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佩茲派了商人阿爾梅達作使者,來向李彥直求和,李彥直口頭答應了,至於細節他可不管,就讓蔣逸凡去和阿爾梅達談,自己卻往後面去了。
蔣逸凡拿出一副不太耐煩的模樣,說:「洛佩茲打算如何?」似乎他極不贊成議和,只是李彥直下了命令,不得不遵守罷了。
阿爾梅達就說:「我們總督希望大明就此退兵,往後我們兩家和好,仍如以前。巴拉望這個港口,就由兩家共管……」
他話沒說完,蔣逸凡就作色怒道:「什麼?兩家共管?」
阿爾梅達說:「是啊,如今巴拉望在我們手裡,只要李元帥答應一聲,就能不費一兵一卒,得到這個港口一半的治權。」
蔣逸凡怒極而笑:「哈,一半治權,一半治權……你好像還沒弄明白,我們都督不是那等怕動刀兵的軟貨!號稱國力空前強大,卻一個島被人搶了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要回來,只要回了一半就在那裡吹噓!大明有億萬子民,為了國家領土,豁出去死個一百萬人,也絕不出讓半寸土地!這就叫:寧失千軍,不失寸土!」指著門口說:「你滾吧!不用談了。」
阿爾梅達叫道:「蔣老爺,李元帥答應過和談的。」
蔣逸凡冷笑道:「答應?你們沒半點誠意,都督會答應你們,那就見鬼了!你剛才那兩句話,換了是都督聽見。當場就把你丟海裡喂鯊魚了!滾!叫洛佩茲洗好脖子在港口裡等著,看我大明男兒血洗巴拉望!」
這巴拉望本來就是屬於大明的。阿爾梅達原也知道要從他手裡要回這個港口怕不容易,之所以提出「共管」只是要以進為退,好慢慢和對方談條件,那料到對方如此強硬?當下只得說:「蔣老爺息怒,蔣老爺息怒。其實大明要是想要回巴拉望。那也不是不可以,可以談地。」
蔣逸凡卻好像一點興趣都沒有,也不接口,阿爾梅達手裡的牌不如他,只好先說:「若李元帥能出一百艙陶瓷,兩千擔生絲,往後每年再給我們送五百擔地絲綢,那麼這仗也不用打,我們願意將巴拉望這個港口原璧歸趙。」
說到最後他用上了一個成語。自覺得體。頗為滿意。
蔣逸凡笑了起來。說:「原來貴國是要談錢啊。不過若是談錢。這筆帳也不該這麼算。」
阿爾梅達問:「那該怎麼算?」
蔣逸凡說:「你們港口裡地歐洲人。還有多少?」
「這個……」阿爾梅達想這可是我們地軍事機密。如何能告訴你們?
蔣逸凡也不等他回答。就說:「不管你們有多少人都好。總之啊。普通士兵嘛。一個人十斤白銀。商人嘛。一個人五十斤白銀。像阿爾梅達你這樣地大商人還有洛佩茲這樣地高官。就一百斤黃金。把這筆錢準備好了。我替都督作主這次和談就算成了。」
阿爾梅達聽得有些懵。心想我們港口不計葡萄牙那伙。也有一萬多人。那不得折合成十多萬斤上百萬兩地白銀?可是
「蔣老爺,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呢?」
「還不明白嗎?」蔣逸凡冷哼了一聲:「就是你們獻上贖金,那我們就大發慈悲,饒你們的狗命,讓你們滾回歐洲老家頤養天年!」這句話最後,也用了一個成語。
阿爾梅達聽得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好久才說:「蔣老爺,你太沒有誠意了!」
蔣逸凡冷笑:「誠意?我本來就沒誠意!巴拉望破城在即,無緣無故的我為什麼要和你們和談?我告訴你,老子是文官,戰場上死多少人和我沒關係,只要最後戰勝了收回國土,老子就有功勞哪怕收回來的是一個爛掉的巴拉望,哪怕為這件事情死掉一百萬人,本官也不在乎。」
阿爾梅達大驚:「蔣老爺,你……你怎麼能說出這麼……這麼不人道的話啊!基督寬恕你。這麼殘忍的事情,怎麼能夠出口?就算你是文官,但戰場上的武將要是聽了你這話,只怕他們……」「他們有仗打更高興!」蔣逸凡截口說:「反正死了多少士兵,罪過算在你們頭上,但只要拿到一個佛郎機的人頭,上面就有十兩白銀地賞賜!拿到一萬個,就有十萬兩!所以我軍將士人人當先,毫不畏死,就是要搶著割你們地番鬼頭!」
這幾句話把阿爾梅達說得心裡一寒,叫道:「上帝啊!大明是禮儀之邦,怎麼你們地士兵卻像魔鬼一樣!」
蔣逸凡笑道:「朋友來了,我們自然是禮儀之邦,豺狼來了,那就刀子伺候!你們是什麼貨色自己清楚,從黑大陸到印度,從印度到南洋,你們殺過的無辜者何止百萬?何必在這裡假惺惺,說什麼天使魔鬼?」說著打了個哈欠說:「行了,就這樣吧,回去告訴洛佩茲,擦好槍炮,等著開打。」
說著又要逐客。
阿爾梅達推開兩個來請他地童僕,走上一步說:「蔣老爺,咱們也別兜了,洛佩茲總督讓我來和談,確實是有誠意的,李元帥讓蔣老爺你來談細節,想必他也認為能談出個雙方都滿意地結果來,比動刀動槍來得好。」
蔣逸凡咳嗽了兩聲,說:「那你倒拿個我們滿意的結果出來聽聽啊,別老是在我面前放屁。之前那些話,我聽著都覺得噁心!」
阿爾梅達心想現在我方居劣勢,還是力求保本地好,這才拋出他們的底線來:「這樣吧,我們願意交出巴拉望。大明與西班牙從此言歸於好。不過我們希望戰後能和大明簽署友好通商協議,往後東方地貨物。包括香料、絲綢、陶瓷,都只能由巴拉望-麻逸這條航線運轉,蔣老爺,這是對雙方都有利的事情,你應該滿意了吧?」
歐洲市場渴望得到東方地絲綢、陶瓷與香料。大明這邊對美洲白銀的渴求程度也不在對方之下,如果徹底關上和歐洲貿易的大門,雖然出得一時之氣,但對大明日益發達的社會經濟來說也將是不小的打擊。
蔣逸凡笑了笑,說:「你們倒也鬼精靈,這樣一來,你們西班牙就獨佔了中國地貨物,這可比戰前你們在南海的利益大得多啊!我們卻只得到一個不太重要的巴拉望,未免太虧。」
阿爾梅達說道:「但這樣對大明來說也是有好處的。對嗎?」
「嗯。」蔣逸凡好像有些動心了:「不過索薩那邊怎麼樣?」
阿爾梅達說道:「我們會負責監視他們回歐洲。保證不會再給大明添麻煩。」
蔣逸凡一聽仰天大笑:「添麻煩?阿爾梅達啊,你錯了!好。我把我的底線也告訴你吧:這次我們發動這麼大的軍隊、這麼多的船艦南下,巴拉望固然是志在必得。可只是這樣仍然沒法回去向朝廷交代。」
阿爾梅達就問那要如何才能向朝廷交代,蔣逸凡說道:「很簡單:我們必須拿一萬顆佛郎機人頭回去。這樣才能向我們的皇帝交差,這是我們天朝的傳統,沒得商量地。」
阿爾梅達聽得呆了,蔣逸凡又說:「我們皇帝認得你們地人種,拿土著來頂替是沒用地,所以無論如何,至少要拿到一萬顆佛郎機人的人頭。至於這一萬顆人頭是葡萄牙種,還是西班牙種,我們就不管了。」說著再次擺手:「阿爾梅達,你回去吧,告訴洛佩茲,一萬顆人頭就是我們地條件。至於巴拉望港口,這個不用和談,我們的大軍自己回來拿,不勞他操心。」
阿爾梅達雖然對蔣逸凡提出地這個條件感到震驚,可他這次來出使,本來就沒打算維護葡萄牙人的利益,從一開始就盤算著要把葡萄牙人當炮灰,大明帝國地軍隊拿首級請賞,這樣的規矩他以前貌似也聽過,因此對蔣逸凡的這說法竟不敢懷疑,想到這裡他說:「蔣老爺,一萬顆人頭的事情,我們可不敢保證什麼,不過之前關於戰後簽署友好協議的事……」
蔣逸凡笑道:「既然是戰後的事情,就等仗打完再說吧。」
阿爾梅達甚是不滿:「說來說去,貴方還是要打?」
蔣逸凡哼了一聲:「說來說去,我問你,你代表得了洛佩茲,可你代表得了索薩嗎?」
阿爾梅達不說話了,蔣逸凡又道:「我們軍事上的行動,不會被你幾句話就影響到,該怎麼著,仍然怎麼著,什麼時候發動總攻,不會改變的。不過我要是你的話,那就在大明海軍發動總攻之前就跑路,等我們滅了索薩,咱們再來談戰後協議的事情。那時候,我估計都督會有興趣得多。」
阿爾梅達沉吟了許久,其實他也明白西班牙就算強扛著,也很難攔住明軍的腳步,要是戰場上他有把握,才不會來求和呢,便說道:「好吧,不過我希望能夠得到李元帥的兩個保證。」
「什麼保證?」
阿爾梅達說:「第一,請李元帥保證我們的船隊離開巴拉望以後能安全撤退,第二,我們希望李元帥得到巴拉望以後不會再進攻麻逸。」
蔣逸凡頷首道:「麻逸那鬼地方,我們也沒什麼興趣,不過你要我們保證不攻擊你們的船隊,前線的兵將只怕不肯答應,那樣會限制到我們軍隊的行動。現在你們心裡打著什麼鬼主意誰知道?說不定是在用什麼詭計呢。」
阿爾梅達說:「請蔣老爺相信西班牙人的誠信。」
蔣逸凡毫不客氣:「我們之前就是相信西班牙人有誠信,結果巴拉望丟了,呂宋被圍,所以這樣的事情,我們是不想再發生一次了。」
阿爾梅達尷尬了一番,才說:「那這樣吧,在我們回麻逸的路上,請明軍的船隻與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雙方不要開炮,怎麼樣?這是一定要的了,否則這次的和談就完全是在浪費時間了。」
蔣逸凡道:「可我們給你們這個保證,你們又能給我們什麼好處?」
阿爾梅達便笑著說:「我知道,巴拉望島的叢林中藏有不少明軍留下的部隊,如果李元帥肯給我們這個保證的話,那我們就在撤退之前,將巴拉望的控制權和平轉交給你們的陸上部隊,怎麼樣?」
蔣逸凡斜了斜腦袋,笑道:「說了這麼老半天,只有這個最靠譜。不過你們你們肯和平逃跑,索薩可未必肯束手就範呢。」
阿爾梅達微笑著說:「巴拉望的城防在我們西班牙手裡呢,索薩在裡面只是客軍,做不了主。反正他也不聽我們總督指揮,既然如此,我們也就沒有義務負責他們的安全了。」
這句話,實際上已經在明示他們將拋棄葡萄牙這個同盟了。蔣逸凡眨了眨眼睛:「你們都是信基督的吧?我聽說你們信了基督彼此就都是兄弟了,你們這樣放棄自己的兄弟,良心會安嗎?不怕基督降罪嗎?」
阿爾梅達聽蔣逸凡提起「基督」一次,就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連劃了三次,才滿臉虔誠地說:「索薩他們做了許多壞事,我想,如果他們出了什麼事情的話,那也一定是主降罪於他們。這些都是主的安排,作為基督的子民,我們願意接受主的安排。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