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村長 正文 八
    夜裡,我沒睡好,總是隱隱的感到有什麼不對,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昨晚和小槐纏綿了一夜,已經困極,下午兩點多鐘睡到五點,也算補了個覺,但全身還是又累又酸,本來一沾床就應該睡著的,卻躺在床上反來覆去睡不著。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一直到了凌晨兩點多鐘,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凌晨五點鐘,姑媽和姑父來了。我也起床,開始幹活。

    店裡少了小槐,我感到到處都是空落落的。我彷彿可以聽到小槐的笑聲,我希望她就藏在某個角落,忽然竄出來,揪一下我的耳朵,親暱的叫我一聲大眾哥。但是沒有,沒有小槐,沒有人來揪我的耳朵。

    姑媽和姑父可能在暗中商議了小槐和我的事情,他們可能猜到我和小槐有了故事。讓我不安的是,姑媽明明知道了我和小槐有了事,卻不來開我的玩笑,也不和我談小槐的事,卻在我不在的時侯,偷偷和姑父在說些什麼,一看到我進來,馬上不說了。我懷疑姑媽從電話中和小槐娘談了些什麼,要不,就是姑媽從小槐娘言語中猜到了什麼。

    我的心更慌亂了,做事沒精打采,總不提勁來。姑父倒是沒有像以前那樣罵我,只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望我,自己搶著把活幹好。姑父這樣對我,我更感到要發生什麼事了。

    好不容易忙到九點多鐘,早餐這一波活算是忙完了,簡單的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到十點半,就又要忙乎中餐的活了。

    我沒有心情吃飯,匆匆的吃了兩口,就推開飯碗,上樓去了。我看到姑媽和姑父都望了我一眼,卻沒有說話。

    我心煩意亂的走到樓上,走進自己的臥室,把身子重重的擲在床上,把蚊帳上的風扇開的足足的。風扇吹出來的風,是熱的,是燠悶的。

    這時,我聽到樓下的院子裡有人在說話,是一個男孩子的聲音和姑父在說話,聲音並不高。我聽到那個男孩子的聲音有些熟悉,忽然想到,這個男孩子,是小槐的弟弟小飛。

    小槐的弟弟小飛在北關的一中讀高一,離我們飯店有三四里路,每到星期六,都過來看小槐。好像前天也是星期六,她弟弟就沒來看她。小槐當時還提了一句這事。

    聽到小槐的弟弟來的,卻沒聽到小槐的聲音,我的心情更亂了,我希望小槐其實是回來了,她是故意不作聲的,她是想偷偷的走到我的房門然後大叫一聲給我個驚喜。

    我想衝出去看看小槐,但我壓抑著自己,我怕小槐又沒來,我怕再次失望。如果小槐來了,她會上樓來的。

    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出去看小槐有沒有來的時侯,忽然聽到有人上樓來,一直走到了我的房門外。我先是心中一喜,以為是小槐來了,隨即心中又是一涼,我聽出來腳步聲並不是小槐。

    來人走到我的門口,敲了敲門:「大眾哥,在嗎?我是小飛。」

    我的心頭沉重下來,從床上坐起身子,說:「小飛來啦,門沒關,進來吧。」

    小飛是個瘦瘦地少年,只有十七歲,比姐姐小一歲,他早就認識我,所以也沒有怎麼客氣,就進來了。

    小飛的臉上,表情也有幾分沉重,並沒有以前那種飛揚跳躍的活潑。我看到小飛這樣表情,心頭更是一沉,低聲問:「你怎麼來了……你姐姐哪?」我感到自己的嗓子眼裡堵了一團棉花,說不出話來,費了好大力氣,才擠出來這句話,我自己聽到自己的聲音,卻感到不像是我在說話。

    小飛手中拿著一封信,偷偷的瞅了一眼我的臉色,低聲說:「俺姐不回來了,她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

    我伸手去接信,手掌顫抖的握不住信封,我的嗓子裡擠出一句細細的聲音:「怎麼回事?」

    小飛咬著嘴唇,用一隻腳尖無意識的踢著地面,低著頭說:「俺姐不來飯店幹活了,她去深圳了,今天一早的火車。」

    「噢,這麼快,跟誰去的?」我聽到自己從遠處傳來的聲音。

    「跟我們村的一個近門的姐姐,這個姐姐在深圳兩年了,這次是回家來探親的。俺娘聽她說深圳能掙大錢,工資很高,就叫俺姐跟她去了。」

    「噢,什麼工作?」我感到自己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出奇,平靜的讓我自己都吃驚。

    小飛被我的平靜嚇到了,望著我說:「大眾哥,俺姐其實不願走的,都是俺娘逼她走的,你,你不怪她,也不要怪俺娘,要怪,就怪我吧,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得了病,要用很多錢,俺娘就不會逼俺姐去深圳打工,要不是為了供我讀書,俺娘也不會逼俺姐去深圳,都怪我。俺姐昨晚哭了一夜,今天走得時侯,兩隻眼睛就像核桃,又紅又腫。她說,她不來向你辭行了,她怕來了見到你,就不捨得去深圳。她把她要對你說的話,都寫在這封信裡了。她讓你不要恨她。」

    我笑了笑,用手撫摸著信封,像是在撫摸著小槐的肌膚一樣溫柔,我對小飛說:「我誰都不恨,我更不會恨她,一輩子也不會恨她!小飛,你姐姐走了,以後你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我要是不在這裡,你就找你四叔和四嬸,聽到了嗎?」

    我的微笑是淒婉的,像一個怨婦般淒婉,我的心情是悲哀的,一種深深的無底的悲哀。

    小飛說:「我知道了,大眾哥,我,我先走了。」小飛可能是受不了我的笑容,我的笑容可能讓他感到毛骨悚然,他要逃離這個房間。

    我還是平靜的說:「那好,你走吧,我送你。」一邊說,一邊從床上站起來,去穿拖鞋。

    小飛連忙說:「不用送了。我走了。」說著,就逃也似的走開了。

    我把自己重重的扔到床上,睜著眼睛望著上面,我什麼也看不到,一陣巨大的悲哀像潮水般向我捲來,把我淹沒。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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