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眾,你在哪裡,我和文彬都等你了。」
用摩托車載著立原和文崗父子兩人在公路上行駛的時侯,我接到了李林的電話。
我一手掌握著摩托車的車把,一手接聽手機,簡明扼要的發佈命令:「你先把村民代表都叫齊了,我一會就到。」
我放好手機,開始轉向下道口,行駛向進村的土路。
我們村子的路,是全縣唯一一條沒有通公路的土路,每逢陰天下雨,村民要上公路,就要在泥濘中掙扎一里多的土路,每每累到盤疲力盡,對著土路咒罵。曾有外村的媒婆說:「小梁村的小伙子長的都挺精神,就是路太差勁,沒有人家的閨女願意嫁過來。」這是事實,曾不止一次有外村的閨女對著我們這條路望而卻步,也不止一次有走親戚的人對著我們這條路望洋興歎。
這條土路,成了村裡每個村民的惡夢。
村官是五年一選舉,但我們村的幹部,這五年來換了三屆了,都沒有干到滿任。五年前上任的一屆,干的還算不錯,當時還要交公糧,他們幾個村幹部是貪污了不少,但也算在村民中有點威望,名聲不是太壞。當時正值縣政府和上級領導支持全縣村村通公路,各村村民集資一部分,上級再撥一部分款項,就可以修了。那一屆領導在收村民集資款的時侯,剛收了一半,就逢上不交公糧沒有什麼可貪,正好又有人告發他們貪污,這幾個人就趁著這個台階,「名正言順」的下台了,把修路的事扔下來了。
第二屆是臨危頂上的,當時信誓旦旦,說的比唱的都好聽,但是上任不到三個月,把另一半村民集資款收齊之後,那個村財計忽然玩起了失蹤,帶著一家老小,捲了村民集資款五萬塊錢,跑了!(五萬塊,值當的嗎?)不但村民大罵,鎮領導也是瞠目結眼,村長也跟著臭了,從此抬不起頭來(可能也是沒貪到錢心裡不爽,),也不問過問村子上的事了。
事情就是惡性循環的,村民對村領導失去了信任,不再集資修路款。款項不夠數,公路局不給修,部份款項還在公路局放著。沒有人再敢當村幹部出頭辦修路的事,村委會處於癱瘓狀態。
所以,全縣都修了公路,只有我們村子沒有修,原因就是在此。
別的村子的路都修上四五年了,有的甚至還翻修過,但我們村的路一直是這樣土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雖然沒有人再對村幹部有信心,但還是要有人來幹這事,所以在村委會癱瘓了近一年之後,在鎮上領導的支持下,村長選舉又開始了。
新的領導班子,就是我,文彬,李林。
我是一把手,年輕也最大我是村長!
文彬是我本家的堂弟,也是本村的企業家,比我還小一歲,卻有十多萬元的身價(可以在村子裡排前五,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中可以排到前三甲),他是我的副手,也就是副村長(其實是副主任)。
李林和我同歲,生月比我小,和我是死黨,一塊玩到大的光腚夥計,他的官職是村會計。李林個人沒有什麼大能力,但有一個會能力的叔叔,在省城鐵路局任科長,李林就在鐵路局承包一些小活,一年下來很輕鬆的搞個十多萬,他是本村第二富翁,三十歲以下的富翁,他排第一。
在我們三人之中,我的年齡雖然是最大的,但錢是最少的,之所以我來當老大,一是我閒:文彬和李林都有企業在管理,事多,我現在是閒人一個,居家男人,用時髦的話說,就是宅男,所以我有空,所以我當老大。二是我有人緣:比他們兩人要好,從小到大都有老年人誇我是個懂事的孩子,比我小的夥伴還說我是個老成持重的人,平時村子的大事小情,三長五短,都有找我出面,儼然是個「名流」。我其實是個很有愛心的人,像扶老太太過馬(土)路這種好事,我基本是一星期做一次。三是形像好:一句話,長的帥,很有領導者的風範和大氣(其實我感情挺細膩的),比起文彬的肥胖不堪,比起李林的乾瘦猥瑣,我這個濃眉大眼的傢伙,絕對是個正面主角。
咱說話這工夫,摩托車就到家了。
進了胡同,我把立原叔和文崗放下來。在路上的時侯,我們三人就統一了口徑,今天的事,絕對不能有第五個知道的,文崗要快點警告小輝,不能讓小輝傳揚出去。
送走兩人之後,我把摩托車放在院門口,因為馬上就要去開村委代表大會,還要用摩托車,所以就不向家裡推了。
走進院子,靜悄悄的,早上九點鐘的太陽,照在我這個雖不寬敞卻很乾淨整潔的農家小院,讓我心中一陣舒爽。
家,真好!
小嫣在城裡的一中門口開了家雜貨鋪,每天早早去,晚晚回,所以白天都不在家的。
兒子小帆七歲了,讀一年級,也去上課了。
我走到水井前,拉開電源,從水龍頭中流出清涼清涼的地下水。我用臉盆接了涼水,在涼水中泡了一條毛巾,然後脫下外面的白衫衣和裡面的白背心,用滿蘸著涼水的毛巾,向赤膊的上身一澆
「爽呀!」
我被冷水冰的一激靈,全身的毛孔一齊倒豎起來,這樣大叫了一聲。
是真爽,在炎熱的六月天,用剛出土的地下水洗身子的感覺,絕對是只有一個字:爽!真爽!爽歪歪!
就在我吡牙咧嘴滿臉痛苦的享受著這種舒爽的時侯,院子外面忽然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女性聲音:
「大眾,大眾……」
我一激靈,心想,壞了,我沒關大門。
我聽出來人是誰了,這個人,就是我們村子的婦女主任王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