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強很有成就感地講完了他是如何利用機智,將計就計,臨時作出決定,利用「女皇座機被擊落」這件事大放煙幕,把粘桿處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的。然後,旁邊隊員、肚子疼、蝸牛等都是一陣吹捧,想幫著自己長官在美女面前漲漲面子。
趙小姐只覺得兩眼一黑,快要暈過去了。
向小強發現趙小姐臉色有異,就要倒下去,連忙一把扶住,叫道:
「趙小姐,趙小姐,怎麼回事?軍醫!」
趙小姐微弱地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沙啞道:
「不……不用……」
她掙扎著從向小強懷裡坐起來,冷冷地望著他,目光複雜極了,仔細辨別的話,能看出惱怒、懊喪、羞憤……
但此時黑燈瞎火,誰也沒趴到跟前仔細辨別。
「我……我沒事,」趙小姐捂著額頭,低頭喃喃地道,「這麼說……向小強先生,陛下現在根本就在南京?你們搞的這一切,你們……血洗徐州分署,還有南京皇室宣佈女皇病重,都是為了配合你們,為了……為了救那十二個女兵?」
向小強一怔,盯著她眼睛道:
「趙小姐,你怎麼知道南京皇室宣佈了什麼?我好像沒對你說過吧……」
趙小姐咬著指甲,呆呆地望著車頂棚,根本沒理會他的疑惑,只是堅持道:
「說……是不是這樣?」
向小強道:
「呃……就是這樣。」
趙小姐愣了半天,才歎了一口氣:
「你……騙得我好苦……」
「怎麼?」
「我是下午受審的時候知道他們宣佈陛下病重的……」
「哦……」向小強略點點頭,心中疑惑解了一些,又緊問道,「我們騙得你好苦,什麼意思?」
趙小姐還是仰頭望著車頂棚,隨著一下顛簸,兩道淚痕滑下臉頰,反射出遠處的燈光。
不止一個人看見趙小姐哭了,一大票男人面面相覷,都傻愣愣地望著向小強。向小強也蒙了,不知道趙小姐怎麼會這種反應。
小五趕忙爬過來,和她靠早一起,掏出手絹塞給她。趙小姐接過手絹,摟著小五沒有說話。大小美女都是呆呆的、愣愣的,被霜打了一樣,楚楚可憐,顯得脆弱極了。
過了一會兒,趙小姐才吸了一下鼻子,歎道:
「今天中午,粘桿處的把我們抓走,要我承認小五就是陛下,就是朱……朱佑榕……我開始以為他們在耍什麼陰謀,反正身份和任務都沒暴露,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當然不承認。後來他們越逼越緊,還拿出了大明皇室剛剛發出的陛下病重聲明,我才聽懂是怎麼回事、他們在暗示什麼……我當時真以為陛下真的被擊落了,真的正在清虜的大地上逃亡……我橫下一條心,既然他們想讓我們承認,我就給認下來,這樣他們相信陛下已經抓到了,就不會再繼續搜捕了,那麼陛下還有希望逃出去……」
頓時,車廂裡都是一片唏噓讚歎,紛紛點頭。向小強也不由得對這個趙小姐很是欽佩。要知道,這種事情不是認下就完了的,清虜遲早會發現她們是假的。那時候可以想像,他們惱羞成怒之下,會對兩個弱女子怎樣殘忍報復。
「但他們並不就此滿足,還要我說出更多的情況,還要我說一些皇室的機密……那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多冒充陛下一刻,陛下就能多一刻的機會脫險,因此便裝做知道的樣子,咬死口不說……於是,他們就給我上刑……用電刑……」
趙小姐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了。
車廂裡一片安靜,大家已經用看一個聖女的目光看著趙小姐了。向小強耳邊不禁迴響起那個堅貞不屈的女性聲音:
「上級的姓名地址,我知道。下級的姓名地址,我也知道。但這是我們黨的秘密,不能告訴你們。」
……
向小強二話沒說,離開座位,到趙小姐面前,深深一輯拜了下去,激動之中腦子裡拚命搜刮著文鄒鄒地透著書生意氣的語句:
「趙小姐真乃我大明巾幗之楷模,讓我等鬚眉男子分外汗顏!要是我大明男女皆如趙小姐一樣,清虜何愁不滅,中原何愁不復?向某佩服之至!」
肚子疼也忍不住歎道:
「是啊,我大明東廠有趙小姐這樣的忠貞之士,真不枉了東廠『精忠報國』那塊匾了……啊對了,趙小姐是我東廠的吧?」
趙小姐淡淡地說:
「這位兄台不好意思,我的任務實在過於重大,不便明說……」
肚子疼一愣,張口道:
「咦,你剛才不是說過……」
「子騰!」向小強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趙小姐一片赤膽忠心,都是為了大明,人家任務比咱們重要,不方便告訴我們的話,不要硬打聽!」
「啊……啊,」肚子疼一臉尷尬,訕訕地道,「趙……趙小姐,杜某糊塗了,小姐莫怪。」
趙小姐靠在帆布蒙上,瞥著一車畢恭畢敬的大老爺們兒,尤其是中間那個誠惶誠恐、一臉傾慕的向小強,感覺滿腔的怨氣稍稍緩和了些,她抬起手帕擦去臉上淚痕,充滿惡趣味地微笑道::
「大家都請坐吧……向先生,不要再拜了……小女子當不起,再拜就拜老了……」
她看著向小強很尷尬地坐回座位上,暗自笑道:向小強啊向小強,再拜也沒有壓歲錢給你的……原來那個在浦口神龍見首不見尾、傳說比狐狸還狡猾的向小強,就是這麼個毛頭小子啊……
趙小姐點了點頭,心中有底了:這個人我玩的轉。接下來三招之內,要你全隊人的命。
……
小分隊把卡車開到李長貴宿舍附近的一個貨場旁邊,停在那裡。這裡他們白天就看好了,很少有人來,而且因為是貨場,有幾輛卡車停在這裡,再停一輛軍卡也不顯眼。
再說這輛軍卡並不是突擊隊偷的,而是準備劫獄之前,憑著粘桿處身份從附近軍營裡徵用來的,理由很簡單,北京粘桿處總署來人有任務,徵用一輛軍車任務要用,大概兩三天就給他們開回去。當時還亮出證件、簽了字的。所以兩三天之內,不會有人找這輛車。
但饒是如此,也肯定不能把這麼一輛玩意兒直接停到李長貴家門外。他們下了車,背上所有東西,藉著黑暗,深一腳淺一腳地步行到李長貴家附近,觀察了一陣左右無人,快速進門。
隊員們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了,又疲又冷又餓,一下子進到暖烘烘地屋子裡,都說不出的愜意。
「地方小,呵呵,兄弟們隨便坐,」李長貴熱乎地招呼著,拍拍床和椅子,又拖出兩條長條凳,然後道,「都餓了吧,我去燒水,再給弟兄們弄點吃的。」
大家都也笑呵呵地點頭客氣著,屁股早都找地方坐了下來,肚子裡也咕咕叫了。向小強知道這時候也不能放鬆警惕,畢竟外面還在大搜捕。他指揮隊員檢查好武器,衝鋒鎗、盒子槍、機槍全部子彈上膛,放在手邊,又安排人趴在北窗戶和南窗戶邊放哨,觀察房子外的動靜。
雖然在城外,但因為在鐵路區,所以這裡儘管簡陋,也通著自來水。李長貴弄一隻大鍋結滿了水,在外面小廚房間的灶台上燒著,又望爐膛裡填了兩鏟煤,這才披了大棉衣探頭進來說道:
「那位兄弟幫我看著水,我去給弟兄們買點吃的去!這才九點多,車輛段那邊的小館子還沒關。」
然後他猶豫了一下,又說道:
「杜長官,你跟我一起去吧,呵呵,弟兄們人多,買得多,我一人提不了。」
向小強知道他讓人陪他去,主要是想讓人一路跟著他,表明自己真的是去買吃的,不是去通風報信的。
向小強暗笑,李長貴看著蠻魯的一個人,其實還挺有心眼的,可能猜到小分隊對他還沒有百分百放心,也可能這就是這一行的規矩。
其實倒不是自己對他還不放心,主要是這實在太要命了,容不得半點疏忽。他眼神詢問肚子疼,肚子疼略微點頭,表示有必要。
「那好吧,」向小強笑道,「子騰,你跟長貴一塊去,幫把手吧。哦,你身上有錢吧?咱們這麼多人,別讓人家長貴花錢啊。」
李長貴連忙客套著,和肚子疼拿了個大籃子出去了。
……
這種小平房的廚房間就建在門外,只有兩三平米,一扇小木門,燒水做飯都在裡面。趙小姐自告奮勇去看著爐子上的水,向小強因為她受過刑,身體虛弱,不捨得讓她出去的,外面那麼冷。但趙小姐很賢惠、很溫柔地推開他,笑吟吟地說,這本來就是女人幹的活。一瞬間,這種大明傳統女性出得廳堂、進的廚房的美好形象,幾乎把向小強的心都征服了。
趙小姐在外面燒水,聾啞的小五抱著膝乖乖地坐在煤球爐邊烤火,李根生對蝸牛使了個眼色,兩人悄悄湊到魂不守舍的向小強身邊。
蝸牛望了一眼門外,又望了一眼小五,小聲說道:
「姑爺……」
「嗯?」
蝸牛這麼叫他,那就是以很親近的身份再跟他說話了。
「姑爺……」他壓低聲音,吞吞吐吐地道,「我覺得吧……您也不該一點也不防著那個趙小姐……」
「嗯?!」
「她……她畢竟有點來路不明……您這麼跟她貼心貼肺地說了咱的事,她卻不跟咱們說她的事……咱根本就猜不透她……」
「蝸牛,蝸牛,」向小強有些興奮地望了小五那邊一眼,壓低嗓音,「你說,咱們陛下姐妹一共幾人?」
兩人都一愣:
「啊?!」
然後他們立刻明白了向小強的言重所指,都轉頭望著小五。
小五坐在火爐旁,像個乖寶寶一樣,抱著膝,抿著嘴,身子一下一下前後晃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到處瞟,看到他們在看她,立刻躲開目光,盯著自己腳尖。
像……的確是比較像,不過……
兩人看向小強的眼神都有些訕訕地,好像在說:大佬,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這時候,外面傳來了「咕嘟咕嘟」的聲音,同時,水蒸汽夾著風從門縫裡擠進來。
廚房水開了。
三人對視了半分鐘,外面「咕嘟咕嘟」的滾水聲一直沒停。好像沒人管這鍋水。
「趙小姐呢?」
向小強說道。
「她不是在管著水嗎?」
蝸牛也說。
李根生啥也沒說,一下跳起來。
三人一起衝出去,推開廚房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