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愛情錄 第十六章
    「到底是什麼事?」我催問道。

    他們面面相覷,互相使著眼色,誰也不願首先開口。

    我的心陡然蒙上一層陰影,初見時的興奮漸漸消失。

    「咳!皮蛋,是這樣!」胡飛咳嗽一聲,歉意的說道:「上次球賽時,坐你身邊的那個小女孩,昨天下午聯歡會上我們又看到她在摻扶前南方軍區司令員賈彪,她是賈彪的孫女嗎?」

    最擔心的事終於來到了,恐怕他們真正想頭號的是我跟賈彪是什麼關係?或者說我到底是什麼人?這一張張熟悉的臉,此刻顯得有些畏縮,又有點羨慕。一道看不見的牆將我與他們隔開,今後我與他們的關係,將發生微妙的改變。那些一起歡笑,一起痛苦的日子還能再重現嗎?

    我真的很想說:「兄弟們,我其實不是什麼**,我跟你們一樣,來自於普通家庭!」但這樣管用嗎?恐怕更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再說,賈老當著眾人的面說我是他的侄兒,我現在矢口否認,豈不是拆他老人家的台?眾目睽睽之下,我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她是!」

    「難怪那天在操場上她那麼霸道!」趙景濤說道。

    「喂!皮蛋住院,你們也關心一下,盡扯些無關的話題。」胡俊傑見我神色黯然,忙走到床頭,遞給我一袋東西:「住院很無聊的,這我知道,給你帶了點解悶的東西。」

    「什麼東西?」我擠出笑容,打開一看:全是武俠小說和軍事小說,還有一本……我仰頭看,他朝我擠擠眼:「偷偷的看,千萬不要被你的女朋友發現了,如果發現了,也不要說是我送的。」

    「你小子!」我搖搖頭,不自覺的露出會心的笑容。

    「皮蛋!你現在好點了吧?」劉剛志終於開口問道。

    「其實就沒什麼大事!」我見他們都還站著,忙說:「大家都坐吧,這樣站著看我,可真讓我有點不好意思!」

    「皮蛋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胡飛也笑起來,回身招呼同學坐在沙發上。

    「桌上有吃的,你們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說道。

    「皮蛋!你早該這麼說了!」趙景濤早已按捺不住。

    ……

    兄弟們都在爭搶著精美的糖果,只有餘航澤坐在一邊,不時看我兩眼。

    我心中一動,問道:「魚鉤,你現在還很忙嗎?」

    「是……是啊!這幾天都在政委辦分室,忙……92護……畢業分配的事!」余航澤不太流利的說道,卻將『92護』幾字咬得很重。

    「皮蛋!我們宿舍可是真慘啊!」趙景濤瞪了余航澤一眼,敘苦道:「魚鉤不在,你又不在,現在是我們三人干五個人的活兒。」

    「真是抱歉!回去我一定將少干的活兒都補上。」我一本正經的說。

    「算了,皮蛋!你現在可真是舒服,有美女陪,有美食吃,還有這麼一間單獨的屋子,都是人,咋就——」趙景濤羨慕的望著我,還沒說完,就被胡俊傑打斷:「皮蛋!」他站起身,說道:「我們也該走了!」胡飛連連點頭。

    其實,我已經明白了,再怎麼嬉哈打鬧,都掩不住他們內心所介懷的東西。

    我的心沉了下去,當胡俊傑微笑著拍我的肩,說下次再來看我時,我發現自己的臉僵掉了,竟擠不出一絲笑容。

    ……

    「周曉宇!我來給你輸液!」曹月梅推門進來。

    「嗯!」我無精打采的應了一聲。

    她仔細的打量我,關切的問:「不舒服嗎?是不是體溫又高了?」

    「我沒事!」我躺著,連手都懶得抬。

    她疑惑的看我一眼,回身將一切都準備好:「剛才那群人是你同學吧,你的人緣真好,每天有這麼多人來看你。」她一邊給我手背消毒,一邊輕輕的說。

    「……是……啊!」我歎了口氣,又引得她瞟我一眼。

    門突然被推開。

    「魚鉤!」我喊道,對於他的重新回來,我並不很驚訝。

    「皮……皮蛋……」余航澤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說。

    「別著急,你先喝罐飲料,再慢慢說!」我安撫他說。

    他用袖子擦了一下汗,急急的說道:「時……時間緊……,半路上我……跟他們說是……去小便……才跑過來的。」他匆匆看了一眼正低頭給我扎針的曹月梅,以為是這科的護士,也顧不得許多,隱晦的說道:「上次你說的……曹月梅的事,出了些……問題!」

    「哎喲!」我一聲慘叫。

    「對不起!周曉宇!真對不起!」曹月梅用棉球緊壓著我的手背,惶恐的說道。

    我忍住痛,對傻傻的望著我倆的余航澤說道:「魚鉤!我知道了,謝謝你!」

    「那……我先走了!有什麼變化……我會繼續……來跟你說的。」余航澤當了通訊員後,真長進了不少,他聽明白我的話意,迅速走出去。

    我仰望著一臉歉意的曹月梅,她急得幾乎要哭了:「說不定,我是護理系狀元第一個扎針失敗的人,不知道是該高興呢,還是該苦泣?」我很誇張的扮作痛苦狀。

    她輕笑了一下,可愁雲立刻佈滿臉上:「對不起!」她的聲音細若蚊吶。

    「你分配的事一定沒問題,誰敢搶我要來的名額,我一定要他好看!」我憤然說道。

    「到於這個失誤嘛,情有可願,我是不會跟別人說的,不過你可欠我一次人情喲!」我調侃的說,想逗她高興。

    誰知,她激動的望著我,眼淚奪眶而出:「我……我欠你太多了!」她哽咽的說道,俯身貼近我,梨花帶淚的美麗臉龐距離我越來越近,我緊張得想要制止她。

    「曉宇!」她閉上眼,幽幽的呼喚。

    這一聲就像是瞎眼多年,突見到光明時,那樣歡喜;這一聲就像蓄積了許久,才對女友道出「愛你」,那樣深情;這一聲就像即將生死離別時最後的擁抱,那樣決然;這複雜而委婉的感情湧過來,將我撞得心神迷茫。

    就在這時,她柔軟的紅唇貼上我的唇,溫柔的卻又是熾烈的吻著,毫無保留的向我開放著她的香舌……恍惚中,我不由自主的抱緊她,在那一刻,又與她的心一起激盪……在雷雨夜傾聽她的哭訴;在舞廳裡,交流人生的看法;在門診部面對命運的捉弄……

    「咳!咳!」咳嗽不合時機的打破了這溫馨但危險的畫面。

    我回想適才的迷醉,不禁暗暗心驚,而她背對著我,倚坐床邊的嬌軀又讓我心生憐惜:「月梅!」我一聲輕歎,讓她身軀一震:「再過一個月,你就要回到家鄉了,這又是何苦呢。」

    她沉默了一會兒,轉過身來時,眼淚已經擦乾,臉上只餘有淡淡的紅:「曉宇!我只是想感謝你,所以一時激動,才這麼做的,你也不必害怕什麼。」她竭力平靜的說,眼神中的那一絲淒苦卻出賣了她。

    兩人互相望著,各自想著心事。

    「對了!我還沒給你扎液體。」她突然說道。

    「換左手扎吧。」我不自然的一笑。

    她更加小心輕柔的替我扎針,屋裡又恢復了冷清。

    「這科裡有電話嗎?」我問。

    「有,在護理站!」她說。

    「我去打個電話,問問楊政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看著剛被扎上針的左手,將話題引到這上面來,好打破這尷尬的局面。

    「醫生已經下了醫囑,這頭兩天,你是不能下床的。這科裡的護士長很厲害,她可是六親不認的,分配的事不用著急,還是等你病好再說吧。」她柔聲勸道,好像我的病比她的畢業分配還重要似的。

    「我有一個毛病,什麼事要做就做好,越拖越是牽掛不下!」我認真的說道。

    她凝視我,目光象浪潮一樣湧動著:「那你晚上再打吧。」她輕輕的說:「晚上我值小夜,可以照顧你。」

    「你上了白班,還要上小夜?」我十分驚奇。

    「晚上負責帶我的教員值夜班,當然得陪她。」她顯得平靜。

    「所有的實習護士都要這樣做嗎?」我又問。

    「也不一定。」她搖頭。

    「月梅!」我望著她,歎道:「在你面前,我總是感到羞愧,你是一個合格的學員!更是一個優秀的護士!」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奉承人了?」她淡淡的說:「我只是習慣了!」

    「我該走了!你好好休息吧。」她調節好液體的滴速,朝我一笑,起身往外走。

    剛拉開門,就聽她一聲驚呼:「是你!……來看周曉宇吧?快進去吧!」

    「誰嗎?」我大聲喊道。

    「你的舞伴!」曹月梅答道。

    ……

    「還好嗎?」我微笑著說,陶瑩瑩還像上次一樣,站在門邊,絲毫沒有往裡進的意思。

    「你呢?」她目光飄掠了小屋一遍,最後落在我身上。

    「原本是沒問題的,不過現在有可能要得偏頭痛。你能不能進來,這樣說話很難受,你得照顧一下病人吧!」我半開玩笑半生氣的說。

    她看著那高掛著的吊瓶,猶豫了片刻,終於踏進來。

    「你知道嗎?這兩天來看我的同學都誇我倆的舞跳得好,尤其是你所表現的東西讓他們感動得都哭了,纏著要我請你給他們簽名,甚至想要結識一下你……」也許是這段時間跟她相處養成的習慣,我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通話。

    「對不起!」她短短的三個字讓我煞住話頭,仔細看時,才發現她滿臉愧疚。

    「對不起?是說我的病嗎?哈哈!我是個易受傷的人,經常要得些小病,現在不是很好嗎?不用去上課,不用勞動,多悠閒,就好像放一個長假……」我笑嘻嘻的說了一陣,她的愧疚似乎未曾減弱幾分。

    「陶瑩瑩!其實我應該感謝你!」我忽然鄭重的說道,讓她一愣。

    「這一個月的跳舞,我領悟到的東西比我過去十幾年的還要多。」我望著虛空,那段辛苦、冷寂、驚險的日子化作一張張圖片在腦中一一閃過:「有首詩說『凌駕了一千次的不幸,也無疑凌駕了不羈的人生!』你和我都是從鬼門頭裡走過一趟的人,是不是對人生又有了不同的看法?」

    她沒有回答,我扭頭,見她望著地面,想著什麼。

    「哎!真捨不得啊!節目已經結束了,我和你的合作也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說到這,不知怎的,心中有一絲感動,我歎了口氣:「不過,你的舞蹈還沒有結束,希望你能繼續跳下去,這不僅是我的願望,更是——」我停頓了一下,加重語氣說道:「更是他的願望。」

    她渾身一震,緊咬嘴唇,沒有說話。

    「謝謝你來看我,這個月來,我為了節目,曾經對你不滿,甚至辱罵過你,還希望你能原諒。」我真誠的說道。

    她神情有些激動,想要說點什麼,地又忍住了,只是直視著我。

    突然,她說道:「管子,壓住了!」

    我還沒明白過來,她走上前,將吊瓶的連接管扯了扯,我下意識的挪了一下,才發現下半截管子被我壓在身下,打了好幾個折,血液都倒流進了膠管。

    「謝謝!」我見她將連接管重新理順,說道:「你知道我現在想什麼嗎?雖然大家都說那節目精彩,可作為局中人,我是看不到,真想能作為觀眾,好好欣賞一下這個舞蹈。聽說這台晚會有攝像的,如果能給我一盤帶子,就好了。許多年後,重樣翻看它時,是否還能記得當時的感動呢?」我喃喃的說道。

    陶瑩瑩怔然望著我。

    風順著窗戶的縫隙溜進來,吹起藍色的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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