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極度的恐懼可以讓人發狂叫喊,同樣也可以讓人乖乖的閉上嘴巴。
玩家們已經沒有了焦點的眼睛,茫然的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碎石、磚塊、瓦片、整條的坦克履帶、冒著熱氣的煎餅攤子,磨豆子的石碾,酒樓的半塊招牌,一隻拚命抖著翅膀也不能阻止自己下落的脆皮烤鴨,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東西,像無聲電影中的道具,自由自在的翻捲飄舞。眨了眨眼睛,所有這一切就已經消失在了峽谷的深處。
良久,一蓬暴躁的煙塵,席捲著兩側的懸崖,翻滾著衝了上來,遮蔽了鐵血之城的天空。
煙塵四處飛散,一片狼籍的深淵四周,站滿了僥倖逃生的人族玩家,沒有人發出聲響,所有呆滯的目光都驚人的相似。
這個時候就顯出站的高望的遠的好處了,被眼前的變故驚的幾欲發狂的蚩尤忽然抬起手臂,指向了懸崖的半腰,「那是什麼!!!」
順著蚩尤指引的方向,懸崖的半腰處是一個個深幽的巨大巖洞,裡面正在噴湧著大群用獸皮縫製的醜陋氣球,氣球的旁邊是讓我倍覺親切的飛龍,詛咒,狂暴,不過身量過於高大,不像我的族類那麼小巧可愛。
「是鐵甲兵團,準備戰鬥!」蚩尤的嘴張的老大,幾乎把通信器一口吃了進去。
漫天飛舞的鐵甲兵團,剛一出巖洞,立刻就列著整齊的飛行編隊,逕直向我的方向殺來。我很理智的一動不動,熱鬧的場面才剛剛開始,不看下去實在可惜,何況,我已經知道肯尼迪派出的這些建築工人是為何而來了。
大批的鐵甲悍匪很乾脆的在我的頭頂飛了過去,盤旋在熔煉爐的四周,無數的骨矛猛犸沿著氣球上細細的觸鬚落下,頃刻間組成了一道堅固的防線。放下了空投部隊,所有的氣球開始全力蠕動,無數的自爆鳥,破空而出,鋪滿了熔煉爐的上空。
中肯的說,蚩尤精銳部隊的快速反應能力真的是一流地,猛犸騎兵的戰線剛剛成型,人族的艦群就圍了上來,地面上的坦克部隊也已經揚起炮口,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在大陸上最堅固的城池裡,即將開始。
忽然發現,自己離戰場過於近了一些,這裡雖然看的清楚,但是想安穩的看完這次演出,還是退的遠一點的好。不過,在這麼兵荒馬亂的情況下,而我的容貌又和人族玩家們痛恨的匪徒太過相似,到底哪裡才是安全地呀。沒奈何,我權衡了厲害得失,終於放棄了現場看球的如意算盤,追隨著蚩尤的腳步,退回到下層的大廳中。
大廳裡亂哄哄的擠滿了人,城防圖扔的滿地都是,嘈雜的跟菜市場有一拼。看著癱軟在椅子上的蚩尤,我一時心軟,湊了過去,在他耳朵邊上安慰道,「你的部隊封鎖了那些巖洞沒有?」
蚩尤立刻就跟打了興奮劑的兔子似的,蹭的跳上條桌,衝著下面亂哄哄的菜農們大喊,「有人去封鎖那些巖洞沒有,麻利兒的快去,把熔煉爐給我圍死嘍,要是跑出一根蟲子毛,我扣你們半年的薪水。」
我用舒服的姿勢坐在了椅子上,看著光幕上的精彩實況,心裡不免有些得意,終於讓我找到了個好位置。
熔煉爐爭奪戰,正打的熱鬧,做為觀眾的我,卻一直在打瞌睡,按照這個模式繼續火拚下去,這一小撮鐵甲匪徒被滅是遲早的事,不過,一旦拿到了能源水晶,劫匪們如何成功的跑路,才是最精彩的部分。為了即將到來的高潮部分,我勉強支著眼皮,關注著戰場變化。
坦克怒吼,大艦轟鳴,人族猛烈的炮火傾瀉在鐵甲兵團的陣地上。猛犸騎兵和空中部隊也在反覆的做短距離衝擊,無數的自爆鳥四散開去,阻截人族艦隊的靠近,鐵甲兵團不計傷亡的死守,為熔煉爐裡的能源水晶,力圖爭取更多的時間。
熔煉爐戰場被巨大的綠色煙霧籠罩,無數的曳光,骨矛,能量彈穿梭其中,戰況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就快有了分曉。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黑影,以極高的速度從綠霧中鑽出,直接撲向了人族的空中艦隊,那矯健的身影讓我一時間想起了,已經逝去的安琪兒。
我的鼻子幾乎貼在了光幕上,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了下來。是一隻巨大的蠍子,背上閃著不定的烏光,沒有翅膀,就這麼憑空的飛翔在人族艦隊的密集炮火中。相當完美的飛行技巧,而且,飛行速度好像一點也不比我差。繞了幾個詭異的角度,蠍子就鑽進了人族艦群,再蹦達幾下,輕鬆的突出了重圍,即將成功的潛逃。不用說,蠍子身上指定藏了蚩尤的能源水晶。
我盯著這只出逃的蠍子,除了沒有那團不停蠕動的巨大血紅色黏液球,簡直和肯尼迪的猥瑣形象是一個模子裡扣出來的。
再晚就來不及了吧,顧不得再關注戰局的尾巴,我跳起身,竄到了大廳的樓梯盡頭,奮力一腳,踹開天台的門,身行一晃,緊追著這個貌似肯尼迪的傢伙飛了下去。
城牆四圍的防禦塔,遲滯了蠍子的高速,後面的人族艦隊也得到了喘息的機會,拉起長龍追了上來。蠍子戰士好像察覺到了追兵,不再躲閃防禦塔的火力封鎖,硬抗了十幾團能量彈的轟擊,擺脫糾纏,遠遠的逃去。
這個遊戲裡的肉盾多的離譜了吧,我一邊嘀咕,一邊也加快了速度,追著蠍子的背影,一路跟了下去。
奶奶地,又是馬拉松。速度和能源儲備都不佔優勢的人族艦隊已經被甩的沒了影子,只剩下一隻看上去十分瘦弱的詛咒飛龍,賣力的扑打著翅膀,遠遠的跟在巨大的蠍子身後,不知道哪裡才是盡頭。
不知飛了多久,翅膀下的陸地上漸漸變成了大海,廣闊天地間,彷彿就只剩下了一隻疲憊的蠍子,和一個同樣疲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