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咸不但沒有真的殺了風魂等人,反而在女祭離開之後,馬上便將他們放了出來。
風魂怔了一怔,心中忽地閃過一個念頭,他看著巫咸道:「難道你不是真正的巫咸?」
巫咸微笑:「你說呢?」
風魂苦笑了一下:「你一定是小方,想不到你竟然會再一次跑來幫我們。」
就在這時,從牆根下傳來一聲帶著稚氣的笑聲:「說你笨嘛,你能一下子就想到這個巫咸是假的,真不容易,但要說你聰明嘛,你卻自己蠢得往陷阱裡鑽。你說,你到底是聰明人呢?還是一個傻瓜呢?」
風魂抱著靈凝看向牆角,見那裡竟躲著一隻黑蛇,於是笑道:「原來你才是小方。」
那黑蛇身子一搖,身形幻大,變成了個嬉皮笑臉的女孩兒。
風魂再次看向巫咸,心想他既然不是小方,卻又是誰?
小方朝紅線眨了眨眼,這才向其他人說道:「這位是我的師父,乃是三天太上府太真夫人的座下女官太玄仙子。哼,如果不是有我師父吩咐,我才不會好好地跑來幫你們。」
那「巫咸」搖身一變,變成一個美艷的女子。她看著風魂和靈凝,微微笑著:「真正的巫咸已經死在了靈凝的父親手中。真武元帥知道他若是親身來救靈凝,這些人必會用靈凝的性命去要挾他,於是便請我用變化之術假扮成巫咸來救靈凝。我本也沒什麼信心,只好暗中聯繫小方,讓她幫我。」
小方撇嘴道:「本來我們已經想好了計劃,誰知你們卻好好地跑了出來,攪亂了我和師父的計劃也就算了,你們偏偏還要自己往陷阱裡鑽,害我們不得不又跑過來救你們。」
許飛瓊瞪了風魂一眼:「還不是這人自作聰明?」
風魂苦笑。
小方攤手道:「你們雖然有這面鏡子,但這宮殿在築建之時便已將各種因素都考慮在內,又怎會讓你們輕易弄清它的虛實?地底的那條水脈更是一條讓人有去無回的陷阱,也只有你們幾個人會傻里傻氣地以為它真的能夠幫你們逃出去。」
許飛瓊怒道:「我說了,是這個傢伙自做聰明,所以別把我們也算在裡面。」
小方道:「他笨得像蒼蠅,你們卻跟著他亂撞,那豈不是比蒼蠅還蠢,成了沒腦袋的蒼蠅?」
許飛瓊氣得要命,偏偏這小女孩和她師父剛剛才救了自己,總不好意思去揍她?於是只好使勁地踩了風魂一腳,痛得他大叫。
太玄仙子正容道:「事不宜遲,我們還是想辦法趕緊離開這裡。底下根本沒有別的出路可以通向外面,上方又被天吳和女戚等人圍住,事到如今,我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方哼了一聲,道:「如果只有我和師父,那只要變成其他人的樣子,溜出去輕而易舉,可是現在多了你們這些人,可就難辦多了。」
風魂想到王妙想到現在還沒有追上來,也不禁擔心起來,連忙讓靈凝用陰陽鏡往上方察探。誰知陰陽鏡的光束照了上去,卻無法透出地底,彷彿那裡有什麼無形的力量將它的光束擋了下來。
風魂和許飛瓊俱是面色一變。許飛瓊直接往來路掠去:「我去接姊姊!」
風魂又怎能放心讓她一個人上去,於是看著小方師徒二人,道:「剛才多謝你們相救,女戚等人還不知道你們在暗中幫助我們,所以你們不可再露面,這樣就算我們幾人出了事你們也可以脫身離開。後會有期。」
說完,他帶著靈凝和紅線朝許飛瓊追去。
小方氣道:「這幾人怎麼回事?好不容易把他們放出來,他們又要去自投羅網。上面那麼多人,王妙想恐怕早就死了,他們也不計劃一下……師父,你在想什麼?」
小方看著太玄仙子。
太玄仙子搖了搖頭,側耳傾聽,緊接著便蹙了蹙眉:「奇怪……為什麼這麼安靜?」
小方怔了一怔,也仔細聽去。
確實,不知為何,這宮中突然變得一片寂靜……靜得讓人不寒而慄!
天地間一片安靜,靜得就像是整個世界都沉浸在水中。
風魂與許飛瓊等人趕到宮殿門口,卻見女祭早已來到了那裡。
女祭背對著他們,她的身子顫抖難止,雙腿間甚至流出了一灘水來,打濕了裙腳,慢慢地滲進地底。
她到底看到了什麼?
風魂和許飛瓊對望一眼,視線越過女祭,一同看向前方空地上的王妙想。
那美麗的仙子獨自一人站在那裡,抬頭望天。她的手中仍然拿著飛雪劍,左臂不斷地往地面淌著艷紅色的血珠。
她的臉上滿是淚痕,眼神空空洞洞,彷彿在看著遙不可知的天意。
那些妖族的屍體,以及從嬰勺夫人身上拔落的羽毛仍然散在周圍,與他們離開時並沒有什麼兩樣。
但是敵人不見了。
天吳、女戚、天哭子、地耗子、巫即、巫謝、巫盼等等,還有那數千名神人……這些人全都已憑空消失,就彷彿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風魂將靈凝放到綵鸞背上,然後慢慢地向王妙想走去。當他經過女祭身邊時,女祭已是雙腿一軟,一臉驚恐地跪倒在地,失魂落魄。
風魂走到王妙想身邊,低聲喚道:「姐姐……」
王妙想回過頭來看著他,眼神漸漸地凝聚成淒離的色彩。她向風魂走了一步,緊接著嬌軀便倒了下來。
風魂慌忙將她摟住。
她臂上的血還在流著,其它肌膚也裂出了不少傷口。
她的身體異常地沉重,重得風魂簡直難以將她抱住。
一陣清風刮過,許飛瓊掠了過來,急道:「姊姊,你、你難道失了仙體?」
風魂心中一驚,暗中運用太乙天書中傳下的觀氣之術,卻見懷中佳人果然已失去了頂上三花,閉了天門,已是凡人之軀。
她到底做了什麼?
王妙想在他懷中艱難地抬起頭來,綻露出清麗的笑容,虛弱地道:「魂弟……宮殿之下是否沒有別的出路?」
風魂低聲道:「原來你早就猜到了。」
她早就知道除了硬闖出去,不可能有別的出路,這才用她兩百多年修成的正果,去換取風魂和其他人的生命安全?
風魂心中揪痛,他清楚地知道對於修仙之人來說,超凡入聖,證成仙根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王妙想只修了一兩百年便飛昇成仙,已是極為不易,而更多的人空自修了幾百上千年,卻終不免在雷劫之下灰飛煙滅。
可她現在卻放棄了她的仙體?
王妙想輕歎一聲,看向周圍那些妖的屍體,道:「失去仙體,總是還有重修的機會,可是這些無辜死去的生命卻再也救不回來。我若是早點狠下心來……哪怕只是早一點點、一點點……」
她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鮮血濺在了風魂的腳上。
風魂只覺得胸口有如被鮮血染紅了的海綿,被一雙無形的手不斷地擠壓著,他緊緊地抱緊王妙想,在她耳朵低聲道:「不,是我太沒用了。如果我有用一些,就不會害了你……」
「我又不曾失去什麼。」王妙想憐惜地摸著他的臉,「你為何這麼難過?」
「可是……」
「我雖失了仙體,但這樣豈不是更好?」王妙想看著他的眼睛,溫柔地說道,「這樣我就可以跟你一起重修,一起度劫,若是度劫不成,我就與你一同轉世,又或是一同灰飛煙滅……」
風魂心中感動。
其實王妙想雖然削了頂上三花,已沒有資格成為赴瑤池的女仙,但以她在仙界的人緣,王母娘娘必定會通融於她,讓她在太微天或是其它仙境注籍成玉女,待在天界繼續修行,而不需要在人間重新度劫。
然而,她卻寧願放棄那樣的機會,與她的情郎一同待在人間。這如何不讓風魂感動。
畢竟,度劫便意味著危險。
兩人互相凝視著,誰也不再說話。
許飛瓊在一旁看著,只覺得自己在此時此刻竟像是一個多餘的人,心裡也不禁一陣刺痛。她暗歎一聲,見紅線和靈凝也都飛了過來,於是說道:「姊姊,風魂,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
風魂點了點頭,他見王妙想身體溢血,全身無力,知她必是用了什麼自傷元氣的劍術,於是便將她攔腰抱起。王妙想也不拒絕,虛弱地倚在情郎的胸口。
風魂看向空蕩蕩的天空,心中疑惑:「聽姐姐話中的意思,那些敵人似乎都已死在了她的劍下,可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要知仙家修行最講究培根固元,這種靠自損道行殺傷敵人的劍法或是仙術,不管是在上清派還是在靈寶派都不可能出現,倒更近似於魔道中的「天魔解體」。
而天吳等數千人就這樣消失不見,連一片殘體也沒有留下,更是讓風魂暗暗心驚,怎麼也不明白王妙想所用的是什麼劍術。
不只是他,便連許飛瓊也是心中疑惑,只是兩人都沒有說出來。
風魂和許飛瓊正要騰空而起,卻聽紅線和靈凝一同叫道:「小心!」
兩人心中一驚,連忙按下身子,卻見周圍並沒有什麼異常。女祭仍然跪倒在那裡,沒有還過神來,宮內雖然有人探出頭來查看,卻也是一臉驚慌,不敢上前。
然而,卻有一道無形的殺意瀰漫而來,一絲絲地滲入空氣之中,壓迫人心。
風魂和許飛瓊對望一眼,心知他們兩人都有些心神不寧,而王妙想也是元氣大傷,以至於都沒有察覺到即將迫來的危險。反而是紅線和靈凝這兩個丫頭因為想的沒有他們那麼多,提前發現了異常。
一陣黑雲從天邊襲來,時聚時散,慢慢地化成一個身長數丈的金身。那人皮膚黝黑,腳踏風輪,額上箍著金黃色的王冠,手中持著金光耀目的關刀。
那令人無法逼視的威嚴如高山一般壓迫而來,令風魂等人幾乎無法動彈。
雖然沒有人說話,但風魂和王妙想等人卻已經知道……來的是耀魄天尊!
一部太乙金光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