洞庭湖?主要是為了小蛟兒的安全,要是尋不到小蛟兒,去洞庭湖君山下置產業又有什麼用?她搖搖頭說:「司劍,這事你別多問了,去休息吧。」
「是!夫人。婢女還去不去洞庭湖?」
俏夜叉想了一下,萬一小蛟兒真的去了洞庭湖,有司劍這機靈的丫頭看顧,自己不更放心?便說:「好吧!你先休息兩天才去吧!你去洞庭湖,一切聽姚管家的話行事。」
「是!夫人。」
兩天後,司劍便動身往洞庭湖而去。
再說,小蛟兒為怪影帶走,轉眼之間,已離開流雲山莊有百里之遙,出現在慈利縣的天門山中。怪影以天山派的絕佳輕功,遇山翻山,逢嶺越嶺,盡朝無人的崇山峻嶺而走。因為怪影身披只露出雙目的一件黑斗篷,不願驚恐世俗,所以盡朝沒人跡的山野走去。等到俏夜叉四處派人尋找時,怪影已來到宜都縣的虎牙山了,他們怎能找到小蛟兒?
小蛟兒不明白怪影為什麼要帶自己離開流雲山莊,更不明白怪影帶自己到什麼地方。他問:「叔叔,你要帶我去哪裡呀?」
「唔,我帶你到一個好地方。」
「流雲莊不好嗎?」
怪影想了一下問:「小蛟兒,你覺得叔叔是好人還是壞人?」
小蛟兒感到愕然:「叔叔,你當然是好人啦!」他不明白怪影為什麼這樣問。
怪影又問:「叔叔講的話你信不信?」
小蛟兒點點頭:「信。」
「好!叔叔告訴你,你媽媽不是個好人。」
小蛟兒驚訝:「我媽媽怎麼不是好人?」
「因為你媽媽過去是宮府的一條鷹犬,專門殺害武林人士,有不少武林人士都死在你媽媽的手上。」
小蛟兒有點相信了,因為他曾看見媽媽想殺了司劍姐姐和那兇惡的肥婢哩,而且也聽小玉說過,媽媽以前曾殺過人的,不由擔心起來:「叔叔,你勸勸我媽媽好不好?叫她以後別殺人了。」
怪影搖搖頭:「你媽媽不會聽人勸的。」
小蛟兒著急起來:「叔叔,你不會殺我媽媽吧?」
「小蛟兒,不瞞你說,以前,我的確想殺了你的媽媽,但看在你的面上,不想殺她了。」
小蛟兒「噗通」一聲,跪在怪影的面前,磕頭說:「叔叔,小蛟兒多謝你了。」
怪影連忙扶起小蛟兒說:「小蚊兒,別這樣,雖然我不會去殺你媽媽,但武林中有不少的人,卻想殺你媽媽報仇。」
小蛟兒大驚:「叔叔,你千萬勸勸他們,別殺我媽媽,我願意向他們磕頭賠罪,要是他們不解恨,請他們殺我好了!」
怪影聽了不由大受感動,想不到一個小小孩子,竟有這樣以死相報的孝心,想不到俏夜叉有這麼一個好兒子。同時又想:這孩子太天真了,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不是磕頭認罪解決得了的,就是殺了你也消不了恨,他們真的殺了你,只會將你媽媽逼得死心蹋地跟著那神秘組織跑,更瘋狂地向武林人士下手。他歎了一聲說:「小蛟兒,有很多事情你不明白的,你知不知道,你媽媽現在又加入了一個極為神秘的殺人集團,恐怕將來有更多的人要殺你媽媽了,甚至要殺你全家。所以我才帶你出來,免遭他們的殺害。」
小蛟兒一想到自己的媽媽、妹妹、翠姨以及司劍姐姐遭人殺害,不由感到恐慌極了,說:「叔叔,你帶我回去吧,我勸我媽媽,別加入那個什麼殺人的集團。」
怪影搖搖頭:「你媽媽不聽你的話的,再說,你媽媽不想加入也不行了,不加入,那伙神秘的殺人集團就會將你媽媽以及全家都殺死,可能死得更慘。」
「叔叔,你同我回去吧,你也勸我媽媽別加入,我想,你本事那麼好,我媽媽會聽你的話的。」
「小蛟兒,我正是想阻止你媽媽加入,不料那伙神秘的人武功極好,我與他們相鬥,幾乎死在他們的手中,這一點,我還是感謝你母親救了我,才能帶你出來。」
小蛟兒睜大了眼睛:「叔叔,你本事那麼好,也鬥不過他們麼?」
「論單打獨鬥,我可以戰勝他們任何人,可是他們三人聯手,人又甚狡猾,手段又極卑鄙,我一時鬥不過他們。」
小蛟兒怔了半天才說:「叔叔,你還是帶我回去吧,我和我媽媽鬥不過他們,也可以跑呀。」
「小蛟兒,那是沒有用的,只有一個辦法,才可以救你媽媽和全家人。」
「叔叔,什麼辦法?」
「你只有好好跟著我,我將我一身的武功傳授給你,然後我們再邀請其他武林高手,先勸你媽媽離開那伙殺人集團,再與他們相鬥,這樣,或許能救你媽媽和全家人。」
「叔叔,我要學會你這樣的本事,那要多久?」
「小蛟兒,這就看你的天資和勤學苦練了,快則三年,遲嗎,恐怕要十年八年!」
小蛟兒一怔:「這麼久?我媽媽和妹妹不給他們殺害了?」
「小蛟兒,我想,這幾年內,只要你媽媽不去殺害其他人,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叔叔,那我回家叫媽媽別再殺害其他人,再跟你學本事好不好?」
「小蛟兒!你媽媽為人頂精明的,再說她這幾年內並沒去招惹武林人士,你回不回家都是一樣,還是跟我走吧。」
「叔叔,那你帶我去哪裡。」
「帶你去天山。」
「天山遠嗎?」
天山遠在邊疆,離這裡有萬里之遙,怎麼不遠?怪影正想回答,驀然感到一陣隱隱腹痛,跟著似乎有點頭暈。這時,他中的毒開始發作起來了。怪影不由暗暗一怔,我怎麼會有腹痛的?這是自己從來沒有過的現象,因為天山一派的武功,極少有生病的,除非是內力消失。怪影試下運氣調息,頓時感到經脈有些阻滯,不禁大驚,難道我中的毒還沒有完全化解麼?要是說毒沒有化解,那疼痛麻木該是從傷處開始,絕不會是腹痛的。怪影想了一會,一下明白了,看來賊子給自己服下解藥時,同時又給自己服下了另一種毒藥,好狡猾狠毒的賊子,令我上當了,說不定俏夜叉也暗中做了手腳,與他們串通,來暗算自己。怪影想到這裡,不由瞪視了小蛟兒一眼。只見小蛟兒一派天真,仍望著自己,等自己的回答天山遠不遠。不禁又想:俏夜叉雖然為人奸險,可是她的孩子卻是無罪的,又怎能遷怒到這孩子身上呢?從當時的情景看,說俏夜叉與他們串通來暗算自己,似乎仍證據不足,只是自己的猜疑而已,這樣,更不能遷怒這孩子了!怪影急忙服下自己的丹藥,強行運氣,將腹痛壓下來。小蛟兒看了感到奇怪,問:「叔叔,你怎樣了?」
「小蛟兒,叔叔上了賊人們的當了。」
小蛟兒愕然:「叔叔,你上什麼賊人們的當了?」
怪影心想:什麼賊人?其中恐怕還有你母親哩!但他怕傷害了小蛟兒的心,只好說:「就是那伙神秘殺人集團的賊人。」
小蛟兒一怔:「叔叔,你上他們什麼當了?」
「我一時大意,中了他們的毒。」
「中毒!?叔叔,厲不厲害?叔叔,我們快到鎮子上請大夫看吧。」
怪影搖搖頭:「請大夫也沒有用。」
「叔叔,怎麼沒有用呢?我記得有人吃了一條有毒的魚,就是請大夫看好的。」
「小蛟兒,這不同,我中的是賊人們的毒,沒有他們的解藥,是化解不了的。」
小蛟兒怔住了:「叔叔,那怎麼辦呢?我們是不是去問他們要解藥?」
怪影聽了小蛟兒天真無知的話,感到好笑。問賊人要解藥,他們能輕易給你嗎?再說現在趕回流雲莊,也恐怕來不及了。這裡已是鄂西大巴山一帶的山野,離流雲莊有千里之遙,恐怕沒趕到,毒性已發作得不可收拾。怪影不再回答小蛟兒,舉目四盼,看看有什麼地方可以隱蔽的,好讓自己安靜地運氣排毒。最後,他將目光停在嶺下一處山澗上。這處山澗,記得自己挾著小蛟兒越過時,似乎山澗下有個黑沉沉的巖洞口,看來倒不失為一處運氣排毒的好地方。怪影再也不考慮巖洞裡是不是有野獸和毒物,便挾起小蛟兒往山澗奔去。轉眼之間,他便飛落山澗中,放下小蛟兒,自己先到巖洞口看看,只見「呼」地一聲,一條野豬從巖洞口竄了出來,怪影一掌拍去,頓時將野豬拍飛,摔下來時,已是不能動彈了。小蛟兒看得驚愕不已,心想:怪影叔叔的掌力好怕人,一條幾百斤重的大野豬,一拍就將它拍飛拍死了!他不明白,怪影這麼有本事,怎麼不去向賊人們要解藥的?
怪影拍死了野豬,再進洞看看,再沒有什麼野物了,放心下來,招呼小蛟兒說:「小蛟兒,我要在巖洞運氣排毒了,你千萬別來打擾我。我革囊裡有乾糧和打火石,還有一把匕首,你餓了,就自己吃乾糧,或者用火烤山豬肉吃,懂嗎?」
「叔叔,我懂。叔叔,你不要我幫助你什麼嗎?」
怪影苦笑一下,心想:你既沒半點內力,更不懂武功,怎能幫助我?要是你是一位武林高手,助我運氣排毒就好了!他搖搖頭說:「小蛟兒,只要你不打擾我,就算幫助了!」
「叔叔,你放心,我自己一個人到洞口坐著,不打擾你,好嗎?」
「好!注意,你也別讓什麼人發現你,叔叔在運氣排毒時,最怕有人前來打擾。」
「叔叔,我知道。我砍些樹枝將洞口遮蓋起來,好嗎?」
怪影點點頭,便解下了自己的黑斗篷,又服了一顆丹藥,在洞內盤腳閉目而坐,凝神運氣,強行排毒了。幸而怪影內力深厚,天山—派的氣功,又與中原武林不同,加上天山派的丹藥,有千年雪蓮在內,所以怪影仍能徐徐進行運氣排毒,將毒性壓制在丹田中,要是別人,中了馬涼之毒,到了這時,別說運氣,恐怕手腳早已不能動彈,閉目等死了。
小蛟兒第一次看清了怪影的真面目,原來是一個生得眉目清奇,體形瘦小的中年人,有四十多歲。心想,叔叔生得很好看呀,只是瘦了一些,為什麼要蒙了面孔不讓人看呢?他見怪影閉目盤腳而坐,真的不敢去打擾,自己悄悄地走出洞口,用匕首砍了一些樹枝,將洞巖遮蓋起來。這時,天已黑了,小蛟兒便坐在洞口邊,他不想吃,也不敢睡,一來害怕夜裡有什麼野獸跑來打擾了怪影叔叔;二來擔心叔叔不能將毒排出來,同時又怕叔叔在運氣排毒時,會有什麼事叫自己做。但小蛟兒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再怎麼堅持不敢睡,終於還是睡著了。
幸好這一夜沒有什麼野獸闖入山澗來,不知是這條大野豬平日的凶狠,獨霸了這條山澗,使其他野獸不敢來冒犯,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不敢來。總之,小蛟兒這一夜平安無事地度過了。當他醒過來時,天色早已大亮,陽光射進了山澗,一條山澗水,在陽光的照射下,變成了一條金光閃閃的山溪水。他先往怪影處看去,只見怪影似座入禪靜坐的老僧,動也不動。他輕輕呼喚了一聲:「叔叔,你好一點了嗎?」既聽不到怪影的回答,也不見怪影動一動。小蛟兒一下心慌起來,難道怪影叔叔死了?他想走近去看看。怪影說話了,聲音異常微弱:「小蛟兒,我現在還沒事,你去玩吧,別再來打擾我。」
「是,叔叔。」小蛟兒才放心了。一個人走到澗水邊洗面,見那條死野豬仍躺到亂石中,屍體上爬滿了黑螞蟻。小蛟兒想了一下:我怎麼不割幾塊野豬肉烤了?要是怪影叔叔將毒排了,不就可以吃到山豬肉嗎?於是他先用枯樹枝生起火來,將黑螞蟻燒死或趕跑,然後割了幾塊山豬的腿上肉,在澗水中洗乾淨,吊在一根大樹枝上,然後慢慢用火烤著,準備烤好了,給怪影叔叔吃。小蛟兒正在全神貫注烤肉時,驀然聽到身後一個甜甜的少女聲音說道:「好香的烤肉呀!」
欲知少女從何而來,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