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推開我#183;#183;#183;只有這一次#183;#183;#183;就好#183;#183;#183;安琪兒知道#183;#183;#183;你有蒂絲塔妹妹#183;#183;#183;所以、所以#183;#183;#183;只有這一次,請不要推開我#183;#183;#183;」
安琪兒哭泣的低音一直在我的耳旁徘徊,莫名的,我突然想笑,苦笑,這算什麼?突然而然的開始,突然而然的結束。安琪兒和我,就像是被紅線拉扯的兩具木偶在命運之手的安排下猝然相遇,在我們尚未認清彼此的時候卻就將我們分開!這算什麼?!她的笑,她的淚,都是這麼熟悉,只是,為什麼,我記不起?這是命運給我的機會,還是,只是它另一次不懷好意的玩笑?
輕輕地撫摸著面前庭院中的石桌,冰涼的觸感從掌心一直流到心底,想起早晨安琪兒和我們逛街時那般開心的模樣,心突然疼得揪起來了,她的笑,明明還是那麼美麗,為什麼,我看起來,卻總覺得哀傷?
陪女孩子逛街是很痛苦的享受,而今晨這次絕對是我有生以來最痛苦的一次,看著微笑著的一個個女孩,我突然只想苦笑,逛街也是,遊園也是,便是這寒山古寺也無法消去我們間那種淡淡的悲傷。
安琪兒,安琪兒,安琪兒#183;#183;#183;
「天使有了淚,便從天堂中落下,墮落成凡人#183;#183;#183;」我突然想起了凡雪冰冷的笑,然後,我聽到了身後女人冰冷決絕的話語,她的手正拂過她額前的發,髮梢下女人的目光,彷彿嘲弄。
「安琪兒是聖潔的天使,她本不該屬於這人間的,更不該為誰落淚#183;#183;#183;」她輕輕垂手,指尖上那朵花兒掛著露珠的樣子,彷彿哭泣,「為了維護住這份純潔,我不在意讓自己的心變得骯髒。」
「別把自己的行為說得多高尚似的!」看著凡雪露出的微訝,我冷笑道,「驚訝什麼?有什麼好驚訝的?雖然我不知道你對安琪兒做了什麼說過什麼,但你以為你的動作很隱秘?安琪兒單純得就像是一張白紙,一個偷溜出來連錢都不會帶的人,沒有誰從旁說過什麼,你以為我會相信安琪兒會去考慮些其他什麼?!」
凡雪笑,微笑,淺笑,淡笑,卻是冰冷:「是,是我說的,但那又如何?」凡雪的眼瞬間凌厲,「難道我說錯了?安琪兒現在的身份地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安琪兒如果拋下一切和你在一起你以後的生活還能平靜?對你毫無影響?!你敢回答我嗎?你敢這麼回答我嗎?」
「呵呵#183;#183;#183;不敢了吧?」凡雪淡淡的笑,眼眸裡是抹不去的得意,她瞥著我,眼神裡霍地閃過一絲怒氣,「還有,你和你那位『妹妹』之間難道什麼也沒有?難道你們真的只是單純的兄妹關係?」
我沉默,曦莉婭、蒂絲塔、清清甚至楚蝶衣的不在意,早已經讓我忘記了,這裡,有一條法律是——「一夫一妻」#183;#183;#183;
「你把安琪兒放在哪裡?」凡雪淡淡的問,她的話語卻比任何直接的攻擊更讓我無言,我無法反駁,「你要讓安琪兒沒名沒份的跟著你嗎?你要這麼高貴的她跟著你做你那曖昧的眾多情人中的一個嗎?!這就是你所說的自由?這就是你所說的放飛她的翅膀後她可以得到的幸福?!」
我霍地抬頭,早已猜到了她會去調查我,但是被人當面揭破自己隱私的感覺仍是讓我惱怒。
凡雪轉過頭去,她的手垂下,指尖上的小花輕輕地轉著,她慢慢地移動著腳步,月光將她的背影拉得狹長:「你不能給她幸福,便不要隨意許下承諾#183;#183;#183;但,就算你能給她幸福,你也不要來招惹她#183;#183;#183;」
「那,你又以為#183;#183;#183;安琪兒是什麼?」我凝視著她的背影,淡淡的問。
停住了腳步,凡雪沒有回頭,指尖的轉動霍地停止,花兒輕輕地顫動著:「她是天堂裡的天使,不知道悲聲為何物#183;#183;#183;我不會讓她流淚,無論是因為傷悲,還是為了#183;#183;#183;幸福#183;#183;#183;」
「你想要就這麼一輩子禁錮著她的翅膀嗎?!」
「我只是為她選擇更好的未來而已#183;#183;#183;」
望著那消失在月光下的身影,我霍地輕輕歎息,雙眼中流過一抹淡淡的悲哀:「可是,她有自己想要前進的方向啊#183;#183;#183;」
「那是因為#183;#183;#183;有您在我的前方啊#183;#183;#183;」女孩輕輕的歎息在我的身後突然響起,單純的音調裡卻已多了些之前那原本並不該出現她身上的東西。
猛地回頭,一襲淡藍衣裙的安琪兒怯生生地立在身後不遠處,正一臉溫柔地看著我,緋紅的雙瞳,依然清澈,卻已多了一絲堅決。輕移蓮步,月光下,那一雙眸子閃爍著異樣動人的光兒,看得我有些心慌。
「安、安琪兒,你、你剛剛#183;#183;#183;」我突然看到了女孩的笑,帶著點揶揄似的善意微笑。
安琪兒輕輕點頭:「我都聽到了。」女孩的笑,大度而寬容,眼底的促狹卻泛起一絲負責的無奈,我突然發現,女孩眼中的清澈,在漸漸消失,我的心卻突然沉了下去,難道,真的是我錯了?
「你、你#183;#183;#183;」我苦笑,「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躲在一旁聽人牆角了?」
安琪兒俏臉微紅,輕輕一笑,抱著我的臂彎,她的身子已如同早上海邊一般靠近了我的胸膛,我感覺得到她胸前那兩團柔軟再一次毫不避諱的貼上我的手臂。
我突然想起了早上她所說過的「只有這一次」,我很想拿出來義正言辭地推開她,可是我,不能。只是看著她那雙緋紅色的眼瞳中迷茫的執著,我就說不出口。
「安琪兒變壞了#183;#183;#183;您會討厭我麼?」目光迷離的少女在一個這麼曖昧的姿勢下用這麼楚楚可憐的語氣問出曖昧不明讓任何一個男人都會為之瘋狂的問題,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都會回答「不會」。
所以我很自然地回答了,我的手撫著她淡藍色的長髮,在銀月下反射著冷的溫度,神使鬼差的,我突然捧起了她的臉,我的眼注視著她的眼,看著她認真堅定而沒有退縮的眼,我退縮了。
我頹廢地放下了手,我突然想起,這是在龍國,這是在現代的龍國。給與她承諾我張張嘴便能夠做到,但是,「給不了她幸福就不要隨意許下承諾!」。我不會懼怕凡雪的威脅,但是我卻無法反駁她的話語。
懷中的女孩卻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彷彿感到寒冷似的,安琪兒往我的懷內更靠了靠,她的手已不滿足於只抱著我的右手臂,越過我的胸膛,抱住了我的另一隻手臂,女孩的臉微微地紅了,她的手卻抱得更緊,彷彿要將整個人擠進我的懷裡,和我融為一體#183;#183;#183;
「好想就這樣和您融為一體#183;#183;#183;」那一雙冰涼的小手霍地攀上我的臉頰,滑過的衣襟下露出白皙的肌膚,滑如凝脂,吹彈可破,我突然明白了古人為何會發出「羊脂白玉不外如是」這種經典的歎息了。
「安琪兒,我#183;#183;#183;」我的唇被女孩的食指所堵住,女孩的眼溫柔似水,比起之前那般單純,更多了些許複雜的不捨。
「別說、不要說#183;#183;#183;」安琪兒輕輕搖頭,清澈的目光裡泛著歡喜的淚光,「安琪兒懂的,安琪兒明白的,安琪兒都明白的#183;#183;#183;雪姐姐說了,不要輕易對女孩子說出承諾#183;#183;#183;所以、所以#183;#183;#183;#183;#183;#183;」
「可是我#183;#183;#183;」
「唔、唔#183;#183;#183;是安琪兒不好#183;#183;#183;」女孩仰著頭,她的手撫著我的臉,閉著眼,輕輕地摩挲著,「我記得,在很小的時候,我經常做一個夢,夢裡面,我什麼也看不見,但是,在黑暗之中,也總有一把溫柔的聲音在說些什麼。我看不到他的臉,但是,我記得,那時候我也會像現在這樣,摸著他的臉龐,我記得,這是他在讓我記住他的模樣#183;#183;#183;」
我沉默著,我無法回答,閉著眼也必須面對現實,我靜靜地望著女孩,沒有說話。
「安琪兒一直在尋找著什麼#183;#183;#183;雖然我,什麼也不記得#183;#183;#183;」安琪兒淡淡的笑著,她嘴角掛著的微笑卻是悲傷,「但是我知道的,那是安琪兒必須去做的事#183;#183;#183;所以,我一直在旅行#183;#183;#183;」
「安琪兒#183;#183;#183;」
「我既不堅強也不單純,我只是想要忘掉那些讓我害怕的惡夢,和不知道誰賦予我的責任#183;#183;#183;阿冥,我是個壞女孩,我破壞了自己的誓言,我忍不住想要抱你,想要靠近你,我知道這樣子做對不起蒂絲塔,但是我忍不住,所以#183;#183;#183;不要推開我#183;#183;#183;不要看我,阿冥,不要看現在這麼醜陋的我#183;#183;#183;」安琪兒的指尖是冰涼的,就像是她身體的溫度,我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拉開披著的風衣,將她摟入了懷中,不算寬大的衣服包裹著我和她,卻重新扣上了紐扣,女孩的臉貼在我的胸膛,她沒有抬頭,我沒有低頭。
「單純其實是冷漠的同義詞,我一點都不乖,我不是好女孩,因為害怕,所以故作不在意,什麼也不想的話,就什麼也不會發生,什麼也不去關心的話,就不會受到傷害#183;#183;#183;」
只看著腳下的道路的話,緋紅色的眼才可以這般清澈,不曾被人玷污#183;#183;#183;
宿命,果然是最令人厭惡的語彙。
「只有你是不同的#183;#183;#183;」安琪兒伸出了手,她的手爬出了我的衣服,再一次摸上了我的臉頰,她的眼卻是緊閉著,不敢看我的臉,「阿冥,安琪兒、安琪兒喜歡你#183;#183;#183;」
莫名一震,心中的不祥突然更濃郁了些,女孩平淡的表白卻更是震撼,如同女孩接下去的獨白,「但是安琪兒不能跟你在一起#183;#183;#183;」
「為#183;#183;#183;」我低頭,女孩卻比我的動作更快,垂下的容顏深深地埋在我的懷裡,我突然感覺到,胸口微微的冰涼,一點,兩點。
「命運也罷,宿命也罷,我突然不想再逃了#183;#183;#183;如果這就是命的話,至少我已經遇見了你,阿冥#183;#183;#183;」
「如果這是您的命令,我願奉它為我的宿命#183;#183;#183;」
安琪兒輕輕地蹭著,彷彿撒嬌的小貓:「很不可思議呢#183;#183;#183;只是這般在你的身邊,我就感到好溫暖、好安心#183;#183;#183;」
「只要在您的身邊,便不可思議的感到安全呢#183;#183;#183;」
「安琪兒讓你為難了,是嗎?」
「請不要為我皺眉#183;#183;#183;」
「唔唔,別說話,安琪兒知道的,雪姐姐說得對,我的到來只會給你添上不必要的麻煩,但是#183;#183;#183;」
「您的意願便是最高旨意#183;#183;#183;請不要因我而為難#183;#183;#183;」
「所以#183;#183;#183;」
「所以#183;#183;#183;」
「安琪兒好想、好想、好想就這樣子,在你的懷中死去#183;#183;#183;」
「請容許任性的我,就這麼幸福的在您的懷中,死去吧#183;#183;#183;」
腦際轟然劇震,我的手突然僵在空中,眼前出現的,卻是誰的幻影?!
「安琪兒!」我下意識地縮緊了手,摟住了懷中那彷彿隨時都會消失的幻影!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得我自己都無法認出。
「在,我的王#183;#183;#183;」安琪兒睜開眼,緋紅色的雙瞳裡已溢滿淚水,透明的淚瑩在她的眼眶,閃爍著血紅色的光芒,我的話噎在了喉間,無法寸進。
冰冷的觸感瞬間堵住我沒來得及出口的問語,滑膩的舌尖滑進我被動的牙齒,笨拙地挑動著我的舌頭一起舞蹈,我霍地看見了,女孩眼角沁下的淚滴#183;#183;#183;
殘餘的芬芳還在我的口中徘徊,寒山古寺裡只有我孤獨的身影半靠在石桌上,一臉迷茫。胸膛上還殘留著女孩留下的痕跡,懷中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我仰著頭看見的天空晴朗得讓我忍不住想哭。
左手握著拳,彷彿昨晚那一隻緊緊地反握著我的小手還停留在我的掌心,右手食指輕輕地點在我的唇瓣,我記得,昨晚印在這裡的,是她的眷戀,那不甘鬆開的癡纏,笨拙而努力地獻上她脆弱的心靈。
擁著她,像是擁著最美麗的夢幻與憧憬,我靜靜地坐了一夜,什麼都沒做,只是吻著,輕輕的,淡淡的,將她的味道,記在我的心裡。
「只有今夜#183;#183;#183;請您不要#183;#183;#183;推開我#183;#183;#183;
「明天之後#183;#183;#183;我將消失在您的生命裡#183;#183;#183;
「不會再歸來#183;#183;#183;不會再出現在您的面前#183;#183;#183;
「所以今夜#183;#183;#183;請您容許我記下這份溫暖#183;#183;#183;
「所以#183;#183;#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