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日早晨,會議室裡煙霧瀰漫。b111.net廣武皇帝孤零零坐在一張沙發裡,瞪著佈滿血絲的雙眼,盯著牆上的地圖。嘴上的香煙仍在不斷冒著濃烈的煙,煙灰已經垂下老長。
會議室還沒有收拾,明顯是散會後,廣武要一個人呆一會兒。長條桌的每個座位前都有一個煙灰缸,有的裡面沒有煙頭,有的只有一兩個煙頭。但廣武自己面前的這個煙灰缸,煙頭已經積了一堆。
會議室裡濃重的煙霧,會讓剛進來不知內情的人以為是剛散會。不過,這個會議室在昨天晚上開的。在北京得知明軍搶下了浮橋、進入了山西之後緊急開的。
從散會後知道現在,廣武一直在這裡抽煙,抽了一夜。沒有人敢來勸他。下邊人都知道皇上的脾氣,誰要是在這種時候來勸他,絕對會倒大霉。以前曾經發生過好幾次。
這一整夜,廣武不停地抽煙,盯著地圖上的豫西、陝西、山西,一會兒站起來踱步子,踢翻幾個椅子發洩,一會兒又冷靜下來繼續坐下抽煙,看地圖。地圖上豫西一大塊已經插滿了紅色的小人、小汽車、小坦克。密度之大,和北邊、西邊的藍色小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紅色代表危險、警示、激進,在軍用地圖上多代表敵人的顏色。而藍色代表安全、可信任,一般用來代表己方。
但是現在,敵人的顏色已經密集的分佈在關中和山西的門戶上。更要命的是,這兩個最重要的「門戶」——函谷關和龍門浮橋,也已經落入敵手。現在人家只需要做一件事:增兵,就行了。可能連一場大仗也不用打,就能輕鬆拿下山陝兩省。
而自己能做的,只有干看著。
他先花了足足兩個小時,遍想了挽救山西的一切可能性。……可惜,沒有一條是能夠實現的。
然後,他又足足花了兩個小時,逼著自己承認山西南部已經無可挽回了,逼著自己現實起來,考慮失去山西南部後的形勢,該如何部署。
不惜一切代價保住山西北部。
失去山西南部,僅僅是華北平原隨時會受到威脅。但是失去了山西北部,那連北京都要隨時受到威脅了。還有,張家口坦克城、連接西部的河套鐵路,也會隨時受到威脅。
太行山系北端的五台山、恆山、西山,距離北京近在咫尺。等於就是山上山下。一旦落入明軍手裡,大清將不得不考慮遷都。而到了那個地步,廣武幾乎能夠肯定,自己的統治地位將遭到顛覆。
廣武慢慢地把煙掐死在煙灰缸裡,然後按了電鈴。
一個參謀立刻進來請安。廣武問道:
「石呂公路上的軍隊怎麼樣了?」
參謀馬上出去傳問話。片刻後,好幾個將領都進來了,請安後,立刻就在會議室的地圖上一邊標記,一邊奏報。
在地圖上,廣武很直觀地看到,那支由5個八旗師、15個漢軍師組成的增援山西部隊,在橫穿太行山的石呂公路上,屢遭阻擊,就這一夜,僅僅在十餘公里的山路上,遭遇的阻擊戰就超過五場,傷亡兵力已經近千。
而且,從地圖上的標記來看,自從石家莊下火車進山到現,第一階段的山路連三分之一都沒過去。
這些將領只敢說到這裡,還有更多的吞吞吐吐不敢說。廣武知道他們還想說什麼。
他冷冷地問道:
「是不是到了白天,還會遭到明軍的空中攻擊?」
幾個將領都鬆了一口氣,相互看看,都點點頭。
「傳旨,」廣武手指敲著桌子,說道,「立刻讓部隊原路撤回,在石家莊重新上火車北上。」
幾個將領大眼瞪小眼,不知皇上這是何意。
廣武起身來到地圖前,拿過鉛筆在上面邊畫邊說:
「在北京不要停,繼續向西北,沿京張鐵路穿過居庸關到張家口,在張家口下火車,然後走公路,從北邊進入山西。」
幾個將領相互看看,慢慢地說道:
「這……庶。」
有一個年輕參謀大著膽子問道:
「皇……皇上,奴才斗膽,敢請皇上解惑……軍隊撤到北邊,那……山西南邊個兒,太原什麼的……咱是不要了麼?」
幾個將領都拿眼睛瞪他。廣武也慢慢地把目光移到他臉上。
這個年輕參謀立刻嚇得臉色慘白,低著頭,顫抖著,聲音乾澀地說道:
「皇上……奴才該死……」
廣武忍住了發作,露出了微笑,盡量和藹地說道:
「你叫什麼?」
「奴……奴才叫……和禮……」
「嗯,和禮,哪個旗的?」
「回……回皇上,奴才正白旗……」
廣武點點頭,微笑道:
「正白旗,好啊……和禮,還有你們……你們要知道,現在咱們大清又到了多事之秋,既有內憂又有外患,正是要靠我們這些在旗的爺們兒齊心協力,保住咱們的江山……南邊兒的南明,還有下邊兒的漢人、老百姓,他們都想著把咱們拉下位子,清算咱們,讓咱們死無葬身之地……越到這個時候,咱們旗人越要團結的像一個人一樣……
「當年天命皇帝(努爾哈赤)、天聰皇帝(皇太極)起兵抗明的時候,情勢比我們現在嚴峻一百倍。光緒爺那時候,大清情勢也比現在嚴峻十倍。不是都過來了麼?只要咱們旗人還像那時候一樣團結,眼下這點小困難算什麼?還真能毀了咱們大清?
「和禮,你要朕解惑,朕就來跟你解惑。不是朕不要山西南部了,而是現在山西南部制空權都在南明手裡,南部太行山的控制權也在游擊隊手裡,我們再從南部調兵進山西,可能性已經不大了。朕教給你,當一條路明顯走不通的時候,就要果斷放棄,找另一條走得通的路。現在,唯一走得通的路,就是從北部進山西。
「當然了,明軍機動性好,這樣一來山西南部肯定會被他們搶先佔領。但是他們搶佔山西南部的時候,我們也在北部爭取到了時間,有時間扼守一些重要的山間關隘,確保山西北部不丟失。確保了山西北部,也就確保了京津防禦圈的側翼不受威脅,也確保了河套鐵路不受威脅,確保了大清東部和西部的聯繫不被切斷。這樣,只要我們大清在中原打一場大勝仗,就能夠轉敗為勝,把南明重新趕回去。山西南部、陝西、關中、豫西、江淮才能夠重新奪回。你明白了嗎?」
那個年輕參謀萬沒想到不但沒有受到懲罰,反而能親耳聽到皇上和顏悅色的隨自己說出這番話,一時間激動得熱淚盈眶,喉中滾動著,只能斷斷續續說道:
「皇……皇上……您……您……奴才……奴才……」
其他幾個將領也很是意外,立刻也都是一副感激涕零裝,紛紛賭咒發誓的表忠心。
廣武也微笑著,和顏悅色地看著大家,點點頭,表示他都理解了,讓大家去忙吧。
廣武知道,隨著戰局不斷惡化,自己在宗室中的地位也在一點點的動搖。再像以前那樣意氣指使、飛揚跋扈恐怕已經不行了。今後,他要用一切手段,盡可能地團結大多數人了。
但是那幾個將領卻是各懷鬼胎。至少有兩三個人都在想:你現在說的好聽,『旗人團結的像一個人一樣』,你當初政變上位的時候怎麼不說這話?在宗室中大開殺戒,幾個鐵帽子王都被你殺了滿門,連人家十四格格也不放過,逼得人家逃到南明那邊兒去了。人家十四格格可是宗室裡難得的人才,現在好了,整天在南邊兒給南明出主意,給大清扒豁子,淨幹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怪誰啊?
……整天喜怒無常,就知道殺人抓人,搞得統帥部都沒人敢說話,全是你一人拿主意……八旗師和近衛師,為了不讓別人染指,居然能讓你兩個嘴上沒毛的弟弟管著……粘桿處更離譜,居然讓你那幾歲的小兒子當長官,西方國家報紙都拿這個開涮,弄得大清都快成了全世界的笑柄了……粘桿處原來在十四格格手裡的時候是猛虎,現在這才幾天?都快成了豬了……要是十四格格還管著粘桿處,大清怎麼也不會讓南明就這麼成功偷襲了……
……
廣武打發走了一干將領,又讓人把粘桿處的兩個次長都找了來。
「你們倆聽好了,」廣武壓低聲音,相當嚴厲地盯著他們,「朕現在對你們說的,是絕對必須保密的事。這牽扯到大清的江山社稷,還有咱們旗人的身家性命。朕就是因為別人都信不過,就能信得過你們,才把你們找來的……你們聽清了嗎?」
兩個次長相互看了一眼,都表情神聖地點點頭,同聲道:
「皇上放心!」
左次長又說了一句:
「奴才豁出性命也要保密!」
右次長馬上也跟了一句:
「奴才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也要保密!」
廣武笑了一下,擺擺手道:
「好了好了,別說那麼喪氣的話。朕要是信不過你們,也不會把你們找來了。……你們聽好了,朕下面要交給你們一項絕密任務,那就是——安排和南明那邊秘密接觸,試探和談停戰的可能性。」
「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