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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到城裡去了。
我爸爸媽媽沒有問我那天為什麼回來晚,我也沒有說,我知道媽媽會猜到什麼,她不問,我就不說,她問,我也不說。
我這一走,就是半個月,再回村子的時侯,小雙已經不在村子裡了,她的家裡,又換了一個女主人,是小鎖的媳婦。在小雙出嫁十天後,小鎖也把媳婦娶過來了。
小鎖的媳婦當然沒有小雙漂亮,也沒有小雙勤勞,對婆婆也不好,但小鎖和爸媽都很滿意,畢竟小鎖能討上媳婦,就不錯了,不用挑三撿四的。小鎖的媳婦卻常常挑三撿四,看這裡不順眼,看那裡不順眼,不是罵小鎖是個傻子,就是罵小鎖家裡窮光蛋。罵著罵著,也就習慣了,還是罵,還是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這樣過來了。
再見到小雙的時侯,已經過了春節了。
我們這裡的風俗,年前出嫁的女兒,在年初二那天,要回娘家,帶著男人。我就看到了小雙的男人。小雙的男人,很老實,很木訥,身材很矮,不過有一米六多點,還不如小雙高,而且老實的過火,一看就是那種沒什麼能力的人,但可以肯定,勤勞,只要勤勞了,小雙就不會過的太苦,這是我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
我沒有結婚,初二這天,就在家裡陪酒,等著有近門的姐夫妹夫回娘家,我就做陪客。在陪著一個近門姐夫去給村子裡的長輩嗑頭拜年的時侯,我見到了小雙。
因為我是梁家的人,小雙是樊家的人,所以我們近門的姐夫不用去給小雙的爸媽拜年,我是在路過小雙家的門口時,遇到的小雙。
小雙的肚子大了,身村臃腫,行動遲緩,從她臉上,看不出來幸福,也看不出來不幸,很平淡。她穿著一件黃色的羽絨服,脖子上圍著一條藍圍巾,全身只露著一張臉和一雙手。她的臉有點浮腫,雙眼也失去了以前的光彩。
這還是我那個漂亮的小雙嗎?
我看到小雙,心中一酸,臉上卻沒有什麼表示,反而露出了客氣而略顯真誠的微笑,打招呼:「啥時侯來到的?」
小雙正從她家的院子裡走出來,後面跟著一個矮矮的男人,憑直覺,我知道這一定是她男人。
小雙抬眼看了我一眼,眼中極快的掠過一絲光彩,但隨即消失了,平淡而客氣的笑:「剛來了一會。你怎麼沒陪媳婦回娘家?」
我笑:「還沒訂婚哪。娶不上媳婦了,沒人看的上我。」
小雙也淡淡的笑:「你眼光太高了,是挑光眼了吧?等有空我給你介紹一個俺村的,就怕你看不上人家。」
我笑:「怎麼會看不上人家?都是人家看不上我。我窮,又沒本事。」
那個男人就向我走過來,木訥的臉上擠出笑容,呆板誠懇的向我遞煙,像是他欠我錢一樣客氣。
我接過煙,笑著問小雙:「這是姑父吧?」
小雙的臉上,就出一種異常複雜的神色,像是有些羞愧,又像是有點難堪,還像是對男人瞧不起,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說:「是。這是大眾。」後面一句是向男人介紹我的。那個男人更慌張了,忙不迭的要給我點燃香煙。他客氣的我都受不了,只好趕快逃。
我說:「姑父,好好喝,不用怕醉,醉了,我送你回家。」我在開玩笑,很平常的玩笑,沒有什麼惡意。我有點可憐小雙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我下不了狠心開他惡毒的玩笑。
男人就擠出了笑容,很感激的樣子,但不知道說什麼好,就只是笑,嘿嘿的笑,一邊笑,還一邊搔頭皮。
小雙的臉色,就沉下來了。男人,讓她丟臉了。
我不忍再看下去,和小雙和她男人打個招呼,就領著我那近門的姐夫繼續去拜年。
我轉過身的時侯,看了小雙一眼。小雙也看了我一眼。我們的眼光,都很平靜,平靜的什麼都沒有了。
我知道,以後也不會有什麼了。都過去了。
我和小雙還是會見面,但一年也就是見個一兩次,大多是在年關她回娘家的時侯。見了面,也是客氣而真誠的問侯,沒有什麼別的。
小雙的消息,偶爾也會傳到我的耳中。
聽說,她很不滿意男人,不滿意男人的窩囊,不滿意男人的木訥。男人常年不在家,她一個人照看兩個孩子,還有一個癱婆婆,也挺累的,也很寂寞。後來就出了軌,和她村裡的一個有錢人搞上了,被有錢人的老婆發現了,當街罵她是破鞋,鬧的很大,滿城風雨。據說那個有錢人是想帶著她私奔的,但又不捨得在本地的基業,就沒私奔成。有錢人的老婆一鬧,有錢人和小雙就斷了,不相好了。小雙就找了一個,然後又找了一個,又找了一個。成了公共汽車了。男人也聽到點風聲了,不敢和小雙鬧,又不捨得丟掉他姑父給他在外地找的工作,所以就當不知道,還是年年在外地。小雙還是找相好的。她好像不在乎被人罵成破鞋和公共汽車。她有她的需要,和她的生活。
我聽到這些,心態很平靜,心波不驚。
小雙變成什麼樣子,和我沒有關係了,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不欠她的,她也不欠我的。
我只要記的那兩個晚上,就夠了,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