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937 第六卷 厲兵秣馬 第195集 朕與先生解戰袍
    193年10月3日,D1日,星期六。

    從午:00開始,長江防線以南50公里的廣大範圍內,大規模無線電靜默開始了。同時,一場大規模逮捕也開始了。

    八點整往後,這個長條形的廣大區域內,所有無線電單位一律不得再向外發送信號,只能被動接收。廣播電台不再廣播,電報局也停止一切業務。一切通信聯絡,只能採用電話、有線電報和傳令兵。

    整個長條形區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盲點」,幾乎和外界隔絕了。

    與此同時,幾百輛無線電偵聽車開始巡邏。這些偵聽車只有一少部分是「原裝」的,大部分都是臨時用其他車輛改裝的。這些巡邏車轉著車頂的接收天線,在沿江的所有城市、縣城、鎮子、村子、以及公路、鐵路區域內慢慢開著。每輛無線電偵聽車的後面,還跟著一輛軍卡。一旦偵聽到有無線電訊號,就會以最快的方式辨別方位、然後迅速接近目、鎖定。緊接著,後面軍車的憲兵就跳下來,衝進嫌疑建築物裡抓人。

    大規模的無線電靜默,讓這種偵聽辨別變得容易幾倍。他們不需要像以往那樣先辨別哪些訊號是正常的,那些訊號是不正常的。現在只要一發現訊號,那一定是「不正常的」,也就是北清間諜在發報,直接找過去就行。

    南京街頭,一輛輛在大街呼嘯而過,裡面坐滿了荷槍實彈的人民衛隊士兵。

    街的南京市民望著眼前一會兒一輛的軍車,很快感覺到了不尋常的氣氛。他們有的駐足觀看、猜測著,有的相互詢問,還有的去買報紙。離家近的馬返回家去聽廣播,但很快發現了更詭異的現象。

    收音機裡,以往那些清晰的中波節目,現在一個也找不到了,只剩下滋滋啦啦的雜音,彷彿有人一個魔術把它們都變沒了似的。很多人都懷疑收音機壞了,又調到短波頻道試試,但短波頻道一切正常。裡面傳出了來自遙遠空間之外的曰本節目、印度節目、新加坡節目、暹羅節目、馬來亞節目、菲律賓節目、東印度節目……伴隨著短波特有的吱吱哇哇雜音。一切正常,收音機沒壞。

    但是奇怪的是,這些短波電台裡面,找不到大明國內的節目了。

    ……

    大街小巷裡,很快出現了更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那些軍車冷不丁的停在一座公寓、或者一個單位門前,然後車嘩啦啦跳下來十來個端著衝鋒鎗的士兵,二話不說,直接衝進門去。不一會兒,就會押出來一個人。

    有時候這種抓捕不會那麼和平,士兵們衝進去之後,裡面還會響起槍聲,發生短促的槍戰。但是,最後要麼是某個人舉著雙手走出來,要麼是抬著一具屍體出來。

    南京市民們不幹了。儘管兩岸經常是局勢緊張,但他們什麼時候忍受過這種肆無忌憚的「白色恐怖」啊!

    整整一個午,南京軍政各個單位部門都不斷接到市民電話,詢問、質問、或者是咆哮:為什麼我一大早起來聽不到廣播?為什麼街軍車過個沒完?為什麼我鄰居被抓走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人為這一切負責嗎?有人給我解釋嗎?

    但是家裡電話的市民畢竟只是很少一部分,更多的市民直接門去問。軍事單位不能隨便進,於是市政廳、市zf、警察局、首輔大臣官邸這種地方,會客廳裡都坐滿了來「要說法」的市民。

    比市民更多的,是記者。南京大報小報的記者們,從最大牌的名記者、到最下三濫的狗仔隊,都在實戰神通,無縫不入。每個人都把平時積累的人脈拿出來用了,紛紛給自己在軍政各部門的「新聞線人」打電話,或者要約出來吃午飯。但是這一次,記者們整體失望了。能給記者當「線人」的官員,級別都不夠,自然是一問三不知。你跟我打聽?我還想跟你打聽呢。

    市政廳、警察局、首輔官邸等等地方,每處都安排了十來個下級職員負責接待市民。那些工作小姐們笑瞇瞇地給市民們倒水,然後按照邊交代的統一口徑解釋道:安全部門破獲了一個特大北清間諜網,現在正在逮捕北清間諜。無線電靜默,是為了防止消息走漏。

    這也到符合事實。不過更多的原因,就連這些工作小姐們也不知道了。市民們一波波的來,很快又一波波地走。大家都還挺滿意,比較安心。

    ……

    但是市民們的「安心」並沒持續多長時間。很快,讓他們心驚膽戰地一幕出現了。

    到了午十點來鐘,在名單的北清間諜全部抓完了,人民衛隊的軍車也從街消失了。

    但是,又有一輛輛的重型卡車排著長隊,車運著沙袋,開進市區。很快,南京市內的很多建築物旁邊,都有一幫工人在從車搬下沙袋,然後貼著牆壁往壘。

    十字路口、廣場開闊地這些地方,工人們堆起了更可怕的東西環形工事。

    南京市民們對這種環形工事不陌生,幾個月前,南京街頭還到處是這種東西。高射炮就架在這中間。

    不但南京一城,南明沿長江防線的八個城市,也都出現了同樣的景象。

    就在恐慌的氣氛開始瀰漫之前,事先錄製好的首輔大臣講話,在八個城市街頭的廣播喇叭裡播放了。在錄音講話裡,沈榮軒請大家不要恐慌,說這只是對清虜可能南侵的必要防範。他說現在雖然不能肯定,但根據種種情報分析,清虜接著這次演習再次南侵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如果家裡有私人防空洞的,請提前檢查,確保正常。另外明天,也就是星期天凌晨四點鐘,會進行沿江城市防空演習,請大家定好鬧鐘,屆時防空警報響起來的時候,有序地走出家門,根據警察的疏導就近進入防空洞。

    儘管如此解釋,在沿江的城市中,一定的緊張氣氛還是瀰漫起來。很多市民都無心班,紛紛請假回家收細軟,把現金、證券、首飾,還有餅乾、水、急救藥品等等裝進行李,預備到時候一塊兒拿進防空洞。經過一次明清戰爭,沿江的市民們都很有經驗了。

    在各所中小學校門口,家長們排著長龍,都在接自己的孩子。儘管現在只是午,下午才放學,但是不少敏感的家長們都嗅到了什麼。加愛子心切,都擠到學校裡提前接孩子了。

    開始學校老師們還不同意,都在勸說家長:這樣是不對的,這樣是不好的……但是後來,家長們的緊張把老師們也都感染了。他們聽著外面街大喇叭裡不斷廣播的「首輔大臣講話」,心中都砰砰亂跳。一次這麼不間斷的廣播講話,還是在明清戰爭前夕、全國總動員的時候。

    戰爭的恐懼,佔領了每個人的頭腦。越來越多的家長強行把孩子接走了。

    看到這種情況,好多私立中小學校都乾脆臨時放假了。沿江八個城市中的兩個市長,也決定全市中小學臨時放假了。

    到中午十一點的時候,教育部緊急開會,討論與其這樣,不如乾脆把沿江城鎮的中小學校都臨時性放假,讓家長們安心。但另一種意見是:這樣一來,不是更顯得有事情要發生嗎?家長們一看學校都放假了,會更加認為要打仗。

    整個教育部,目前還只有大臣一人知道明天凌晨的對清作戰。他思來想去,說了一句:

    「我們不能認為,只要我們對公眾的恐慌視而不見,公眾就不會恐慌了。那樣是自欺欺人,公眾只會更恐慌。很明顯,北清南侵的可能性還是有的。在這個節骨眼,我們要把孩子們交還給他們父母。父母們比學校更知道怎樣保護自己的孩子。」

    說完,教育大臣抓起電話,給沈榮軒請示了一下。

    五分鐘後,一道「允許沿江城鎮國立中小學臨時性放假」的緊急通知,用電話傳到了長江防線南側的各個市鎮裡。

    到了中午十二點半左右,幾個城市中的中小學校都空了。

    ……

    防線以南50公里的無線電靜默,已經持續了四個多小時了。由於南京一開始就幾乎把所有間諜一網打盡,在這期間,南京沒有一條電報訊號發到「封鎖區」之外。在其他的沿江城市裡,幾個小時內陸陸續續有少數電報信號發出去。但是每條主幹道,都有無線電偵聽車。這些訊號都是只發了前面幾句,就被憲兵破門而入、連人帶機子一窩端了。

    至於城市和城市之間、江邊連綿的野戰部隊駐地,反而成了保密最好的地方。這裡要麼是荒郊野外,要麼是只有村莊。而村莊裡是沒有發報機、也沒有北清間諜的。儘管如此,那些村莊也被憲兵部隊守住村口,村民們被告誡暫時不能出村。

    在這種情況下,農村裡的村民反而比城市裡的市民消息更「靈通」一些。他們從身邊綿延不盡的帳篷、成堆的物資、特別是成堆的救生衣、舟橋設備之類物資,隱約猜到了一些端倪。

    不僅如此,無論是帳篷還是物資,都插滿了樹木、灌木的枝葉,那些汽車、大炮、坦克、裝甲車,都蒙著一種奇怪的網子,網子全是樹枝樹葉。

    如果村民們懂的話,就會知道,這種網子叫做「偽裝網」,是用來防止空中偵察的。

    他們悄悄地問那些守住村口的憲兵,是不是要過江、打北岸清虜一下子?

    憲兵們自然守口如瓶。不過他們也沒什麼可守的。到目前為止,他們知道的和村民一樣多。唯一不同的是,他們能夠從軍事角度,做出一些比村民們更專業的猜測。

    很多軍官、包括士兵們都在想,依照目前我們駐軍的這個方式,那麼密集,又離長江那麼近,完全在對岸清虜的火炮射程之內的……

    這不是防守陣勢啊!

    清虜要進攻我們的話,這麼多部隊讓人家一頓大炮就報銷差不多了。難不成真像是那些村民猜的,我們要過江打清虜一下子?

    可是也不對啊!我們打清虜一下子容易,清虜要是接口直接南侵了怎麼辦?我們打得過清虜嗎?大概還是防守?

    直到吃完中午飯、各個營地都開來了一隊大拖車為止,關於「進攻還是防守」的猜測,才算有個結果。

    官兵們親眼看著大拖車開進營地,然後幾個憲兵過去掀掉面的帆布,裡面露出堆得像山一樣高的衝鋒舟。

    軍營裡「轟」的一下,所有人都不再懷疑了。所有的爭論都停止了。很清楚了,我們要到北岸教訓清虜一下。

    ……可是,規模有多大?什麼目的?難道就為了「教訓一下」?我們惹得起,可打得起碼?

    衝鋒舟越卸越多,卸下來之後,憲兵們第一件事,就是在面堆滿樹枝,進行偽裝。然後幾個人抬一艘,分發下去。

    官兵們心裡嘀咕著,打著鼓,什麼想法都有。

    ……

    與此同時,北京的粘桿處總署,也忙作一團。各個部門的電話機此起彼伏地響著。皇宮裡,廣武滿心狐疑地看著一份報告。這份報告表明,在過去的四個半小時裡,南明的長江防線以南50公里的長條形區域,居然「消失」了!任何無線電訊號也沒有了,在南京的情報人員居然一個也沒有發回電報!在其他幾個城市裡的情報員,倒是零星地發回了幾句,但是都中斷了。就連發回的這幾句,也沒什麼實質內容,也都是大清這邊也知道的東西:面命令無線電靜默了、早起來收不到南明國內的廣播了……等等等等。

    但是為什麼?原因!原因!

    沒人能告訴廣武皇帝。

    但是,他也沒辦法做出什麼決定。無線電靜默這種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是在戰爭期間,對方的無線電靜默,說明可能在準備發動一次攻勢。但是現在,要說南明這次無線電靜默的含義是「準備發動攻勢」,廣武帝一個不信。這太匪夷所思了。

    很明顯,南明在試圖掩蓋什麼。

    但是派過去的偵察機,大部分剛飛過去就被擊落了。現在人家南明空中力量厲害了,就算派戰鬥機過去偵察也沒用,人家戰鬥機編著隊在天密集巡邏,幾架打你一架。無論數量還是水平,都不是人家的對手。

    何況,僥倖完好返回的偵察機,也沒帶回什麼有用的來。

    機場報告,洗出來的照片看不出什麼異常來。長江防線以南1020公里的範圍,有南明防守部隊的大量集結。但是在防線以南10公里之內,並沒有什麼大規模的部隊。

    廣武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以南明軍隊的位置來看,也不像是要進攻。至少短時間內不可能。……其實話說回來,按照常識判斷,長時間也不可能。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緊張過頭了。但是心裡總覺得是個事,想放又放不下。他只能傳旨,命令下面加緊偵查,趕緊搞明白是怎麼回事。

    ……

    人民衛隊司令部裡,電話鈴此起彼伏。每個人都忙得焦頭爛額,但是大家的心都興奮得快跳出來了。人民衛隊司令部裡,基本所有的軍官都知道明日凌晨的進攻了。每個人都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就連走路都像飛的一般。和外單位打電話的時候,如果對方並不在知情名單,那都要用很大的努力抑制心中的興奮,竭力保持語調正常。

    「好了,」向小強看看表,對秀秀說道,「下午兩點整了,按計劃,該向機動隊下發通知了!秀秀,幫我接通陛下。」

    接通紫禁城了。

    「挺之!」

    朱佑榕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聽筒中。聽的出來,連她的聲音也變了。

    殷切、關心、興奮。

    「陛下,」向小強小聲笑道,「終於,我們快要開始了。」

    「是啊……要開始了,呵呵……「

    「呵呵……說點什麼?」

    朱佑榕半晌沉默不語。

    但是過了片刻,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她朗朗的吟誦聲:

    「大將北征膽氣豪,腰橫秋水雁翎刀。

    風吹鼉鼓山河動,電閃旌旗日月高。

    天麒麟原有種,穴中螻蟻豈能逃!

    太平待詔歸來日……歸來日……朕……朕……朕與先生解戰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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