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武二人摘下車前槓上的大明小旗,掛掉引擎蓋上的「玉花驄」標誌,權且湊合冒充清軍軍車了。這種軍卡後車廂裡原本坐下十個人綽綽有餘的,但是現在塞滿了各種裝備和補給品,尤其是那六大桶汽油,就佔去了一大半的地方。
這六大桶汽油總共有12oo升,而大軍卡像這樣滿載著,即使是在山間公路涉雪而行,不停的上坡下坡、變換檔,每百公里耗油也不過五十多升,現在僅僅用掉了三分之一桶而已。也就是說,這次帶的汽油足夠開上24oo公里。帶這麼多油,原本是準備在大雪裡把滿洲的大小山溝都跑個遍的。
但是現在需要坐進去十個人,這麼多大油桶,是無論如何不行了。況且目標已然定下,就是旅順,只需要再開26o公里左右,一桶怎麼都夠了。十個人和五桶汽油重量也差不多。所以徐向德果斷決定,把油箱裡加滿油,然後再留下一隻滿桶,把剩下五隻油桶全部扔掉。騰出了五隻大油桶的空間,十個人算是勉強能擠進後車廂了。
徐武二人自己一人拿一支衝鋒鎗,然後把兩支手槍、兩支步槍、一支輕機槍、一箱手榴彈用來武裝這十個清兵。現在,這十個清兵經過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經歷,即便碰上日軍也只會死命打到底了,絕不會投降了。現在,二人手裡也算是有一個班的武裝了。
……
在南京,向小強這兩天可算是吃不香睡不著,關注遼東比關注山東還緊。他要籠絡好衛子衿,就得在武炎彬身上下功夫。向小強本來想讓武炎彬跟著徐向德去遼東巡視,好借此機會讓武炎彬增加些資歷,最好再立下些功勞,好有理由進一步提拔的。但現在反而把人家陷入險地了。
這件事一直沒跟朱佑榕說,所以衛子衿大概也不知道。但是向小強可是心裡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要是武炎彬真報銷在深山老林裡了,那可真把衛子衿給得罪到家了。就算她不在朱佑榕面前使壞,今後也別想讓她為自己說一句好話了。
秀秀也很清楚這其中的利害。她雖然也吃朱佑榕的醋,可秀秀心中很有數。她知道女皇陛下這個醋,自己也只能吃著了。而且她明白,夫君娶了女皇陛下,比不娶女皇陛下,對自己家更有利。況且夫君不娶女皇陛下也會娶別的女人,那還不如娶女皇陛下。起碼女皇陛下的身份、性格、從小受的教育,都讓她很難放下身段來公然參加爭寵。而且有女皇陛下「坐鎮中宮」,夫君小強也只能老老實實的恪守「五人之約」。否則,天知道將來誰能管住他。
這兩天,向小強讓秀秀什麼事也別管,專負責奉天觀察員這件事,一定要確保二人平安回來。向小強已經在昨天就派飛機,把秀秀為的一個「工作組」送到東江艦隊,讓他們代表人民衛隊處理此事。秀秀帶著「工作組」到了大長山島艦隊基地,也是提足了精神,使出渾身解數,這一天多廢寢忘食地撲在這件事上面。正好她又是海軍,和艦隊方面協調起來也更方便。
向小強自己還不敢對徐武二人的安危顯得過於關心,還是給人一個更他關心正面戰場的感覺。現在武炎彬和衛子衿的關係,除了他兩人自己之外,也就是向小強和他幾個心腹知道了。內閣、東廠、6海軍一律不知道。向小強害怕引起沈榮軒生疑,回頭再讓東廠徹查武炎彬的底細,那難保就會查出他和衛子衿的關係來。
沈榮軒對向小強和朱佑榕的關係,也是早有判斷的。這樣,沈榮軒兩下一聯繫就會想明白。他很可能就會從中作梗,想法子讓武炎彬死在遼東。那樣,向小強就會把衛子衿得罪透頂,從而大大影響他迎娶朱佑榕的計劃。而向小強和皇室的關係剝離開來,也正是沈榮軒、以及整個內閣都希望看到的。
所以,雖然現在明軍已經完全佔領了黃河以南,正在準備天津登6,正面戰場一時沒什麼大的戰事,向小強還是裝作一心撲在北伐主戰場上。他只是讓十四格格密切盯緊遼東那邊,在南京坐鎮指揮,一定要和秀秀配合好。
……
2月1日凌晨三點,東江艦隊基地情報處。
「兔子呼叫水牛……兔子呼叫水牛……兔子呼叫水牛……」
電台突然響起來。
趴在電台前迷糊的小女兵一下子驚起,二話不說,立即拿起話筒,另一手拿起紙筆,說道:
「水牛收到,兔子請講。水牛收到,兔子請講。」
秀秀正蓋著軍大衣、側臥在長沙裡合衣小寐,此時也立刻豎起了耳朵,睜開惺忪的睡眼,撐著坐起來,望著電台這邊。隨後,她掀開軍大衣,穿鞋下地,小跑了過來。
電台的喇叭裡,傳出武炎彬的聲音:
「3198……3198……7724……7724……3421……3421……9987……9987……」
他一邊報數,這邊電台前的小女兵一邊記錄,另一個小女兵便翻著暗語表,同時翻譯成明文。
秀秀在後面站著看譯好的明文,得知他們在昨晚又現了一處屠殺現場,並且找到了十個倖存清兵,現在正在往旅順方向行進。
但是,對方也就說了這麼多,至於為什麼要往旅順的清軍懷抱裡前進,並沒有說。
秀秀說道:
「問他們為什麼要去旅順。」
小女兵拿起話筒,說道:
「兔子兔子,4387,4387,3265,3265……重複,4387,4387,3265,3265,完畢。」
對方沉寂了一會兒,好像是欲言又止。
「兔子兔子,4387,4387,3265,3265……重複,4387,4387,3265,3265,完畢。」
小女兵反覆重複著詢問,可是武炎彬那邊,卻始終沒有回答,只是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秀秀皺眉說道:
「他們碰到了暗語中沒有的情況。」
她飛快地踱著步子,心想這種暗語通訊是安全,也很方便易學,但是每一種情況全靠事先設定,肯定會碰到不再設定中的情況的。看來,還是要靠正式的密碼啊。但是,那邊兩個人連報也不會,更談何密碼?
就在這時候,電台的喇叭又傳出了武炎彬的聲音:
「是個啷個,現類相尼假張清兵去旅順,決定爭取旅順艦頭行相尼大明。個浪,相尼哈扣以安全轉來哉。隨個啷。」
秀秀一驚,盯著電台的揚聲器,然後慢慢的露出了笑容。這不是自己家鄉方言嗎!
……不過,好像還不是純正的蘇州話,這更像是上海話。那個武炎彬原來是上海人啊,好,他夠聰明的啊!
那兩個小女兵明顯都不是江浙人,聽著喇叭裡傳出的「天書」,都大眼瞪小眼。
秀秀擠上前來,一把拿起話筒,說道:
「望東面以斤走否過去則麼?完畢。」
那頭的武炎彬現那麼快就有人接上了,顯得很高興,大聲說道:
「是個是個,相尼子細門夠則個格幾個清兵則,再望南面隨是日本擰則,嗯多個弟兄歲是類嘿南面被殺特個。現類相尼哈則好氣旅順,現類以斤到子清兵個控子去則。有該點清兵趟特,尼個格一露歲蠻便當個。相尼以斤過子瓦房店則,前頭歲是普蘭店,叫得天一兩,隨扣以刀旅順則。隨是個啷子情況。」
秀秀緊握著話筒,腦中飛快思考著,片刻後說道:
「好個,個麼嗯多寄索過氣,相尼哎面哈為得揍安排,呸和嗯多類嘿旅順個尋洞,啊來塞?」
「來塞個,個麼隨鮮個啷子罷,話一次個通話弗定時,繩卷死相尼練細嗯多,啊好?」
「水牛曉得則,隨個啷。」
……
秀秀放下話筒,立刻跑到辦公桌前坐下,拿起羽毛筆開始埋頭寫電文。
一個小女兵悄悄來到她的桌前,怯生生地道:
「尚副官……」
秀秀抬起頭來,笑道:
「哦,對了,你們沒聽懂是吧,這樣,你們記錄吧。
「第一句他說:『現在我們假裝清兵前往旅順,決定爭取旅順艦隊歸降大明。這樣,我們也能安全返回了。』「然後我說:『往東邊已經走不過去了嗎?』「他接著說:『我們仔細問過那幾個清兵,再往南都是日軍,他們的弟兄就是在南邊被殺的。現在我們也只能去旅順,現在已經深入清軍控制區了。有這些清兵作掩護,我們這一路都很順利。我們現在已經過了瓦房店了,前邊就是普蘭店,天亮前就能到旅順了。』「然後我說:『你們繼續前進,我們這邊也會做安排,配合你們在旅順的行動。』「他最後說:『好,那先這樣,下次通話不定時,仍是我們聯繫你們。』「……嗯,就這麼多,記下來了嗎?」
一個小女兵埋頭「唰唰」的記錄,然後抬頭笑道:
「記下來了。尚副官,這法子還真好哩。不管清軍還是日軍,監聽員沒一個聽的懂的……」
秀秀笑道:
「好用是好用,可是只能用一次。我敢保只要下次,對方就會準備一個懂蘇州話的,在那裡專門監聽了。」
然後,秀秀寫好電文紙,交給她們去加密送,直接往南京向小強處,把最新情況告訴他。
……
向小強看完電文,喜上眉梢,大叫一聲:
「好啊,總算有理由認真對付這事兒了!哈哈,阿芳,你看怎麼辦?」
十四格格也笑吟吟地道:
「很明顯,現在這已經不是這兩個人的安危,而是整支旅順艦隊的歸屬問題了。這可是重大國家利益!要是我,現在就把那幾個老頭全都叫起來開會,一刻也不能耽擱。」
向小強拍了兩下巴掌,笑道:
「好,這話我愛聽。……來人啊!」
……
十幾分鐘後,統帥部最高層的幾個將領,6海軍總參謀部的核心人員,都揉著惺忪睡眼,聚集在會議室裡了。
但是,要討論的內容卻很快讓他們都精神起來。
向小強先匯報了一下現有的情況,特別著重說到徐武二人手中現在掌握著大量的底片和膠片,還有十個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大屠殺倖存者。這都是日軍大規模屠殺戰俘的鐵證,人證物證俱全。
「……因此,以學生看來,假如我們之前還只能被動地對旅順艦隊高層封賞許願的話,現在我們則很可能會抓住整個旅順艦隊下層水兵的心。沒有人想冒著被屠殺的危險,任憑自己被上頭當官的出賣。這樣,清軍艦隊高層也會感到來此下層的巨大壓力,從而大大增加我們的籌碼。」
熊鼎銘立刻說道:
「向大人說的很對。現在,我覺得我們的主要精力,已經可以放在如何掩護旅順艦隊出港、投奔我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