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三元和6坤分手了,她一個人從6坤家(準確地說,應該稱為是6坤家)搬出來時,6坤穿著浴袍靠在一邊看著,他的神色中有點含笑,光著腳丫子晃了晃頭:「酈三元,你唱哪一出呢?」
酈三元一聲不吭,她只是抱著自己的大皮箱,一點點向門口挪動。
6坤低頭看了看地板,撥了撥濕漉漉的頭,閒閒道:「你想清楚了,我是不會去接你回來的。」
酈三元抱著皮箱出了門,將鑰匙扔在桌子上。
門一關,酈三元便不在了。
6坤蹙眉,走到玄關前,伸腳狠狠踢了踢門,然後覺得大腳趾頭很痛,他有點沒反應過來,酈三元竟然這樣一聲不吭地走了?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自己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好吧,就算自己看上鄔霖了,但自己已經算是克制了,還沒和鄔霖怎麼著,憑什麼輪到酈三元對自己脾氣,還收拾個小皮相裝模作樣地走了,自己是絕對不會去接她回來的,她愛
回來不回來……一下子覺得整個房子空蕩蕩了,6坤倒在沙上,順手撈了小几底下的啤酒喝,一股冰涼入肚,他勾起腳,突然想起鄔霖說過自己住的地方很小,還有兩三個室友,特別不方便……6聳聳肩,他覺得酈三元做的一切非常可笑,他6坤是誰,要什麼女人會沒有?酈三元還真拿自己當寶貝了,竟然演了這麼一出破戲碼。
酈三元坐在皮箱上,托著腮,等著公車,夜風挾著涼意襲來,她抖了抖肩膀,她突然現自己最心愛的那件寶紅色開司米忘了拿了,那瓶滋潤型的??液也忘了拿,還有窗台上那個小盆栽,今天還沒澆水過……她使勁搖了搖頭,提醒自己既然決定出來了就不要打退堂鼓。
酈三元自己也沒想到竟然有勇氣拉著一隻小皮箱就出來了,她實在是不想再看見6坤那雙含笑的勝利眼眸,不想再聽到那曾經情話綿綿陡然轉變成鄙薄嘲弄,昨日從咖啡店回家的路上6坤走在前面,她走在後面,她快步跟上去,他也加大步伐向前走,那一刻她產生了一種被主人刻意丟棄的小狗狗的錯覺,或許不是錯覺,是他真的已經不稀罕她了。
門開的時候,正在刷牙戴著油豆腐帽的酈老頭嚇了一跳,他的女兒三元竟然回來了,還帶著一隻小皮箱。
「我回來了。」酈三元說。
「什麼意思?你和6坤吵架了?他不要你了?你回來了?要在這裡住了?」酈老頭急著問出來。
酈三元湊頭向餐桌,一桌子的剩菜,和一碗粥,粥上浮著一潭子鴨蛋黃,酈老頭特別喜歡將鴨蛋黃和粥攪在一起吃。
酈三元抓起一隻雞爪放在嘴裡啃:「爸,我不要他了,他也……誒,算了,反正我們已經兩兩看厭了。」
酈老頭的油豆腐帽突然癟了下來,他心裡打著小九九,女兒回來了,自己的私人時間又少了,沒有了6坤,自己又要養她了……酈三元走進自己的房間便看見床上有一條大紅蕾絲??罩,□裸地擱著。
酈老頭跟進來趕緊將那個??罩挪開,不動聲色。
兩人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酈老頭的嘴巴一直撅起,明顯的不高興。
酈三元將東西放好,一樣一樣,慢條斯理。
「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回來?過幾天再搬回去……多麻煩啊。」酈老頭不避諱地幫女兒整理那堆內衣,一條條看仔細再折疊好。
「不回去了。」
「啊?」
「爸,你沒聽明白嗎?」酈三元歎了歎氣,「不回去了,6坤是不會來接我的。」
酈老頭的肩膀一抖,很冷的樣子。
「三元,什麼意思,為什麼不會來接你,俗話說戲唱一半……現在我給你地方配合你…等過兩天放出點風聲,他就來接你了,我再準備一桌子菜,兩壺酒……「他不會來的。」酈三元倒在床上,兩
眼看天花板,她突然現以前那盞素色繡花小燈不知何時換成了一個類似桃子般紫紅靡靡系的大燈。
「誒呀,你呀,鬧出事情來了吧。」酈老頭急促,他摘下油豆腐帽子甩甩,又戴上,拚命地問,「你惹他生氣了?你怪他喝酒了?誒呀,我早就和你說過男人的事情你別管的,沒人受得了的……誒呀,你看你……被拋棄了呀,誒拋棄了呀……」
酈老頭咬了咬牙,得出結論,人家不要他女兒了。
酈三元轉身,將頭悶在枕頭上,放聲大哭。
女兒哭了,酈老頭立刻噤聲。
隔日酈三元上班的時候兩隻眼睛??地厲害,木木地站在冰櫃後,掛著僵硬的笑臉。
女同事在竊竊私語,她們獨特的女性敏感度立刻猜到酈三元和6坤出事了,她們都認識6坤,在熱戀期的時候,6坤每天來接酈三元下班,順便和幾個女同事風趣一
番,彼此嘻嘻哈哈,都撈了不少印象分,女同事喜歡6坤,潛意識裡也覺得6坤可以找到比酈三元好很多的……譬如她們自己。
年輕女孩又來買蛋糕,這一次順便要了個草莓單球,大冬天的,年輕女孩哈出熱乎乎的氣,紮著兩支沖天辮子,嘻嘻地抱著蛋糕,舔著冰激凌小跑到車前,對,那輛黑色轎車今天又出現了,年輕女孩坐進去,不一會又出來了,這回車裡的那個男人也出來了,兩人像是生了口角,年輕女孩將冰激凌很是瀟灑地一丟,一個小弧度,直接丟到男人的頭上,男人快步過去攔腰抱住女孩狠狠轉了一圈,女孩尖聲喊放我下來,男人大笑,陡然鬆開,那女孩踉蹌跌在地上,又哭又笑,立刻起身拍拍??而走,男人還招了招手說拜拜。
典型的鬧彆扭的情侶,只是這個彆扭鬧得令所有路人側目。
幾個女同事看著看著笑起來,男人的目光打過來,女同事立刻噤聲。
酈三元低著頭。
「要瓶水。」
酈三元抬頭,眼前是一個戴著墨鏡,頭上沾著草莓冰激凌的男人,他西服是黑色的,墨鏡是黑色的,鞋子也是黑色的,全部都是黑色的,他隨意伸手去擦自己頭上的冰激凌,順便沾了點放進嘴裡舔舔。
「草莓味道,膩味。」
酈三元一怔。
「要瓶水。」男人重複。
「你?!」酈三元本能脫口而出。
男人聞言抬頭,迅掃了一遍酈三元,帶著萬分狐疑的目光:「酈三元?」
聲音很大。
酈三元嚇一跳,蹙起眉頭,甚至還揉了揉眼睛,再三確定眼前這個男人是邵墨軒。
「你,你怎麼在這
裡?」酈三元問。
「你怎麼長成這樣子了?」邵墨軒摘下墨鏡不客氣地問道。
這樣子?什麼樣子?對了,酈三元的確比當年胖了兩三圈。
「你一直呆在這裡?」邵墨軒索性托腮,支頤在冰櫃上悠悠地問起來。
酈三元立刻整理了下形容,轉身拿出一瓶水給他。
「您的水。」
邵墨軒不去接,只是看著酈三元,眼睛不客氣地從她的頭一直下移,一直看到??部。
酈三元大窘,立刻重複:「您的水。」
「幹嘛您的您的,搞的那麼生疏?」邵墨軒說,「你怎麼在這裡工作?」
「我的確是在這裡工作,這工作
很不錯。」酈三元挺直了背脊。
「怎麼?你以前不是說要當空姐的,再差也要做個小公關……」邵墨軒笑著搖搖頭,「現在看你這臉龐……圓潤很多嘛,都認不出了。」
簡明扼要地說,是酈三元難看了。『「你呢?你在做什麼?」酈三元告訴自己要鎮定,故作輕鬆地問。
「小本生意。」邵墨軒吐出四個字,又戴上墨鏡,拿下水,扔出一張十元。
酈三元將錢找給他,骨碌碌地幾個硬幣滾到邵墨軒皮手套上。
邵墨軒又看了酈三元一眼,回頭走向車,嘴裡還是不客氣地說著「怎麼變成這樣子了?」
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被酈三元聽到,酈三元心一沉,她的難過又加了一層,她看著邵墨軒挺拔的背影,突然生起一種悲哀,這麼些年了,他倒是越來越英俊,身姿挺拔,稜角分明……而自己卻隨著年歲越來越豐潤,臉上
,腰上多了好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