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克52轟鳴著在跑道上停住。終於又回到南京了。
「大人,」胡炯彎腰來到座位旁邊,小聲道,「我們該下飛機了。」
刺眼的夕陽從舷窗外斜斜地照進來。向小強睏倦地強睜開眼睛,解開襯衫領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點點頭。他渾身疲憊地站起來,拎著軍服外套,渾渾噩噩地往門口走。秀秀趕緊在後面扶住他。
這一路睡得疲憊不堪。雖然疲憊,但好像這幾天都沒有剛才這一路睡得那麼沉。多日以來,所有壓在心上的擔子,彷彿都卸下來了。
機組乘員推開艙門,請向小強第一個下飛機。向小強站在機艙門口,看著下面的情形,慢慢的開始驚訝。
下面的草坪上,停了一長串小轎車,足有三四十輛。每輛轎車旁邊都站著幾個人。最中間的一輛黑色豪華大轎車旁,鄭玉璁一身洋裝,帶著寬邊陽帽,雙手拎著小皮包,笑吟吟地看著向小強。在她的身邊,站著她的哥哥鄭玉瑭,吊兒郎當的。鄭玉璁踢了他一腳,鄭玉瑭才露出笑臉,跟飛機上的向小強點點頭。
一名司機彎腰拉開豪華轎車的後門,一根文明棍伸了出來。緊接著鄭玉瑭和鄭玉璁連忙跑上去,一左一右攙扶著一個人出來。那人拄著文明棍,扶了一下禮帽,咳嗽一聲,抬頭望上來。
那正是鄭恭寅。鄭恭寅笑呵呵地看著向小強,抬起戴著雪白手套的手,很有派地揮手致意。
向小強笑了,把外套扛在肩上,也在飛機上對著鄭恭寅揮手致意。
呵呵,這老頭,還沒登基繼位,就已經一副延平王的派頭了。
草坪上除了鄭家的車隊,明顯能看出來還有兩撥轎車來自不同的單位。一撥轎車有十幾輛,為首一輛豪華轎車旁,也站著一位大人物,也看著向小強笑吟吟的。向小強認出來了,那是東廠的現任廠督——陳伯炎。緊挨著的另一輛豪華轎車旁邊,站著東廠一局副局長江美廬。江美廬也是帶著熱情、迷人的微笑,望著向小強。
向小強也向他們笑呵呵地點頭致意。另一撥轎車就更多了,有二十多輛。應該說不全是轎車,一半都是軍用長官車。向小強一眼就看出來了,那些小車旁邊是一張張最熟悉的面孔:肚子疼、十四格格、秋湫、李根生、蝸牛……還有下面的不少主要軍官。他們都咧著嘴看著自己,每個人都笑得合不攏嘴。
向小強也哈哈一笑,沖所有人揮揮手,然後不擺POSS了,扛著外套,扶著舷梯下了來。
他知道今天這次「強大陣容」的接機,主角就是鄭恭寅。因為自己抓住了阿南塔王子,抓住了沙旺蘇西,抓住了他的殺父仇人。於情於理、於公於私,他都得前來表示一番感謝。至於東廠方面,主要原因應該就是鄭恭寅來了,也就是馬上就要當延平王的人來了,東廠得跟著來幫幫人氣。當然,拿上桌面的原因,應該就是他向小強在舟山港對暹羅王子的巧妙安排,為大明弄到了前所未有的情報盛宴,東廠作為大明最大的情報機構,應該來表示敬意。
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這不會是一個好現象吧?……不會是他們都預感到再沒有什麼強有力的力量、阻止自己和朱佑榕的關係發展了?
……
向小強帶著一行人徑直走到鄭恭寅面前,還沒等開口招呼他,鄭恭寅拉住向小強的雙手,哈哈笑道:
「小向啊……榕榕已經告訴我了……哈哈,好樣的,到底抓住了!本侯的殺父仇人、咱大明的仇人,聽說從查到抓,都是你頂著委屈、一力完成的!……怎麼說呢……本侯得說一聲謝謝啊!」
向小強笑道:
「哪裡哪裡,侯爺太客氣了……不要說我身為大明人民衛隊司令、這是我的本職,就算我身為大明的一員普通公民,這也是我應該做的啊,怎能當得侯爺一謝呢!」
鄭恭寅拉著向小強的手哈哈大笑,拍著他的手背,然後轉臉斥道:
「你們兩個孽障,還不滾到前邊兒來!」
鄭玉璁低頭紅著臉、但卻笑吟吟地湊上前來。鄭玉瑭也是臉上擠出笑容,跟著妹妹走上前來。
鄭恭寅哼著斥道:
「你們兩個孽障,當初你們兩個嚷嚷的最凶,一口認定向大人就是兇手。現在怎麼樣,錯怪人家了吧?你們的腦子都長到哪兒去了!尤其是璁璁,還整天誇你聰明,哼,如今看來,怎能抵得上人家向大人十分之一?也虧得人家向大人寬宏大量,不跟你計較!還背著一身的冤屈,替我們家、替我們大明抓到了真兇!……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謝過向大人!」
鄭玉璁和鄭玉瑭馬上像練習好的一樣,對著向小強深深一個長揖,拖著長音齊聲說道:
「玉璁(玉瑭)在此謝過向大人——」
「哎呀哎呀……」向小強笑嘻嘻地,趕緊雙臂攙起,連聲笑道,「這是幹什麼……鄭兄快快請起,賢妹快快請起……呵呵呵……」
兄妹倆都順勢直起腰來。鄭玉璁聽他叫自己「賢妹」,還順便瞪了他一眼,但也是美滋滋地。
然後向小強又跟東廠的陳廠督、特別是跟老熟人江美廬他們說笑寒暄了一陣,還詢問江美廬的腦袋有沒有什麼大礙……
然後,鄭恭寅又親熱地拉著向小強的手,湊近了,神秘兮兮地輕聲說道:
「我的車裡……還有一個人也來迎接你了……不過是秘密的,別人都不知道……啊……哈……你也知道是誰吧……」
向小強心中一跳,揚起一隻眉毛,小聲說道:
「難道是……?」
鄭恭寅閉上眼睛,微笑著點點頭。
向小強悄悄望向鄭恭寅的三排座豪華大轎車,看到後兩排的窗簾拉得緊緊的。
「啊……」
鄭恭寅微笑著歎了口氣,搖搖頭,拍拍他的手背,用下巴微微點了一下豪華轎車,小聲道:
「去見見吧。」
向小強知道,這一歎,這一拍,也就代表著鄭恭寅認了向小強和朱佑榕的關係,他不會再設法阻撓了。倒不光是因為向小強幫他抓到了殺父仇人,主要也是鄭恭寅覺得自己再阻撓的話,沒多大作用、也沒多大意思了,還不如順水推舟,和向小強為友非敵,最實際也最划算。
滿機場的人都在看著向小強。但向小強仍是扛著外套,信步走到鄭恭寅的豪華大轎車旁,彎腰拉開後座車門,然後坐了進去,又大大方方地關上車門。
幾乎在同時,這輛車的司機從前座推門出來,然後關好車門,站到了三步之外,面無表情、一本正經地站在那裡。
眾人都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不知道為什麼向小強和鄭侯爺說了幾句話之後,就會詭異地鑽進他的汽車後座。但是,有少數人腦子好使、再加上比較清楚向小強和朱佑榕之間的曖昧關係,大膽地猜測到女皇陛下可能就在車內。
……
寬大、幽暗地轎車裡,向小強坐在朱佑榕身旁,凝視著她。朱佑榕就這麼柔順地坐在座位上,微笑著看著他。兩人對視了幾秒後,向小強先咧嘴笑了。然後朱佑榕也笑了。
「回來了?」朱佑榕笑道。
向小強笑道:
「回來了!這不是在你跟前坐著麼。」
朱佑榕笑吟吟地垂下頭去,兩手撫著過膝裙的料子,又輕輕地問道:
「這幾天……在那邊好吧?」
向小強心中一陣蕩漾。一種強烈的幸福感充滿胸中。這哪裡像個天子,分明就像個妻子一樣的。
他猶豫了一下,伸手握住朱佑榕的一隻手,往自己這邊牽過來。朱佑榕看了他一眼,臉慢慢紅了些,但還是低頭淺淺一笑,讓他牽了過去。
向小強輕輕摘下朱佑榕的手套,溫柔地撫摸著朱佑榕的纖纖玉手,笑道:
「當然好了。這幾天……在那邊倒是吃了不少的魚。呵呵,把長這麼大沒吃過的魚都吃一遍了……美中不足的是,那兒沒有你。」
朱佑榕低著頭溫柔地笑著,也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笑道:
「挺之,你可闖了一件禍,看你怎麼辦吧。」
向小強笑道:
「什麼禍?」
「前幾天,你在這兒上飛機的時候,是不是把監察御史給拽一邊兒去了?公然對抗都察院執法,你可夠有膽子的。」
「啊……」向小強往後面一靠,摸了摸腦門,歎道,「都忘了還有這麼個官司等著我呢!」
朱佑榕看著他,說道:
「你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吧?就你幹的這件事,最少要判一到三年,還要巨額罰款。明白吧?」
向小強一怔,然後慢慢笑道:
「不會吧。你不會是說真的吧?你應該知道當時的情況的。我當時要不上飛機的話,那阿南塔王子劫持班輪逃往曰本的時候,我也就不會在那裡……我不在那裡的話,誰來想那個主意?那現在阿南塔王子就真的在曰本了。孰輕孰重,這個我想都察院也會體察的吧。」
朱佑榕搖搖頭,看著向小強,無奈地笑道:
「沒有這一說。雖然現在調查團已經對你撤訴了,大陪審團也解散了,但在那時候,你仍然是不能離開南京的。所以,你犯法了就是犯法了,沒有這一套『如果但是』的,法官也不會聽的。甚至都……都不會考慮你跟我的關係。」
向小強輕輕撫著朱佑榕的手,笑道:
「那怎麼辦?要不,我就去坐牢?你……咳咳……你等著我?」
朱佑榕又低下頭,臉緋紅地微笑著,歎了口氣,搖搖頭。然後她看著向小強,笑道:
「唉,你真是的……跟你說吧。你本來是要鐵定會坐牢的,本來這兒還會有都察院的車,等你一下飛機就逮你的……但是,我已經簽字赦免你了。所以……」
「所以,」向小強捧起她的手,輕輕一吻,笑道,「這兒就沒都察院的車了。謝了哈。」
「但是……」朱佑榕又說道,「我只能赦免你的刑事處罰,卻沒法赦免你的其他處罰……就是罰金。你明白吧?」
向小強哈哈一笑,再次撫摸著朱佑榕的手,笑道:
「我最怕的就是坐牢了不能和你在一起……只要我們能在一起,就是把我罰成窮光蛋都沒關係……唔,話說要罰多少錢啊?」
朱佑榕搖頭笑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要看法官怎麼判……不過對於你,大概會判幾萬明洋吧。」
向小強裝作很肉痛的樣子,皺了一下眉頭。其實這幾萬明洋對他來說,真的就跟撓癢癢一樣。他笑著,歎道:
「唉……你說我冤不冤,先是被那狗屁王子陷害,陷害的連你也差點把我當仇人……然後又千辛萬苦地親自去追捕……現在你看,殺害咱大明延平王的兇手也抓到了,還有,暹羅的那些海量情報也源源不斷地送回南京……到頭來我卻要掏好幾萬明洋的罰款……還有啊,要不是跟你關係好,現在我還得在監獄裡蹲著……你說我是不是很冤?我圖什麼?」
朱佑榕靜靜地望著向小強的雙眼,忽然間滿臉通紅,微笑著,輕聲說道:
「你不冤……因為……」
說著,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雙臂主動攬上向小強的脖子,含苞欲放地雙唇等待著。
向小強不需要再多的解釋了。他攬住朱佑榕的腰,溫柔深情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