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蕪女?
風魂看著那公主的臉,心情慢慢地平靜下來。
她不是芷馨。
只是,這女人雖然歲數看起來要比芷馨大上不少,但她的容貌竟和芷馨起碼有七分相似,以至於風魂看到她時,還以為她是自己穿越到這個時代的妹妹。
她當然不是。
妹妹絕不會做出這種撕人耳朵斷人手腳的事來。
風魂看向伏在地上身子顫抖的上官婉兒,心生憐意,卻知道現在不可與她接觸太多,否則更是害了她。
他掃了那拿著陰陽鏡欣喜若狂的番僧和一臉凝重的袁隱居一眼,這才冷冷地看著趙蕪女:「姑娘為何要派人盜取我的陰陽鏡?」
趙蕪女微微一笑,嫵媚動人:「你的女徒兒毀去了我們的太極寶玉,我們也就只好向公子借這陰陽鏡一用。公子乃豁達之人,想來不會如此小氣吧?」
風魂淡淡地道:「我要是不借呢?」
趙蕪女輕歎一聲:「若有選擇,妾身無論如何也不想與公子為敵,只是既然事情已無法解決,公子若以為我等多次避讓,是因為怕了公子,那公子你可就錯了。」
隨著她的話語,四個身影從竹林的暗處現出身來,一個身披袈裟的和尚,一個女人,還有兩個中年男子。
「公子可要妾身替公子介紹一下?」趙蕪女慢慢地退了幾步,「這位乃是五台山鈷印大師,鈷印大師自幼精修菩薩道,早已入增益延年三昧之境。」
鈷印大師將禪杖往地面一擊:「阿彌陀佛。」
趙蕪女指著那女子,道:「這位乃是崆峒山無量劍曼荼羅仙子,她本是南方三氣火德星君座下的火部五神之一,因為亂開殺戒,這才逃到人間。」
曼荼羅仙子清清冷冷地看著風魂。
「而這兩位。」趙蕪女指向另外兩人,「這位是長白山鬼迷宗宗主阿智華王大人,而這位,則是來自胎藏境的安忍先生,安忍不動如大地,風公子可莫要小瞧了他。」
阿智華王看著風魂冷笑:「我早就想見識一下,看看太乙救苦天尊的傳人,究竟有何本事。」
安忍卻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彷彿與大地溶成一體。
風魂自然不敢小看這些人。鈷印大師和曼荼羅仙子顯然都已是神佛中人,而阿智華王和安忍俱都帶著煞氣,分明便是出身於魔道。五行六界之中奇人異士數不勝數,許多人雖然沒有位列仙班,論其本事卻早已超凡入聖,尤其是這出身胎藏境的安忍,要知胎藏境位於地府與人間界之間,也不知聚集了多少妖魔,雖有地藏菩薩坐鎮在那裡,卻還是會有一些強大的妖魔竄了出來,為禍人間,這安忍顯然便是其中一個。
上官婉兒淒涼地抬起頭看向風魂,嚅動嘴唇,她知道這四人的厲害,想要勸風魂趕走,卻又不敢發出聲音。趙蕪女退到遠處,面無表情地說道:「婉兒,你還不過來?」
上官婉兒身子一顫,低頭站起,一聲不吭地走到趙蕪女身後。
趙蕪女看著風魂嫵媚一笑:「公子若是現在就離開,可還來得及。至於這陰陽鏡,還請公子暫時借給妾身,妾身日後自會還給公子。」
風魂淡淡地道:「陰陽鏡可以借給你,但必須將婉兒和她妹妹交給我。」
「公子覺得,你現在有與妾身談條件的資格麼?」趙蕪女嫣然道,「要不,妾身就讓婉兒自己做個選擇,看她是否願意跟公子走?」
上官婉兒慌忙跪倒在地:「婉兒、婉兒只願陪在公主身邊。」
趙蕪女看著風魂嬌笑道:「這可是她自己的選擇,莫非公子還要將她搶去不成?」
風魂臉色不變,心裡卻已是怒到極點。這女人雖然時時帶笑,心腸卻分明比蛇蠍還要狠毒,有衛夫人的例子擺在眼前,上官婉兒除非真的能夠確定自己妹妹的平安,否則又怎敢輕易跟他走?
他盯著趙蕪女,眼中冷芒一閃,道:「若是她們姐妹有什麼不測,我絕不會放過你。」
趙蕪女正要說話,不知怎的心中卻突然生出寒意,風魂的目光就像是一道冰箭向她刺去,讓她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趙蕪女心底發怒,臉上卻仍然笑容不變,竟猛然抓住上官婉兒的頭髮,冷笑道:「是麼?我這就把她的另一隻耳朵也撕下來,再看看你能做得了什麼……」
她話還未說完,風魂卻在遠處揮了揮手,只聽「啪」的一聲,她的臉上竟狠狠地挨了一個耳光,痛得腦袋轟鳴。
趙蕪女呆在那裡,連鈷印大師和曼荼羅、袁隱居等人也是面面相覷。沒有人能看清風魂這一掌是如何出手,又是如何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打在趙蕪女臉上,一時間,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生出寒意,心底發冷。
風魂負手站在那裡,冰冷冷地看著趙蕪女:「你最好不要試。」
陽光從竹林上空透下,照在他的身上,散出一種讓人無法逼視的威嚴。趙蕪女等人為他的氣勢所震,竟都不敢輕舉妄動。
趙蕪女和鈷印大師等人固然都被風魂這看上去極是玄妙的一掌震住,然而風魂自己卻知道,他的這一掌只不過是徒有其表罷了,用來摔人耳光雖然好用,真正的臨機應敵卻是根本用不上。
這一掌並非是他從太乙天書裡學來的,而是得自月夜見尊。當日在王屋山與月夜見尊生死相博時,月夜見尊隔著老遠一掌拍來,竟也是瞬間便拍到眼前,若不是風魂移形換位之術了得,只怕當時就被月尊見尊一掌拍死了。風魂雖然不是聖鬥士,卻也一直稟持著「同樣的招式絕不讓人對我用出二遍」的至理名言,事後對月夜見尊的那一掌反覆研究,多番思考,終於悟出了那一掌所暗藏的玄虛。
剛才見趙蕪女又要去撕婉兒的耳朵,他心中一急,便將月夜見尊的那一掌學了出來。他畢竟只是臨時抱佛腳,無法像月夜見尊那樣一掌拍出一個巨坑,但就算如此,也足於震懾當場。
在趙蕪女等人想來,這一掌既能隔空摔人耳光,那取人首級自然也不在話下。
趙蕪女可以統領來自不同地方的魔道中人,並讓這些桀驁不馴的傢伙害怕畏懼,她自身的本事自然也非同小可,然而再迅捷的術法襲來,也都還有軌跡可循,奇門遁甲之術,事先也得做些準備,可自己所挨的這記耳光,卻挨得莫名其妙,完全摸不著頭腦,使是她一時間心生怯意,雖然依舊抓著上官婉兒的頭髮,卻已不敢再去傷害她。
鈷印大師最先反應過來,舉起禪杖怒道:「你竟敢傷到公主殿下?」
挾著罡風一杖擊來。
鈷印大師修的雖是菩薩道,有降龍伏虎的羅漢本事,卻從來不修禪心,因此其神通雖然已達三昧之境,卻證不得佛光,這一杖下來,戾氣十足,完全不像是一位佛門弟子。
然而風魂身形一晃,如水氣一般消失無蹤,再次出現時,已到了鈷印大師頭頂,同時將手一放,一道雷光擊下。
鈷印大師將禪杖往上一擋,只聽轟的一聲,禪杖斷開,鈷印大師慘叫一聲,噴血倒地。
曼荼羅、阿智華王、安忍三人眼見鈷印大師一個照面便杖斷人亡,都不敢再大意,立時各施各法,圍著風魂戰成一團。
袁隱居在趙蕪女身後悄聲說道:「公主,此人的道法已超出我們事前的預計,請公主暫先離去,以防不測。」
趙蕪女緊盯著在三人間騰身飛掠的風魂,只覺得自己臉上仍是一陣火辣辣的痛。她一生中從未遭遇過這樣的奇恥大辱,只恨不得將這個打了自己耳光的男人咬成碎片。袁隱居見她模樣,趕緊勸道:「公主,小不忍則亂大謀,公主你千金之軀,若在這裡出了意外,那我們以往的心血必將全部白費,請公主三思。」
趙蕪女深吸一口氣,慢慢地重新露出微笑,只是她那輕輕淡淡的笑容,卻讓袁隱居和上官婉兒看得心驚肉跳。她慢慢地轉過身去,走了幾步,卻又回過頭來:「婉兒,你莫非也想留在這裡?」
上官婉兒嚇得趕緊起身,與袁隱居一同跟在她的身後,三人很快便離開了竹林。
風魂雖然看到上官婉兒被趙蕪女帶走,卻是毫無辦法。曼荼羅御著飛劍,帶出一道道無量劍氣,阿智華王不愧是鬼迷宗的宗主,借物遁形,身形飄渺難測,連風魂也不知道他下一刻會從何處竄出來。
而更厲害的還是來自胎藏境的安忍,只是落在一片竹葉上隨風起伏,卻帶著周圍的空間不斷扭曲,時而擴散,時而塌陷,讓人頭昏腦脹,五觀六感儘是幻像。
風魂被這三人纏著,根本無法脫身。
他心知自己雖然讓趙蕪女生出一分怯意,卻也讓她惱怒起來,要想不讓她將那一記耳光算在婉兒身上,便只有快速擊倒這三個人,讓趙蕪女懼於他的本事,而不敢過分為難上官婉兒和她的妹妹。
他將自己的精神提至極致,把周圍的每一個動靜都映入心中,曼茶羅的劍氣,阿智華王的遁法,安忍的不動如山咒,都被他掌握得一清二楚。
忽地,他手掐九宮,身形一閃,瞬間移到了五尺開外,將藉著雲遁悄然靠近他的鬼迷宗宗主一腳踢向曼荼羅。曼荼羅原本是御著凌厲的劍氣向風魂襲來,這一劍破雲開霧,直有驚天裂地之勢,誰知還沒有斬到風魂,阿智華王卻已被踹向了自己,她慌忙收起劍勢,想要閃躲,誰知背上一重,風魂不知何時已移到了她的上方,踩著她的背將她狠狠摜在地上。
鬼迷宗阿智華王還沒穩住身子,風魂便已喚了一塊巨石,將他鎮在石下。
安忍沒有想到三人聯手,竟仍如此輕易地被這個東皇傳人破去,大吃一驚,同時也知道自己的不動如山咒早已被對方破了,一時心慌,縱身飛上空中想要逃走。
風魂卻是將手一招,曼荼羅的那支飛劍立時從她的手中脫出,閃電般劃向安忍,安忍慘叫一聲,灑下一片血雨,負痛而去。
風魂自己雖然沒有修習御劍之道,但因為太乙白玉輪的關係,他的體內早已分別凝聚著王妙想、薛紅線、聶隱娘三女的先天真氣,這些真氣混在一起,再加上太乙心法,已讓他御劍的本事不學自成。
飛劍降了下來,上面竟掛著一隻耳朵。
風魂掠到一旁,冷冷地看著被壓在石下的阿智華王和臉色蒼白的曼荼羅。阿智華王艱難地從巨石之下脫身,與曼荼羅對看一眼,眼神中儘是懼意。從鈷印大師杖毀人亡,到安忍受傷飛退,只不過是短短的一點時間,他們連風魂的衣角都沒有觸到,便敗得一塌糊塗。
飛劍在阿智華王和曼荼羅的頭頂上隱隱罩著,讓他們逃又不敢逃,戰又不敢戰。風魂知道自己已經給他們留下了不可戰勝的陰影,於是哼了一聲,讓飛劍落到地上,冷冷地道:「自己留下一隻耳朵,回去告訴你們的公主,婉兒姐妹要是再受到半點虐待,我必定讓她不得好死。」
阿智華王長歎一聲,心知自己沒有像鈷印大師一樣死在這裡,已是極為幸運,不敢多話,拿起飛劍便割下自己的左耳,然後把劍扔給曼荼羅。曼荼羅身為女子,雖有愛美之心,此刻也只好含著淚用飛劍割下一隻耳朵。
兩人正要離開,風魂那充滿鄙夷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你們就把自己的同伴扔在這裡麼?」
阿智華王趕緊回頭把鈷印大師的屍體背上,不敢再多耽擱,和曼荼羅仙子急急離去。
直到竹林中再無他人,風魂這才苦笑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為了讓這些人的心中產生恐懼,他實也過分損耗了自己的元氣,如果剛才阿智華王和曼荼羅有勇氣繼續和他纏鬥下去,鹿死誰手只怕還難說得很。
他長歎一聲,慢慢地踱到一灘血跡旁,血跡裡落著一隻嬌巧的左耳。
這只耳朵卻是上官婉兒的,一想到那狐妖少女臉頰全是鮮血卻仍伏在地上不敢反抗時的淒涼情景,他只覺心中一痛,對那個與自己的妹妹長得七分酷似的公主更是痛恨和厭惡。
而明知道上官婉兒處在火坑之中,卻無法把她救出來的那種無奈,亦讓他有一種想要發狂的衝動。
他跪倒在地,狠狠地一拳打在地上。
大地裂開一條細縫。
身後有一陣疾風傳來,風魂雖然沒有回答,卻已知道來的是許飛瓊。
許飛瓊在得知心月狐假傳玉帝旨意後,馬上便意識到她是要把自己從風魂身邊引開,於是趕緊回頭,現在見風魂平安無事,這才鬆了口氣。
……
二部太乙白玉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