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在南,家家拜年。
小輩兒的磕頭,老輩兒的給錢。
要錢沒有,扭臉兒就走。
大年初一。
早飯也很豐盛。我爸媽瞧著韓霜簡直是樂開了花。在他們看來,我能尋著韓霜這樣的美麗女子做媳婦,著實是我的福氣,前世不知道敲爛了多少木魚。
「李正,我爸很認真地道,你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老這樣子吧。別整天晃晃悠悠地嘛事兒不幹,知道的呢倒也沒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老李家大少是個二流子呢!再說眼巴前兒你也要結婚了,古人云,成家立業,你這業準備嘛時候建呢?等以後你們結了婚,你還準備叫你媳婦跟你喝西北風啊!」
「這總不至於,有我一口飯吃,就少不了她那一份兒。」我不滿地道。這才大年初一,可就開訓了啊!
「那你也得趕緊找一工作,我們老李家可從來都沒有好吃懶做的主兒。」
「哎哎哎∼∼急嘛,急嘛!你爺兒倆有仇啊?不掐行不行?我媽及時地出來勸解,溫言道,正正,你爸也是為你著想,你就隨便先找一個幹著唄,不願意了咱再想轍,跟媽說說,你想找個什麼樣的工作?回頭讓你爸給你瞅瞅有沒有合適的職位?」
「也好,既然你們非要把我往梁山上逼,那我可就說了啊!」
「說。」
「我想找那種少幹活多拿錢,不幹活也拿錢的。」
老倆口加上韓霜,三個人面面相覷。過了好大一會兒,我爸鐵青著臉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喝道:「滾,你給我滾!」
我不理他,拿眼看我媽。
我媽瞪我爸一眼,叱道:「你給我滾!」
我大是得意,丫不是治我麼?總有人能治你。
「媽,當初生我的時候,您是不是挺得意的,您可是為老李家立了一大功了!」
我媽笑起來:「當時是挺開心的。」
呵,我正要為自己剛一出世就能為媽媽帶來歡樂而吹噓幾句。我媽又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說:「不過現在有些後悔了。」
夜裡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被一個莫名的東西追逐,我不停的跑啊跑,跑啊跑,可是始終逃脫不掉那種來自骨髓深處的恐懼。驀然驚醒時,我呆坐了一會兒,下床倒了一杯水,點燃一支煙,看一明一暗的煙火在黑暗中閃爍。我一直以為自己的生活是幸福的。我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特別特別疼愛我。還有叔叔姑姑他們。在這個小城中,重男輕女的思想還很濃烈,而我,是這個大家族中唯一的男孩。所以,我認為自己成為壞孩子是理所當然天公地義的事。這種日子讓我覺得幸福,但是不快樂。我從不認為這是兩個可以混淆的概念。
西城區有廟會。老傳統了,打我一萌發兩性意識,每一年的正月初一都會去廟會逛逛。因為去的人很多,有很多遊樂設可以玩。更重要的,MM也很多。
鬼修城。
傳說是商朝時的一個德高望重的大臣死後,大王為了讓後人牢記他的功勳,就派人在一個月內為他修一座華麗的墳墓。修墓的官員在到第二十九天時,知道自己完成不了任務,急的比熱鍋上的螞蟻還要焦急,以為這次死定了。沒想到第二天居然發現墳墓在一夜之間完工,並且還在工地上發現許多早已死去多時的人。所以稱之為鬼修城。
打電話叫上周吟,小暖,小晚,以及我的兩個妹妹。
我們走到售票口時都站住了,各人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我知道這幫傢伙是想讓我買票呢。等了一會兒,哥們兒很騷包地說:「乾脆我們來石頭剪刀布,誰輸誰買。」於是大夥兒一致舉手通過。結果叫我很氣憤,早知道還不如提倡AA制呢!
這裡面倒也有許多好玩的地方,我們先是去看八百羅漢像。然後是光武廟,地母娘娘宮。熱鬧的人群,空氣中有微微的熏香味,紛亂的聲音,我在一個花壇邊坐下來,感到透心的孤寂。
接著我們去十八重地獄。那裡陰氣森森,不時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聲傳來。我心裡想這次怎麼著也得當次護花使者,我牽起韓霜的手。慢慢的朝前走。她的手很光滑,並且冰涼,有微微的顫抖。
猛地裡閃過一聲重響,昏黃的燈光陡地一亮,我看到自己面前聳立起一個高高的無頭的全身是毛的怪物,手裡居然提著一個頭顱。我一怔,看向韓霜,見她只是神色一變,隨即復原如初。我的心忽然一下子跳起來,跳的很歷害。很疼。我捂著胸口倒下去,身子軟綿綿的提不起一絲力氣。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
早就說過,我身子弱,有先天性心臟病。倘若不是老老爺子教我練《無根樹訣》,早就像在遊戲裡那樣掛掉了,並且是不會復活的。轉生與否我不曉得。
韓霜驚慌失措地扶我到外面。有激烈熱辣的太陽,我看到天空中倏然穿過的飛鳥,我把頭貼在土地上,聞到淡淡的泥土的腐敗香味。漸漸的恢復。
她抱著我,細細的髮絲散落在我臉上,清新的氣息。「李正,你別嚇我。我求你,不要嚇我!」
「我不嚇你,我緩緩搖頭,可是我很生氣!」
「哦,她說,哦?」
「甭笑哥們兒膽子小啊!剛才那情況,你怎麼不跟我做人工呼吸?」我大笑著站起來,然後得意洋洋地走。
然後我們去玩擲圈,碰碰車。本來我想好好在韓霜面前表現一下的,卻沒想到周吟這小子一點兒面子都不給我,把我撞的七葷八素,我恨死他了。幾個大人在裡面佔著位兒,把周圍附近等待的孩子們急的不得了。後來又去玩迷魂陣。所謂的迷魂陣,就是用竹子插在地上弄成的,裡面儘是些曲曲折折縱橫交錯的小路。擺迷魂陣的老闆吹噓說是三國時諸驀亮留傳下來的陣法,裡面包含有生門,死門,驚門,殺門等等。我和韓霜進去,我拉著她的手走了一會兒,就迷路了。
韓霜說:「要不我們分開走試試?」
我點頭。又過了十多分鐘,我聽到她喊我,她衝我打了一個OK的手勢。可我發現我怎麼也走不到她身邊去。最後我急了,趁老闆不注意,偷偷拔掉幾根竹子,才算和韓霜從陣裡衝殺出來。
我站在陣外面,看著還在陣裡亂闖亂走的像無頭蒼蠅一樣的傢伙,不由得暗暗得意。「這些人也忒笨了!」我說。
韓霜笑。「對,誰像你這麼聰明呀,走不出就拔人家的竹子。」她說:「老公,你太聰明了,我愛你一輩子。」
呵呵,我心花怒放。我笑著說我願意接受所有美女的恭維。這兒的美女特別多,韓霜絕對是其中最打眼的一個,我更開心的是,她是我的。
中午在路邊隨便尋一飯館,然後開始和周吟拼酒。這小子特別能喝,當然,自從內力大成之後,我十分嚮往著自己也能像段譽一樣,把酒從體內逼出來。為此我還特意拉過一張椅子搭手,可等我手都搭麻了,酒還是沒有逼出來。
到家之後,頭開始暈起來。我勉強看了一會兒電視,感覺到心裡面實在難受的不行。屋子裡的東西都轉的厲害。韓霜垂淚,抱著我不肯撒手。
我媽也哭起來:「正正,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我眼前一陣陣發黑,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外面陽光燦爛,我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
屋子裡有好多人。爸爸媽媽叔叔等幾乎所有的親戚都在。老老爺子也在。他撫摸著我的頭,連連歎氣。
我爸說那個飯館我去過了,他們喝上假酒了。周吟的情況比我要好,打幾瓶吊針也就沒事兒了。
我腦袋仍舊暈得厲害,很痛,很沉重,就跟腫了一圈兒似地。又慢慢的睡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深夜,窗外星河在天,有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很蕭瑟。
我看到韓霜俏生生的坐在我身邊。
她說:「你醒了,好些了麼?」
「好多了。」我說:「閒著也是閒著,玩玩這種死亡遊戲倒也不錯。」
韓霜轉過頭去。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那你玩了這種遊戲有何感想呀?」
哥們兒眼神多亮呀,早就從側面看到她眼睛裡滾來滾去的淚滴……唉!我歎口氣,想了想,說假東西害死人吶!
在醫院裡住了兩天,和我*鄰的幾個病友我全都混熟了。
我發現對門病房裡總有個漂亮的小護士進進出出的。很美麗的樣子。
「喂,你過來一下。」我喊住她。
「幹嘛呀?」她走過來,滿面含笑的瞧著我。
「你讓我心動了。」我壞壞的說:「能不能讓我親你一下呀?」
「呵呵,得了吧!就你李大少爺,誰不知道你嘴巴壞呀?」她說:「瞧瞧你這兩天把我們醫院給鬧騰的。」
「不讓我親的話,我就咬你。」我惡狠狠的說:「我得的可是艾滋。」
她笑起來,捂著嘴巴跑掉。
和我同病房的張叔叔說:「你小子可真夠壞的。」
別呀,我說:「咱們可都是好同志,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看病,走到一起來了,你怎麼能說我壞吶。」
我跟我媽說咱們出院吧,我悶死了,這地方特沒勁。
「不行。」我媽說:「醫生說你身子弱,要再呆兩天。」
「這哪小子說的呀!」我恨恨的說:「我健壯如牛。」
我乾脆死皮賴臉的纏上那個小護士,跟在她後面找機會逗她。
我說我給你四個選擇,你必須從裡面挑出一個來做你男朋友。
「什麼呀?」她笑呵呵的問我。
「A是岳飛。
B是姜子牙。
C是諸驀亮。
是李正。
四選一題,你選一個吧。「我說。
那小丫頭只笑的花枝亂顫。「虧你想得出來。」她說。
正月十五。元宵節。城市中,火樹銀花不夜天。
哥們兒卻終於出院了。
我和韓霜在大街上走。
我說我跟你做首詩罷。
韓霜勾著我的手臂,神情嫵媚,摩擦得哥們兒全身起火。我懷疑她是故意的。這個悶騷的傢伙最近越來越喜歡和我玩妖精打架,並且花樣繁多,叫人防不勝防。「好啊!」她說。
正月裡來正月正,
紅撲撲地娘子挑紅燈,
紅燈挑在臥室前,
幸福的生活日日紅。
嗯,不日不紅!
韓霜問:「李正,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很久了,你能老老實實的回答我麼?」
「能。」
「你愛我麼?」
想了很久之後回答。這是我第一次跟她說愛這個字眼,以前則都是用「喜歡」矇混過關。
那一刻,我看到韓霜燦爛無比的笑臉。像春花般驀然綻放,出水芙蓉般的清香。
風吹得很大,有人說,只有當陽光落進井裡的時候,它才會發現黑暗的溫柔。是不是和她愈來愈*近,才會忘記丁丁帶給我的疼痛?
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我越來越喜歡看見她笑了。她讓我感覺溫暖。
有時人生的憬悟需要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來琢磨。有時又會瞬間頓悟。猶如當頭棒喝。終於明白,過去的就應該讓它過去,把握住現在,把握住眼前,讓自己過的快樂,才最重要!
曾經擁有的那一份愛,可以讓他以另一個方式存活。
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人追求各色各樣的生活,總的來說,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物質上的富裕,一種是精神。而對於我來說,精神或許更重要些,我習慣於把握自己的感覺。我的心底裡流淌過溫暖如水的異樣,時間凝固。在這一刻,我終於觸摸到幸福。
過去的那些冬天太疼痛,彷彿消耗掉一生的**。醉酒的時候在迷茫中盼望終結,清醒時盼望被點點滴滴的疼痛擊的粉碎。眼睜睜地瞧著自己的心痛那麼尖銳,悲哀那麼真實,但卻做不出一絲即便是無謂的掙扎。可是,現在,哥們兒緩過來了!
我知道,自個兒心底裡是很寂寞的,渴望有依*。像在水底裡游來游去的魚,也需要空氣。汽車在身邊穿掠,刺耳的聲音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慢慢的散開來。空氣中有清清的風的味道,我都可以聞得到。一切,並不是不可抵達的虛無。
韓霜總是喜歡撫摸我的稻草頭。未來是那麼的精彩,何必固守不可理喻的偏執?學會讓自己忘記,忘記那風生水起般的蒼涼!
我喜歡這樣子平淡而溫暖的生活。喜歡就這樣和韓霜靜靜的朝前走。牽著她的手,一直走。
一直一直一直。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些天一直未再見到黃筱琪。她沒到我家來,或許來過了,我沒有看到。家裡的人一天天認可我和韓霜之間的關係,我心中暗暗有些得意。長這麼大,我從來沒有忤逆過老老爺子的意思,這一次,和他頂上了,他卻沒有力氣再來打我了。
得意中有心酸存在。
「你們做的是什麼建幫任務啊?」我問韓霜。
「尋找令狐衝!」
我有點失望:「呃,不是尋找周傑倫啊?」
「找到了嗎?」
「找到個屁!」這小丫頭老是學我說話,以前她可是一個髒字也不說的啊!
「真有本事!」我由衷地連聲讚歎。
路邊有個中年男子牽了一匹馬兜攬生意,旁邊圍了很多人,他在為行人拍照。拍一張十元。
「奧!巴馬!我低呼,好上鏡啊!」
韓霜白了我一眼:「不懂就不要胡說,你知道奧巴馬是什麼人嗎?你知道人們都稱他為誰的兒子麼?」
我眨眨眼,愣了半天,輕聲反問:「奧特曼的?」
可能是我當真猜對了,也可能是我說話聲音有點兒大。韓霜賊也似地朝四周瞄了瞄,忽然加快了腳步,越過人群,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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