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們隊的節目終於有了眉目:五班的小品「殺豬」、和口琴獨奏,六班的合唱「雪絨花」、三班一個男生獨唱「愛拼才會贏」。我原本認為獨唱不太適合這種聯誼會,因為太普通了,但我第一次聽這首歌,也是第一次聽人用閩南語唱歌,「愛拼(讀bia才會贏(發a的音)」挺有特色的,於是選中了。
……
週五下午,仍舊是去大禮堂看電影。
當我站起身,要指揮全隊唱歌時,噓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是針對我的嗎?」我怒目環視:「看來,胡耀均在軍校三年沒有白混,人緣不錯嘛,或者是聽信了謠言的糊塗蟲們,對我不滿。」
當真是山雨欲來啊!我暗自歎息,在感慨中,我看到了人群中關注我的雨桐,看到後排憂慮的秋萍,心中勇氣陡生,不管有多困難,我都將盡力保護我的愛人。
我挺直胸膛,怒吼道:「臨檢隊注意了!!!『我來到這個世界上,……』預備唱!!」大家面面相覷,誰也沒有開口,噓聲更響了。
「『我來到個世界上,……』預備唱!!!」我更大聲的喊道。
歌聲終於起來了,在我有力的拍子下,越來越宏亮高冗:「我來到這個世界上,沒有想去打仗,只是因為時代需要,我才扛起了搶;但是我卻決不會後悔,心中非常明亮,倘若國家沒有了我們,那才不可想像,……哦……哦……軍營男子漢!哦……哦……軍營男子漢!!……」
……
這首歌很長,一般拉歌時,都唱短小精幹的歌曲,這也是開始同學猶豫的原因。此刻,優美雄渾的歌聲在禮堂飄揚迴盪,周圍也都安靜下來。
記得剛入校時,隊長就教過我們這首歌,當時只是被它有趣的歌詞所吸引,而我現在又有了新的感受,如果暴風雨一定要來的話,就讓它來得更猛烈些吧,我將像男子漢一樣的去戰鬥……
……
晚上,我穿便裝,偷偷溜出校門。
我之所以今天還能輕鬆自在的在校園裡閒逛,全仗賈老的一個電話。
賈老是誰?我已經打聽清楚:賈老姓賈名彪,賈慶國的父親,1955年授銜的少將,曾任南方軍區司令員,在戰場上他是縱橫裨闊的傳奇英雄,建國後又是雄鎮一方的統軍大將。他的許多軼事曾在G市廣為流傳,據說G市的軍車至今橫行無忌的原因,就源於他的一句話:「什麼單行道,雙行道,統統都是八一道!」這樣一位個性鮮明的將軍,對我而言,猶如高山仰止一般,也許一生都只能遠遠眺望。然而,他很隨意的一個電話,卻改變了我的命運。如果沒有他,也許我已被掃地出門;如果沒有他,我和雨桐、秋萍恐怕已經遠隔千里,每回以淚洗面吧……在軍隊混,沒有背景,沒有關係是很難出頭的,我無意中借了他的虎威,而他無意中成了我的月下老人,若不親自去表達我的感激之情,我於心難安……
按照賈大哥以前給的地址,我來到這個干休所的正門。
面前是一牆高高的,厚厚的鐵門,兩邊的崗亭裡是哨兵,只見他倆站得筆直,鋼搶扛在肩上,雙眼平視前方,神情肅穆。
我掃了哨兵一眼,沒敢再看,心中已開始發慌,心裡直嘀咕,這可怎麼進去呀?
我在大門前轉悠,哨兵的眼球也跟著我轉悠。
噫!崗亭後面有一個小鐵門,黑夜中看不清楚,好像是開著的,我大喜,急步往那裡去。
「站住!幹什麼的!」哨兵鋼鐵般的噪音嚇我一哆嗦。
「找……找人!」在他的氣勢壓迫下,我的聲音都在顫抖。
「找什麼!!?這裡不是你呆的地方,趕快走!」他已經盯我半天了,又看我穿著普通,於是衝我大吼。
「我……我找賈慶國!」我不甘心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鼓起勇氣說道。
哨兵沒說話了,只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著我。
「到接待室開一張通行證,我們才能讓你進去。」另一個哨兵指著大門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平房,說。
我恍然大悟,迅速衝到接待室裡。
隔著玻窗,一個士兵很客氣的問明我的來意後,就開始拔打桌旁的電話。
「您好,首長!這兒有人找您!……好!您稍等!」士兵把話筒遞給我,我接過話筒,輕聲說道:「是賈大哥嗎?我是周曉宇!」
「是小周啊!你的傷好了嗎?大哥這幾天事忙,都沒空去看你。」話筒裡傳來賈慶國關切的聲音。
「謝謝大哥關心!我已經沒事了,上次多虧了你,我今天想去你那裡玩會兒,行嗎?」我委婉的說道。
「是這樣啊!……」語音停頓了,似乎他在猶豫。
「不方便嗎?」我知趣的問。
「說起來,你是球隊裡唯一沒有到過我家的人,歡迎還不及啦!」他爽朗的說道:「你把話筒給衛兵,我給他說。」
「是!明白了,首長!」士兵恭敬的放下電話,問清我的姓名,證件和單位後,很迅速的開好兩張通行證。
「這一張是給哨兵的,這一張是進首長家要用的。」衛兵耐心的解釋。
……
賈慶國的家很好找,前面是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後面是林木蔥籠的雲霧山,一棟三層高的紅色別墅在燈光掩映下,獨自佇立在其中。
四周是高高的院牆,鐵門邊又有一個崗亭,持槍的哨兵接過我的通行證後,就開始拔打電話。
我的心開始回憶跳動起來,馬上就要見到傳奇中的人物,我第一句話該怎麼說呢……
一個中年婦女開了鐵門,當看到我時,一臉詫異。
跟著她,我進了院子,心,怦怦直跳;手心,開始冒汗……
「梅媽!梅媽!是誰來啦?」還未跨進房門,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原來是一個小男孩!」那聲音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興奮。
我定睛一看,門口站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約模十三、四歲的樣子,正瞪大眼睛打量我。
「什麼小男孩!我年齡可比你大。」這應該是賈慶國的女兒,我以前聽他說過,我有心逗逗她,也藉機緩和一下我緊張的情緒。
「比我大?!鬍鬚沒多少,口氣倒挺大!」她指著我唇邊淡淡的絨毛,傲慢地說。
我氣得恨不能狠狠揍她一頓。
「妮妮,怎麼這麼沒禮貌,快叫叔叔!」賈慶國出現在她身後,規勸道。
「叔叔!叫哥哥,我都嫌吃虧了,要不是看他長得還可以,我才懶得跟他說話。」她小巧的鼻子往上翹,轉身進屋了。
我靠!這是什麼話!我差點背過氣去。
「真是……不好意思!」賈慶國歉然說道。
「沒事!小女孩嘛!」我是打碎了牙齒往肚裡吞,故作大度的說道。
「小周啊!你稍微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先送女兒去學鋼琴,這老師特倔,不肯來家教,說是要尊師重教,我很快就回來,到時咱哥倆再好好聊聊。」賈慶國拍我肩膀,說道。
「你先忙你的吧。」我忙說。
「梅媽!好好幫我招待客人!」賈慶國回頭喊道。
……
賈妮妮跟在賈慶國後面往外走,還不忘朝我惡狠狠的做個鬼臉,我不甘示弱的豎起拳頭。
他倆這一走,這個巨大的客廳更顯得空蕩蕩的,坐在真皮沙發上,我感到一絲冷清寂寞。
「梅媽!是准來了?」樓上傳來蒼老而威嚴的聲音。
我心頭一凜。
「是少爺的客人,首長!你準備吃藥了嗎?」梅媽恭敬的聲音。
「我不吃!我想下樓坐一會兒。」那聲音顯得有些生氣。
樓梯響起腳步聲。
我內心既興奮又緊張……
他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