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聞訊趕到,拔開眾人,往裡一瞧,大驚失色:妮妮被人挾住,胸前橫放著一把血跡斑斑的尖刀。
「妮妮!」我失聲喊道。
妮妮立即回頭,驚恐的眼神忽地一亮。
她猛地一踩那人的腳面,頓時他大聲慘叫,妮妮迅捷的將他拿刀的手使勁往外一拔,立刻向我跑來。
可惜,那人反應也快,伸手抓住妮妮的衣領,任她拚命掙扎,像拎小雞一樣,重又將她抓回懷中。
「你再跑,別怪我不客氣!」他惡狠狠的說,刀輕輕一劃,妮妮的脖子上出現一條淡淡的紅線,殷紅的血珠慢慢的滲出來。
「喂!別亂來!」看著妮妮流血,就像自己的心也在滴血一般,我不自禁的跨前一步,想要制止他這種瘋狂的行為。
「周曉宇!你再往前一步,我這刀可就不認人了。」他將刀往妮妮脖子上一緊。
這麼熟悉的聲調讓我一震,我仔細打量他,又是一驚。儘管他皮膚變黑,貼著鬍子,但那小眼睛和高聳的鷹鉤鼻是掩飾不了的。「孟野!」我驚訝的喊道。
他忽然狂笑起來,笑聲宣洩著絕望。
周圍的人一陣騷動,這其中有不少住院的學員,近一個星期孟野在全校已經是臭名昭著了。
他收住笑聲,看著緩緩向他靠近的人,聲音象野獸般淒厲:「反正我是要死的人,不在乎多殺一個人墊背,如果你們想讓她死,就過來吧。」
那把刀緊壓著妮妮細長的脖子,都快凹進去。妮妮一定很疼,一定很害怕,淚水一直在眼眶裡打轉,但她緊咬著嘴唇,硬是沒有吭一聲。
「都退後,你們都退後!!!」我發病似的喊道,妮妮為什麼會被這個混蛋挾持,那一定是因為來看望我,才會被碰上,如果妮妮有個三長兩短,那我這一生都會在悔恨中度過。
「周曉宇!我發現你這個人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孟野得意的狂笑。
「孟野,你敢傷她一根毫毛,我一定將你碎屍萬段。」我憤怒的雙眼都快迸出去,緊咬的牙齒咯吱作響。
「憑你那點能耐?!」孟野冷笑一聲,大聲說道:「你們都讓開,我要帶她出去!!!」
「小伙子!何必再作孽呢。」
「孟野!你逃不了的,還是趕快去自首吧!」
……
眾人無奈的勸說著,卻不得不乖乖的讓出一條路。
妮妮望著我,那雙大眼睛並未因恐懼而失去它原有的光澤。而我此刻完全能將她複雜的眼神一一讀明:那是倔強,那是信任,那是柔情,……她有許多話想對我說……
而我眼睜睜的看著她生命受到威協,卻束手無策。周曉宇啊周曉宇,你平時不是很能嗎?我在心底痛罵著自己,緊攥著雙拳,指甲刺破皮膚,**的疼痛不能減輕我內心的傷痛。痛,並不僅僅因為她是我的好「妹妹」……
電梯旁的按紐一閃一閃的顯示著所到的樓層號,終於叮呤一聲響,電梯門打開。
「走!」孟野推了一把妮妮,妮妮恍若未聞,仍然與我對望著。
「走!聽到沒有!」孟野使勁一推,妮妮險些跌倒。她穩住身體,瞪了孟野一眼,回頭看我的目光中多了一份絕然。
「孟野!」我再也忍不住,大聲喊道。
孟野根本不理會,拽著妮妮朝電梯走去。
「孟野!你學習成績再好,也始終是個失敗者!」我緊上前幾步,長吸口氣,怒聲罵道。
孟野猛地扭轉身體,怒視我:「你說什麼?」
起作用了?我心中暗喜,臉上卻擺出一副調兒郎當的神氣:「我說你呀,就你家那出身,那麼窮,學習再好,也是沒用。種田的始終是種田的,還想野雞窩裡飛出個鳳凰,我看根本是瞎子點燈。」
「你再說一句!」他臉上的怒氣更盛,拿刀的手開始顫抖,推著妮妮向我走來。
我一臉無懼,兩手一攤,很不屑的說道:「你不是討厭我嗎?討厭有什麼用?我是**,怎麼啦?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在努力學習的時候,我在休息。你在遵守作息時間,上床睡覺;我可以在市區裡隨便閒逛。而畢業之後呢,你只能去邊韁掃地,而我什麼也不用干,就可以去機關呆著。這就是你和我不一樣的地方。」我說著連自己都感到噁心的話,耳邊響起幾個住院學員的竊竊私語,我也只能在心裡說抱歉。為了救妮妮,哪怕要我變成一個遭人唾罵的惡人,我也心甘情願。
「你們都是垃圾!」孟野激動的吼道,拿著刀朝我指了又指,將滿腔的恨都發洩出來:「正是因為有你們,這個學校才會這麼不公平!正是因為你們這群人,我才被逼到這種地步!」
我心痛的看著他將妮妮勒得滿臉通紅,臉上不敢有一絲表露。我站直身體,張開雙臂,很大肆的說道:「不錯,是我幹的又怎樣?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有本事就拿刀來捅我呀。不然,在你以後的逃亡生涯中,都會響起我的咒罵。你是個可憐蟲!一個失敗者!一個不敢反抗上級,只知道逃避的弱者……」我絞盡腦汁的痛罵道,將他的怒火煽得旺旺的,卻又要將他的注意力從妮妮身上引開。
「你以為我不敢!老子劈了你!」孟野怒吼了一聲,猛將妮妮往旁邊一摔,持刀向我衝來。
我無心去顧及妮妮現在的情況,面對著孟野的來勢洶洶,我沉靜的想著對策。
在眾人的驚叫中,妮妮的尤其響亮,鋒利的刀尖已經扎到面前。
散打的關鍵在於快、準、狠。王教員的話又一次在耳邊響起。說時遲,那時快,我忽往下一挫身,刀尖劃破我的右肩,滑了過去。而我的右腳迅猛的掃出,正踢中他的左腳踝。
他直挺挺的撲到在地上,趁他還沒反應,我已經壓到了他身上,右膝抵住他的腰眼,將他持刀的手往後一別,再使勁一擰。他「啊」的一聲慘叫,尖刀鐺啷摔地,手已經扭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
「周曉宇!**你——!」他一邊掙扎一邊痛罵。
我噓了口氣,伸手抹去額上的冷汗,回頭說道:「你們誰有結實的繩子,給我兩根。」
從打倒被制服,總共不過短短的幾十秒而已,眾人猶在夢中。半響,才反應過來,不少人遞來拴病號褲的鬆緊帶。
我將孟野綁了個結結實實,又恨他惡語傷人,乾脆脫下襪子,將他嘴堵住。
「該死的混蛋!混蛋!混蛋!……」一個嬌小的身影衝入我眼簾,使勁踢著孟野,孟野只能唔唔的哼著。
我立即抬頭仰望,柔聲問道:「妮妮,你沒事吧?」
妮妮停止了報復行動,俯看我,委屈的眼神閃爍著異樣的神采,許多的話語在這一望中都化作綿綿的情意……那一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已不再是刁蠻任性的小女孩了……
忽然,她嘴一扁,猛地撲入我的懷中,「哇」的痛哭出聲。我蹲著的身體被她這一撞,直往後倒,我只得用雙臂緊緊的抱住她。
她毫不顧忌的痛哭,兩個星期來的折磨,思念,還有今日的恐懼都隨著傾瀉的淚水,重重的落在我的肩上……
「妮妮!……對不起!!」我拍著她的背,一臉的悔恨。
「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我板正她的身體,用手指輕撫著她脖子上壓痕,那一道傷口的鮮血已經凝結,小小的傷疤卻深深的咯痛我的手。「痛嗎?」我愛憐的說,聲音像寧靜夏夜的微風一般溫柔。
「嗯!」她輕輕搖頭,如雪柔嫩的臉蛋,此刻像夕陽濺起的晚霞,全是鮮艷的紅。
她乖巧羞澀的微笑更增添了我對孟野的痛恨,扭頭望去,見他已被兩名保安拖到了電梯裡。
「哎呀,我的蛋糕!」她突然掙脫我的懷抱。
「走開!走開!……」她著急的喊道。
當我爬起身時,她已經站在撒滿零食的地上,經過眾人的踐踏,早已是一片狼藉。妮妮慢慢的蹲下,顫抖著拿起生日蛋糕的盒蓋,止住的淚水再次流出來……
看到這一切,我還有什麼不明白呢?心湖好像掀起滔天巨浪,我的步履如此沉重……默默的從她手中拿過那個圓圓的盒蓋,我看了看,用手指刮起沾在壁上的蛋糕屑,整個放入口中。粘粘的奶油,帶著甜蜜一直滑到心裡……
「真好吃!」我朝她微笑。
她呆呆的看著我,而我不停地將殘餘的那點蛋糕,風捲殘雲般消滅得一乾二淨,邊吃還不迭口的稱讚。
瞧著我的饞相,她終於撲哧一笑出聲,含淚帶笑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我吃完蛋糕,又開始撿尚未被踩到的袋裝零食。
「那麼髒的東西,撿它幹嘛!」她大聲說道。
「又沒被污染,還可以吃。」我輕輕的說。
她眨眨眼睛,忽又蹲下,加入我的行列。
「小伙子,你的傷口去包紮一下吧。」旁邊的一位老人好心的提醒。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剛才被刀劃破的肩膀,還往外滲著血。抬頭迎上妮妮關切的目光,我平靜的說道:「我沒事!」
呼吸科的醫務人員都去急診科參與搶救那位被刺的護士,我只好到鄰近的科裡將傷口處理好。
「妮妮,去我的病房休息一會兒,好嗎?」我柔聲說道。
「嗯!」她現在異常的聽話,很自然的拉著我的手,臉上洋溢著喜悅。
所有要道歉的話,此刻說出來都已失去意義。
我一直看著妮妮,朝病房走去……
剛進屋,就有人來敲門,我急忙走出房間,原來是院保衛處的幹事。
他很客氣的向我詢問了今晚事件的經過,又看了看我的傷勢,然後說了一些「你辛苦了,多虧了你」之類的客套話。
再次走進房間,妮妮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靜靜的凝視她的臉,小巧而稍上翹的嘴角還掛一絲微笑……我思緒萬千……
…………
……「原來是一個小男孩!」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瞪大眼睛打量我。……
……「他!誰知道,他在哪裡鬼混!?」她恨恨的談論自己的父親,顯得有些落寞。……
……「看你平時伺候我還不錯,我就勉強答應你。」她像電影中的高貴仕女,輕輕將小手放入我手中。……
……「這個,給你!」她藏在身後的手突然伸出來,拿著一個破舊的布娃娃。……
……「我給你的東西,你扔了沒有?」在黑夜中,她喊道。……
……「他!」她指著不遠處的8號,憤怒的說:「我要踢他一腳,太討厭了!」……
……「醉鬼!終於醒了!你不知道你的醉相有多難看。」她哈哈的笑著。……
……「你……你……打你又怎麼了?不高興我在這兒,我走!」她哽咽著說。……
……
我長長的歎了口氣,將妮妮輕輕的抱起,輕輕的放在床上,輕輕的蓋上被子,輕輕的走出房間,輕輕的關上門。
在門處,站了一會兒,我大步朝護理站走去。
「您,我是周曉宇!請問伯伯在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