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現在是不是比以前跳得好多了?」看著阮紅晴她們在場上盡情的舞蹈,我還像往一樣自顧自的說話,而陶瑩瑩仍舊很少搭腔。
「這說明我的指導是大有幫助的!」我自我吹噓道。陶瑩瑩還是沒說話,只是嘴角微微上翹。
「陶瑩瑩,跟你商量件事!」我突然扭頭對她說。
「什麼事?」她淡然的說。
「我們隊和你們隊五一節要合搞一個晚會,我希望你能參加。」我望著她,誠懇的說道。
「因為現在你是我的褡檔,咱們訓練了這麼久,也應該適當放鬆一下,開開心心的過五一節。」我微笑著說。
「聽音樂就是放鬆。」她平緩的說。
「如果連參加晚會——」
「如果連參加晚會的勇氣都沒有,還有什麼資格去面對所愛的人。」她打斷我的話,略帶譏諷的說:「這種話你已經說過許多遍了,不嫌累嗎?」
「說了許多遍了嗎?我怎麼感覺是第一次說這話。」我厚著臉皮說道。
她轉過臉去,不再理我。
我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感到沮喪,反而暗暗高興。以前她什麼時候跟我抬槓過,這是一個好的徵兆。她的說話方式和行為在不知不覺間緩慢的改變著,只是她自己茫然不知……
……
「阮紅晴,我有事跟你商量!」在她們的訓練結束時,我朝阮紅晴走去。
她在用毛巾擦臉上的汗:「什麼事?」
「後天是五一節,我想請——」
「紅晴!你的電話!」值班員喊道。
「我先去接個電話,一會兒咱們再談!」阮紅晴說完,朝值班室跑去。
「好吧!」我望著她的背影,無奈的甩了下手。
「什麼事這麼急著要跟紅晴談?」曹月梅走到我身旁,輕聲問道。
「我們隊要搞一個晚會,想邀請你們92護的參加,你們會答應嗎?」我望著微笑的她,認真的問。
「和一群小男孩搞晚會,我估計可能性不大。」她笑著說。
「小男孩?不就大一兩歲而已,可別倚老賣老喔!」我戲謔的話中略顯不滿。
「大兩歲,就是不同的人生!」她凝視著我,說出一句奇怪的話。就在我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時,她又換上了笑容:「跟你開玩笑的。聯歡會,大家一定會去的。畢竟,在校的日子不多了。」她平靜的說。
「說的也是!」我理解的點點頭。
「不過,你得跟紅晴說一聲,她是我們這個實習點的負責人。」曹月梅剛提及阮紅晴,就聽見阮紅晴在門外大聲說:「月梅,你叫姐妹們休息一下,我去買點飲料!」
「好的!」曹月梅答應道。
「買飲料?」我心中一動,每次都喝她買的飲料,我怎麼好意思?正好也可以跟她單獨談談晚會的事,想到這,我立刻追了出去。
……
阮紅晴走得很快,幾乎是在跑,而她走的方向跟商店完全背道而馳……我感到奇怪,所以沒有叫住她。
走了沒多遠,我跟她來到了學校後面那塊荒地。
沒有樓房的阻攔,夜風無拘無束的在這片曠野上呼嘯,校園內動聽的蟋蟀聲在這裡也被掩蓋,只有密密麻麻的野草,掀起一**的綠浪,西西簌簌,低沉而悠遠,彷彿安慰著什麼,傾聽著什麼……連貼身的舞服也起了皺折,清冷的月光照在臉上,一絲凝然,一絲憤慨,加上飛揚的黑髮,此刻的她彷彿偷藥的嫦娥,欲要凌空飛去,奔向她嚮往的月宮。
突然,她睜開眼,長吸口氣,雙手攏在嘴邊:「混蛋!混蛋!混蛋!……」她拼盡全力,嘶聲吼道,憤激的聲音衝破風障,傳入耳中,我不禁愕然。
她發洩完後,轉身欲走,卻停住了。我的存在,使她的尷尬無所遁形,就這樣對望著,空氣似乎也凝固了。
她終於雙眉一揚,質問道:「你在這兒幹什麼?不去排練節目。」
我沒答話,走到她身旁,蹲在草堤上,伸出手,讓草尖輕刺著我的手掌:「這個地方太令我難忘了!你知道嗎?我曾經在這裡與同學喝酒,最後喝得胃出血。」
「一點都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活該!」她譏諷道。
「她們也老這批評我。」望著起伏的綠浪,我喃喃說道:「不過那一次卻很值,因為我就此挽回了雨桐的愛!」
「你慢慢感歎吧,我可要走了。」阮紅晴不耐煩的說。
「喂!畢業後你準備去哪?」我仰望她,大聲說道:「是跟葉旭陽去其他地方呢?還是留在父母身旁?」
「你問這個幹什麼?」她瞪著我,語氣有些不善。
「葉旭陽跟我最初是有點過節,但你知道,我和他現在不是朋友卻勝似朋友,而你呢?」我笑著說:「雖然老吵架,可合作了這麼幾次,好歹算是朋友吧,站在朋友的角度,我關心的問一句,你不願回答的就算啦!」
她看著我,神情不像剛才地麼嚴肅:「你管得真寬!」她哼了一聲,蹲下身子,雙手用勁,撥出一簇野草,拍了拍草根的塵土,「怎麼說呢!」她將草立在堤上,說:「反正我不想留在這裡,葉旭陽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這想法要實行起來好像困難很大!」我看她雙手護住那小草,防止它被夜風吹倒,歎道:「你爸會同意嗎?恐怕他希望留你在身邊。」話音剛落,她的臉上立刻呈現出恨意。
「你說得沒錯,我爸不但要我留下,還要我跟葉旭陽分手。」她咬著嘴唇,扭頭看我:「實話跟你說吧,我爸一直反對我跟旭陽往來,要不是我威脅他,說要跟他翻臉,旭陽早就挨整了,剛才他又打電話過來!」
說到這,她渾身不自禁的一抖。我瞧在眼裡,輕聲問道:「葉旭陽呢!他知道嗎?」
「他不知道,當年是我主動追求他的,我不想給他心理壓力。」她搖搖頭,堅定的說,眼中卻露出一絲迷惘。
這是一個剛強的女孩!為了愛情,她獨自承受著多大的壓力!離開養育她的父母,離開哺育她的土地,跟隨著她的愛人,卻一個陌生的地方,而未來到底會怎樣?她心中也沒有把握吧!見她癡癡的望著那堤上的小草,我心中百感交集:「她何嘗不是無根的小草呢!不知異鄉能否讓它重新煥發生機?」
「我怎麼跟你說這些!」她彷彿突然醒來一般,警告我說:「這些話,你就當沒聽見,不准出去亂說,尤其是對旭陽,如果讓我知道……」
「看來你常來這裡!」我沒有直接回答:「不過,你有沒有試過這樣做。」說著,我一**坐到地上。
她瞪大眼睛,驚奇的看著我,而更讓她驚奇的是,緊接著,我整個身體都躺下。
「你在幹什麼?」她驚異的問。
「小時候,我家住在山區裡。每次難過時,晚上就溜到後山的草地上,像這樣躺著。」我張開雙臂,寫了一個「大」字:「草地軟綿綿的,土地的氣息和野草的香味混雜在一起,那味道很特別,可以看到廣闊的天空,我小的時候常常這樣躺著數星星,然後往上看時常在找哪一顆是織女,哪一顆是牛郎,她們是不是已經相聚在一起……想著想著,就好像跟大地連為一體似的,所有的煩惱就都不見了。」
「這樣太髒了吧!」她有些意動。「太髒?城市裡面的垃圾才是最髒的,大自然的怎麼能說髒呢。這些……」我扯扯自己的衣服,說道:「這些好看的衣服其實是枷鎖,穿著它,我們必須舉止文雅,循規蹈矩,一點自由都沒有。可是我現在想坐就坐,想躺就躺,多麼自由!」
也許是「自由」二字打動了她,她猶豫著慢慢的坐下,伸手摸索著身後的土地,瞅著我平靜的神情,她終於躺了下來。
……
「現在有什麼感覺?」
「這土好硬!」
「習慣就好,有聞到土地的氣息嗎?」
「廢話,這個我站著也能聞到!」
「氣息是不同的,你自己慢慢體會,有沒有聽見蟋蟀在對話?」
「沒有,我聽到咕咕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肚子餓了!」
「喂!有東西爬到我手上了!!」
「沒事,一隻小螞蟻!你不會連螞蟻都怕吧!」
「老鼠我都不怕,還怕螞蟻!」
「那你幹嘛打它,多可憐的生物,它爬到你身上,說明它把你當成了大地。」
「也許它把我當成食物了!」
「有這麼大的食物嗎?」
……
「喂!」
「……」
「周曉宇!!」
「幹嘛!我正在祈禱!」
「祈禱?」
「祝你和葉旭陽萬事如意,早生貴子!」
「你!胡說八道!」她抓了把土,扔在我臉上。
「啊……!咳……咳……呸……呸!」我翻身坐起,邊咳嗽邊拍去臉上的塵土。
「我說阮紅晴!你也太黑了,我是肚子餓了,可你也不能給我土吃啊!」我故作生氣的說。
「你自找的。」她也坐起身,看了不起一眼,哈哈大笑。
我急用衣服使勁擦臉。
「周曉宇!謝謝你!」她突然停住笑聲,說道。
我一愣,放下衣服,展現在我眼前的是她真誠的笑臉。
「跟你在這兒一待,我輕鬆多了,謝謝你!」她不加掩飾的說道。
「只要你倆都不放棄,一定會成功的,畢竟這是個強調婚姻自由的時代。」我鼓勵的說道。
「你說這滿天的星星,哪一顆是織女,哪一顆是牛郎星?」她仰望星空說道。
「肯定靠得最近的兩顆就是,比如這個……還有那個……」我指著星辰,信口胡說。
「喂!周曉宇!」
「什麼?」
「我們做個好朋友吧!」她的話讓我一震。
夜風依舊呼嘯,阮紅晴的臉在黑夜中格外清晰,神情坦然而大方。
「難道我們不是嗎?」我認真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