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稍做休息,蘇丹青就再次投入了「戰鬥」。分秒必爭,大概是他的作風。
「這第一部分估計就要花費掉三到四天的時間,以後幾天,每天都很辛苦,你做好思想準備了嗎?」
「當然。能跟著您學東西,吃點苦算什麼。」
蘇丹青笑笑:「真是個好孩子。」說完,專心畫畫。
花了整整三四個小時,蘇丹青終於完成鉛筆稿,在畫布上把每個細節都勾勒出來。我不得不佩服他,年紀這麼大,竟然還有如此的工作熱情和體力。
「爺爺,我能進來嗎?」蓉兒在畫室門口輕輕地問,大概她擔心隨便進來會打擾爺爺的工作。
「進來吧。」
一進門,蓉兒就摀住鼻子:「裡面真難聞。」
蘇丹青看到寶貝孫女進來,露出笑臉:「難聞嗎?我還覺得很好聞呢。手裡端的什麼呀?」
「不許動!」蓉兒側過身子,不讓爺爺碰她手上的盤子,「這是給孫祧的。」
「原來是夜宵啊。只有孫祧才有,是不是存心讓爺爺嫉妒啊?」
蓉兒指著旁邊一份小碗:「爺爺的是這份。」
蘇丹青端起飯碗,吃起湯圓:「才這麼點啊?還沒嫁人呢,胳膊肘就向外拐啦?」
蓉兒振振有辭:「孫祧的胃口比你大,當然吃大碗的!爺爺你不要老是取笑人家!你要再這樣,我以後不給你煮夜宵了!」
「好吧好吧,什麼都是你有理∼∼」
看他們兩個一唱一和,樂在其中,我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等我吃完,蓉兒收起碗筷,問我:「好吃吧?」
微微點了點頭。蓉兒立刻喜形於色,被蘇丹青又乘機取笑一番。
等蓉兒走出房間,蘇丹青稍微收拾了一下:「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回去洗澡睡覺。」
我們洗完澡,趕緊鑽進暖暖的被窩。
「和我老頭子睡一個床,不介意吧?」
我笑了笑:「依我看,你比年輕人還年輕。」
蘇丹青服下兩粒藥片:「你和那個韓國小姑娘的事情,我從蓉兒這裡聽說了。」
他說的小姑娘,當然指的是尹善美。
「他的父母把她帶回韓國,不讓你們繼續交往,是吧?」
雖然某些細節和事實有些偏差,但基本意思差不多,於是我就點點頭。
蘇丹青歎了一口氣:「世上的事情,從來都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所以我勸你也別太難過。或許某一天,她就突然回到你身邊了。」
「也許吧。」提起善美,我的心情就變得失落。
「我和你講一個故事吧:從前,有一個年輕的畫家,他愛上了一個有錢人家的女孩子,可是女孩子的爸爸看不起這個年輕的畫家,認為畫家就是畫匠,是低賤的工作,反對他們兩個來往。終於有一天,兩人忍受不了愛情的煎熬,選擇了私奔。不久之後,女孩子替畫家生下了一個兒子。有了兒子固然高興,但生活的負擔就更重了。年輕的畫家一直很努力地畫畫,但是始終出不了名,賺來的錢,只能勉強維持一家人的生活。儘管這樣,女孩子還是無怨無悔,悉心照顧他們共同的兒子。」
蘇丹青停頓片刻,彷彿是在回憶這個故事的情節:「誰都想不到,不久之後,他們生活的地區,爆發了一場流行病,女孩子不幸染病,畫家卻拿不出錢來為她治病,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去。又過了不久,在一次很偶然的機會中,這個年輕畫家有幸參加了一個美術比賽,他的才華終於引起了公眾的關注。於是乎,聲名鶴起,一切都改變了。只可惜,那個女孩再也看不到這一幕。這是不是一個很悲傷的故事?」
我轉頭看著蘇丹青,發現他的眼眶裡蓄滿了淚水。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扭過頭,我假裝沒有看到蘇丹青流淚:「你是不是覺得,女孩子如果沒有跟著畫傢俬奔,而是跟某個平庸的富家子弟結婚,會少受許多折磨?」
蘇丹青擦乾了眼淚:「難道不是嗎?我想那個畫家一定很後悔,真心愛一個人,就不該讓她受折磨。」
「你錯了。畫家應該感到自豪。那個女孩子得到了真正的幸福,她是在自己的幸福中死去的。我和善美也一樣,不論受多少折磨,我們都不會放棄。」
「家庭的,比什麼都來得重要。這是幸福的根源。僅僅靠兩個人支撐起一片理想的天空,畢竟太脆弱。這是我的忠告。」
「蘇爺爺,我不明白你的話。除了善美,難道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蘇丹青立刻說:扭頭看著我,「如果你願意接受蓉兒,我不會介意你的過去。一方面,我覺得那個韓國小姑娘的確不錯,希望你能獲得圓滿的結局,但是另一方面,我們家蓉兒那麼喜歡你,我也很欣賞你,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孫女婿。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我翻身轉向外側:「蘇爺爺,你想的太多了。很多事情,都是老天在安排,我們根本插不上手。」
其實,我完完全全被蘇丹青感動了……
「孫祧,你說的不對。雖然說油畫講究的是明暗,但線條的運用也很重要,纖細、豪放、工整、隨意、交錯疊壓,這些使得油畫內涵更為豐富。西方現代大師,如馬蒂斯、凡高、畢加索和米羅都是油畫中運用線條的大師。」
「爸爸,你快點吃飯吧。大清早就談論美術,是不是不想讓孫祧吃飯了呀?」蓉兒的爸爸趕緊冷卻我們的美術熱情。
我乘機打量蓉兒的爸爸,他長的很清秀,四十多歲的人,看上去才三十多歲。我揣測著,他的母親,也就是蘇丹青的妻子,一定是個溫柔賢淑的女人。
蘇丹青爽朗地笑道:「是啊,太投緣了,一說起來就說個沒完。孫祧,乖乖吃飯,不許再問我關於美術的問題,免得我又忍不住長篇大論。」
蓉兒端著飯碗,偷偷看著我,露出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