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玲把胳膊放在桌上,用手背支著下巴,望著我,眼神中帶著一絲迷茫和崇拜。
「我和爸爸的關係,不算很好。我媽媽病了有三年了,我要上班,都是爸爸在照顧媽媽,但是,也可能是爸爸厭倦了這樣長期照顧媽媽,他對媽媽的態度,很不好,這是我最討厭的地方,他對媽媽說話,總是粗聲大氣的,就好像在訓斥媽媽。你對爸爸心中反感,就不太喜歡和他說話,現在的關係,有些緊張。有時侯,我就想,最好是快點嫁出去,搬出去住,我就不用在那個家了。」
我皺皺眉頭,看了朱玲一眼,沒說話,從口袋裡掏出香煙,點了一根,慢慢的抽著。
朱玲覺察到我的眼神,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做得不對?」
我喝了一口清水,剛要說話,一個服務員端著菜走了上來,放了兩盤菜在桌子上,說:「先生,小姐,你們先用著,另兩個馬上也送過來。你們要喝點什麼?」
「啤酒。」我說:「青島的,先來兩瓶。」
朱玲也說:「啤酒吧。大哥,我喝一瓶就夠了,你能喝酒,多要一瓶吧。服務員,三瓶啤酒。」
服務員轉身走了。不一會兒,又端上來兩個菜,三瓶啤酒。
我用啟瓶器打開一瓶,交給朱玲,說:「自己倒吧。」然後又為自己開了一瓶。
我和朱玲各自倒著啤酒,我從眼角瞅了朱玲一眼,笑著說:「你平時喝不喝啤酒?」
朱玲說:「喝呀,和朋友們在一塊喝酒,都是喝酒,偶爾還能喝白酒哪。有時侯,在工作的時侯,有人請客,我也喝啤酒。現在的女孩子,都能喝啤酒。不過,我還是喜歡喝果啤,可惜咱們縣城,果啤太少了,不知道為什麼,很多飯店都沒有果啤。西安的果啤多,我在西安讀書的時侯,經常喝果啤,尤其是冬天的時侯,吃著火鍋,喝著果啤,太爽了。」
我笑了,說:「是很爽,就是肚子受不了。」
朱玲臉色一紅,說:「對呀,就是肚子受不了,要拉肚子。」
我舉起酒杯,說:「小玲,咱們第一次喝酒,碰一個吧。」
朱玲很高興的舉起酒杯,叮的一聲,向我杯子上碰了一下,笑道:「大哥,干了,慶祝咱們能認識,能做好朋友。」
「干了。」我一仰脖子,喝了下去,亮了亮杯底。
朱玲也不示弱,咕咚咕咚,喝了個底朝天。
「爽快!」我放下酒杯,伸出大姆指,向朱玲一豎。
「過獎,過獎。」朱玲很配合,放下酒杯之後,雙手抱拳,拱了拱手。
我兩人都笑了,拿起筷子,開始夾菜吃。
吃了兩口,朱玲放下筷子,歡快的神色,沉凝下來,眼神望著我,說:「大哥,我剛才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哪。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我喝了一口啤酒,壓下去吃的菜,靜靜的望著朱玲,說:「小玲,你是想聽假話,還是真話?」
朱玲說:「我當你是大哥,當然想聽你的真話。我的社會經歷比我豐富,看事出深,你就說吧。」
我想了想,說:「你和你媽媽的關係好不好?」
朱玲說:「當然好。只不過,我要上班,照顧她的時侯比較少。」
我說:「你上班不是借口。你上班,又不用干體力活,也就是抄抄寫寫,打打電腦,最多就是到下面轉轉,並不會累到你。下了班之後,你還是可以照顧你媽的。再說了,你上班做的是腦力活,回來照顧你媽,算是體力活,腦力和體力結合,對你也有好處。」
朱玲想了想,說:「對,我是有些自私,總是借口自己上班,回來之後,也很少照顧媽媽。但是,我爸爸退休了,他有的時間和空閒來照顧我媽。」
我說:「你爸也是個普通人,他也有厭倦的時侯。像你說的,你媽媽已經病了兩三年了,你爸當然也煩。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意思是說,父母病了,當女兒的天天照顧還會煩哪,更何況是夫妻。他自己心裡煩,你不但不諒解他的苦處,還討厭他,他就更煩了。再說你吧,你自己都不太願意照顧你媽媽,把所有責任和義務,都推到你爸爸的頭上,這是不對的。」
我看了朱玲的臉色,她好像沒有生氣,只是臉上有些愧疚之色。我接著說下去。
「你應該諒解你爸爸,和你爸爸一塊照顧你媽,你一勤快起來,你爸爸當然也不會偷懶,他一看到你懂事,他一高興,照顧起你媽來,也會盡力盡心。這樣,事情就會向好的地方發展,你們一家人,也會在照顧和體諒中,體會到天倫之樂。如果你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你爸的頭上,你爸又在心中埋怨你不照顧你媽,這樣只會越來越糟,就會陷入一個惡性後果之中。」
我看朱玲還是不說話,我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笑道「小玲,我說的如果有些重了,你也不要生氣,我是為你好。」
朱玲說:「你說的很對,我不會生氣的。其實,你說的這些,我也懂得一些,就是沒有勇氣去做,去面對,我想,我還是太懶怠,不願意承擔媽媽的包袱。」
我微笑著說:「小玲,你能說出來這話,說明你還會審視自己的內心。沒錯,有時侯,病重的老人,在兒女眼中,就好像是個包袱。人都有怯於承擔責任的心理,但是要想想,自己小時侯,父母也是一把屢一把尿,把我們拉扯大的,現在他們老了,病了,我們也應該為他們端屢端尿。當然,怯於承擔責任,是人之常情,但如果逃避這份責任,那就不對了。」
朱玲點頭「嗯」了一聲,端起啤酒,自己喝了一口,露出沉思的表情。
我笑著說:「小玲,你也不小了,二十三四了,過不了兩年,就要出嫁了,到時侯,這個你一直想逃避家,就會是你最想回的港灣。」
朱玲說:「大哥,我以前真有逃避這個家庭的想法,現在被你一說,我感到自己真的有些不孝。」
我微笑道:「很多人都有過這個階段,以前,我也想過要逃避家庭,衝出家庭的樊籠,尋找自己的天地,但是轉了一圈之後,才發現,家,永遠是自己的避風港,無論我們走到哪裡,家都是我們最大的牽掛,最後的港灣。」
「你也有過想逃避的時侯?是不是結婚之後?」朱玲問道。
「不是。」我搖搖頭,說:「那是我初中畢業剛下學,和一個女孩子談戀愛,後來又分開了。那時侯,我感到家庭很壓抑,我討厭聽到媽媽的嘮叨,討厭聽到爸爸的訓斥,甚至討厭我妹妹的刁蠻,我就想逃避這個家,我去了廣州,但是到了廣州的第二天,我就懷念我的家了,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想念我的家人,我的親人。」
朱玲說:「你是不是馬上又回來了?」
我笑了笑,說:「當然沒有。當時,我爸爸媽媽的身體都很好,不用我照顧,我雖然想念他們,但知道他們不會有事,所以我就留在廣州幹下去了,一呆就是兩三年。」
朱玲笑了笑,說:「大哥,你在廣州做什麼?那時侯你多大?」
我說:「那時侯,我去廣州的時侯,也快二十歲了,呆了兩三年,也就是二十二三,像和你現在差不多年齡,正是青春好時光,哈!」
朱玲撅起小嘴巴,嬌柔的一笑,說:「可惜我沒有見過大哥年輕的時侯。」
我咳了一聲,嚴肅的說:「哥現在也不老,風華正茂哪!」
朱玲笑道:「我沒說你現在老,我只說沒看到你的青春好時侯,那時侯,你是不是很帥,迷倒了很多廣州女孩子?」
我瀟灑的甩了甩頭,又用手灑脫的一撩頭髮,很驕傲的說:「當然,哥當年是黑馬王子,性格小生,堪比古天樂,僅次劉德華。」
朱玲被我逗樂了,格格笑著,說:「你的皮膚倒是黑的和古天樂有得一比,不過,我發現你的,並不像古天樂或者劉德華,倒像,像誰來著,我不記他的名子了,也是個香港的演員。」
我吡著牙笑了,說:「是不是在包青天上演展昭的那個?」
「對,對,就是像他,眼睛很像,就是嘴巴不太像,身材都差不多,就是沒有那個展昭有股狠勁頭。」
我笑:「他不叫展昭,他叫何家勁,以前可紅了,現在,沉寂了。你太小,所以不記得。他演的最好的是中華英雄中的華英雄,比鄭伊健演的好看多了。」
「你對他很熟悉嘛。」
我說:「那當然,以前,很多人都說我們很像。當年,我年輕呀,眼神也有何家勁那股衝勁頭,是個酷男加型哥,現在嘛,成熟了,不能再扮嫩了,要是再整天瞪著眼睛,殺氣騰騰,別人會笑話,說不定,走在街上,小流氓看我不順眼,揍我一頓,我就慘了。」
朱玲捂著嘴唇,格格笑了,說:「看你像個大俠樣,怎麼膽子這麼小,還怕小流氓?」
我正色道:「哥是有家有室有身份的人,怎麼和那些小流氓一樣,他們是光棍一條,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我可還要養家餬口哪,我的命,金貴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