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父親去辦公室檢查倉庫武器監視系統是否運行正常。馬上就快退休了,他還想站好這最後一班崗。
我躺在沙發上,心不在焉的看著電視,腦海裡還回想著白天的事。為了不影響許傑的學習,我不但不能把實情告訴她,相反還要更加關心她、鼓勵她,這就意味著我與她要多接觸,這與我的初衷恰好違背,隨著接觸的增多,我怕……不行,畢業的時候一定要跟她說清楚。可是,萬一她真考上了南方軍醫大學,那又該怎麼辦?一想到這,我冷汗直冒,不會這麼倒霉吧,如果真是那樣……
許傑的事已經讓我頭疼不已了,可今天高欣的表現更讓我大吃一驚。以前我一直當她是好哥們,從未想過感情方面的問題。但她今日的話語中,我感受到了濃濃的情意。她為了許傑,一直隱瞞著對我的感情,若不是因為我的轉變,讓她感到了有可能永遠見不到我的恐懼,才自然的流露出來,否則我永遠都不會知道。想著想著,我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可是我能給予她什麼呢?什麼都不能!我和她注定永遠都只能是朋友而已。
第一次!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多情!它讓我陷入情網中,無法自拔。
「哥!你到底想要看什麼頻道?換台換得我眼花。」弟弟不滿的叫聲驚醒了我。
「我不看了,給你吧。」我有氣無力的說,將遙控器扔給他。
我站起身,往臥室走去。
現在我頭暈腦脹,只想拋開煩惱,好好睡一覺。
「兒子!走,跟媽出去逛逛。」母親從廚房出來,對我說。
「現在?」我搖頭說:「不行,我困了,想睡覺。」
「看你皺著眉像個小老頭似的。年輕人嘛,應該精力旺盛,活蹦亂跳才對。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可以跟媽聊一聊。」母親勸解說。
「我沒事,就是出去了一天,疲倦了,不想動。」我扮起笑臉說。
「不行,你必須陪媽出去!」母親一點也不給我商量的餘地,拉著我胳膊,就往外走:「剛回來,就一天到晚往外跑,媽想跟你多聊聊都不行。」
我無奈的跟著她出了院門。
……
「媽!這是要去哪裡呀?」一路上,母親滔滔不絕的講,我心不在焉的聽,不知不覺間,已經走了很遠。
「去老年文化活動中心!」母親興奮的說:「陪媽跳舞去。」
「什麼?」我吃驚的問:「媽,你什麼時候對這個感興趣?」
「哎!退休在家,閒著沒事,你爸工作又忙。後來聽人說,這一片區有一個老年文化活動中心,每天都很熱鬧,所以就去散心。沒想到遇到不少跟我一樣遭遇的同年紀的人,她們都玩得很開心,我也加入了進去。」母親平靜的說著。只是這平靜背後有多少辛酸,多少無奈。身為兒子的我和弟弟,包括父親,又有誰能真正瞭解呢,我靜靜的看著母親,雙手將她的胳膊抱得更緊。
「以後我天天都去參加他們的活動,最近社區聯歡會,我們還出了幾個節目。我還是領舞啦!」母親又興奮起來。
「真的?」
「那當然,想想你媽當年也在工會幹了十幾年,基礎好啊!」母親一臉的自豪。
「媽!你還挺驕傲的嘛。」我笑著說,看到母親找回了對生活的信心和熱情,我真心的替她高興。
「對了!兒子,你會跳舞嗎?你們大學裡組織舞會嗎?」
「組織得很少,我只會一點點!」我據實回答。
「那媽來教你!」母親拍著胸脯說。
「你?」在我記憶中,母親是很少跳交誼舞。
「怎麼,不相信你媽,我現在可是舞林高手。」母親故作生氣的說。
「你知道嗎?文化活動中心有一個廖師傅,聽說是文工團退休下來的,以前曾是重慶市交誼舞比賽的業餘冠軍,尤其是拉丁舞,他跳得可真叫棒。」母親崇拜的說:「我可跟他學了不少。」
「真的!」我想起了那天的舞會,想起了鍾愚的挑釁,心中突然對去文化活動中心有了幾許期待。
……
「老曾,這是你兒子?嗯,不錯,長得是一表人材。」
「小伙子,你媽老跟我們誇你,你可是她的驕傲哦!」
……
一到文化活動中心,母親就開始熱情的與熟悉的人打招呼,然後就是很自豪的介紹我。
在一群四五十歲的老人中,來了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我很快就被團團圍住,她們充分發揮老人的長處,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我只能頻頻點頭說是,畢竟尊老愛幼是優良傳統。最後,竟有人熱心的問我有沒有女朋友,要幫我介紹一個,搞得我很是尷尬,而始作俑者站在圈外,笑嘻嘻的看著,毫無要幫我解脫困境的意思。
這大廳裡除了我一個,全都是老人,找不到一個可以聊天的同齡人,跟母親來這完全是個錯誤的決定,我後悔了。
就在這時,悠揚的音樂響起,堆集的人群一下子散開,很快組成一對對,在大廳中央翩翩起舞。
「兒子!陪媽跳一曲。」母親走過來,向我發出邀請。
好像是某個奧斯卡影片的主題曲,旋律非常優美,拔動著我年輕的心。聽著這曲子,看著舞池裡熱鬧的場面,我的腳開始發癢了。
「好的。」我帶著母親步入舞池。
才跳了幾步,母親就開始教導我了:「挺胸、抬頭、目光平視前方……把手臂張開些,不要顯得那麼小氣……左手攤開,不要把我的手抓得那麼緊……」
不就是跳個舞嗎,幹嘛那麼認真,又不是比賽。我苦笑,可還不得不照做。
「不對!不對!腳步錯了,狐步舞不是這樣跳的。」當我和母親轉到舞池邊時,一個聲音傳來。
「廖師傅!「母親欣喜的叫了一聲,立刻舞也不跳了,拉著我走過去。
這位就是廖師傅?按照母親的敘述,他應該有五十多歲了,可看上去很年輕:臉刮得很乾淨,皺紋很少;頭髮烏黑,留得很長,整齊的梳到腦後,紮了個馬尾巴瓣;穿著緊身的白色薄毛衣,下身是黑色西裝褲,一雙油光珵亮的皮鞋;身材很勻稱,完全沒有中年男人常見的大肚囊。怎麼看都不像一個老人,倒像個嬉皮士,而我對這種人恰恰沒有好感。
「噢,小曾,這是你兒子。」聽完母親的介紹,廖師傅點頭說,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難得咱們這個老年年活動中心有年輕人光顧。」
「是啊!廖師傅,他聽說你是跳舞專家,想跟你好好學學。」母親立刻恭敬的說道。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了?雖然我有那麼一點想法,可見到他之後,我已改變了主意。都這麼大了,還想扮年輕,應該叫老不正經吧。
「跟我學跳舞?」廖師傅一愣,湊近我上下仔細打量了一下。然後背著手,踱著方步,繞了我一圈:「有一幅好身材,只是可惜。」他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儼然一副專家的模樣:「你是不是常去街頭舞廳?」
「舞廳?沒去過。」開玩笑!我是那種一看就是地坯混混的人嗎?
「你跳舞太隨意,游擊習氣嚴重。」他一本正經的說。
「跳舞不就圖個輕鬆自在,幹嘛要那麼正規。」我氣他不過,頂了他一句。
「什麼?!」一聽這話,他幾乎要蹦起來,氣沖沖的說:「小子!你把跳舞當作什麼了?」
「兒子!跟廖師傅好好說,啊?」母親一看苗頭不對,忙扯我的衣袖。
「跳舞就是為了鍛煉身體。哦!還可以作為社會交際的一種手段。」我像在課堂上面對教員的提問一般,以輕鬆的語氣逗他。
果然,他氣得直跺腳,不停的嚷道:「胡說!胡說!!……」他狠狠的瞪著我,恨不能把我吃了。
我毫不在意的笑望著他。
他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走進播放室。
一會兒功夫,他又走出來,高聲喊道:「小李!」
「誒!」人群中走出一個打扮花哨的中年婦女,竟穿著一條束腰緊身的紅色長裙。
「廖師傅要開始表演了!」
「我們又可以一飽眼福了,太好了!」
大家興奮起來,紛紛靠邊站,讓出大廳中央的空地。
「這也叫跳舞?」我看著走向中央的那個體態臃腫的中年婦女,感到好笑。
兩人距離一米左右,側身站定。
廖師傅雙手自然下垂,身體挺拔直立,頭微側,注視著他的舞伴,目光炯炯有神。
那位女士,頭高高揚起,左手挽過頭頂,右手護住前胸,左腳伸直,右腳往前虛邁一步,那姿勢彷彿是一個驕傲的公主,體態的缺陷好像也消失了。
看著場中兩人專注的神情,我再也笑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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