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多的寶物。
華蕪之氣瀰漫在庫內的每一個角落,無數珍寶綴成的麟文席鋪在地上,石壁上更是鑲著色彩不一的夜明水晶球。
小方一邊陪她走著,一邊把所見寶物的來歷告訴她,他口若懸河,如數家珍,讓紅線頗為佩服,畢竟對她來說,單是把這些事記下已不容易。
然而找了一圈,庫內仙劍不少,卻沒有紅線的紫綃劍在內。
「多半是愚大人還沒有把它送給夫人,」小方想了想,道,「夫人與天尊的大婚在即,他肯定是找不到別的好禮物,只好把那劍拿來當送給夫人的賀禮。」
「哪有人用劍作賀禮的?」
「一般情況下自然沒有,」小方笑道,「但他若實在找不到別的好禮物,又不甘心自己送的東西被別的人比下去,就難說了。」
紅線手捏劍訣,想要試著用召劍之法把紫綃劍召來,卻又有些猶豫。萬一紫綃劍真的還在天神愚手中,天神愚故意讓她把劍召回,再追著劍影而來,她豈非既害了自己,也害了小方?
小方道:「也許是你找漏了,你不妨多找找,我到外面看看。」
小方把紅線留在庫內,自己走了出去。他將庫門稍稍帶上,走遠一些,然後便將後一晃。
一支仙劍出現在他的手。
他看著黑色的劍身,沉默了一陣,想道:「奇怪,我用別的寶貝將這劍換來時,它分明帶著一些紅。愚大人說他剛把這劍搶到手中時,它本是紅得艷麗,只是不知為何,顏色自己便淡了下去。我見這劍黯淡無光,還以為它只是凡品而已,所以才用那幾支仙家名劍去討她喜歡。現在看來,並非此劍光華不足,而是它自身帶著靈性,我不是它的主人,又強行給它設下禁制,它自然黯淡了去,若是它回到那傻丫頭手中,只怕又不一樣了。」
這時,暗處閃過一絲黑影。
小方歎了口氣,將黑劍收起,然後才抬頭微笑:「文姨,我就說你怎會那麼輕易地放過我,卻原來你是找幫手去了。」
一隻巨大的黑色蜘蛛從天花板下浮了出來,慢慢落下,並用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小方。
而在小方的後方,又有兩隻藍色蜘蛛封住了小方的退路。這兩隻藍蜘蛛雖然比蒙文文所現出的黑色文蛛小上一些,卻也比得上人間的猛虎。
小方看著黑色文蛛,搖頭道:「文姨,你這又是何必呢?我說了不會將你是奸細的事告訴夫人,便一定不會說,你本該信我才是。」
蒙文文冷哼一聲:「這數年中,凡敢與夫人作對的人大多都死得悄無聲息,連那些被天尊寵幸過的女人,也不知不覺全都死光。那些人分明都是被你殺死的,你讓我如何敢相信你?」
「這樣啊,」小方攤了攤手,「那就沒辦法了。」
後面的兩隻藍蜘蛛慢慢逼近小方,緊接著就朝他噴出密集的蛛絲。這些蛛絲也如同它們的身體一般,彷彿是被深藍色的墨水洗了一道。
這些蛛絲含有劇毒,觸之即死。
與此同時,蒙文文也將她的幾隻長腿纏了過來,腿的前端有如利刃,出森森寒光。
小方卻突然失去了蹤影。
蒙文文與那兩隻藍蜘蛛攻了個空,連忙將長腿與蛛絲收回,卻見在他們之間,飛著一隻蜂鳥。在他們的攻勢收回後,那隻小得有若普通人小指指頭的蜂鳥又重新變成了小方。
「這是什麼神通?」蒙文文將她的八隻腳撐在通道的兩側,身體懸空。她看著小方,心中驚疑。
仙家雖然有各種道法神通,但真正的變化之術其實並不多。不少妖族雖然都具有變化外形的本事,但那一般也只是像蒙文文現在這樣,在本體和外相之間來回轉換。
小方又變成一隻獅子,像模像樣地吼了一聲,再重新變**形:「這是昔日太玄仙子所悟的太玄三十六變,雖然還及不上灌江口二郎顯聖真君的九轉七十二變,卻也絕不會相差太多,文姨還是第一次見到麼?」
蒙文文冷喝一聲:「彫蟲小技。」
她用四隻後足撐住身體,四隻前腿則織成刀網,凌厲地襲向小方。小方卻也搖身一變,變成與她一模一樣的文蛛形狀,同樣也織出刀網,與蒙文文對攻。刀光在他們之間不時閃現,牆壁被刀氣劈出一條條深痕。
那兩隻藍蜘蛛同時噴出藍色汁水。
小方卻騰出一隻腳,變成長長的人手,他將手一摯,竟拔出了軒轅劍。軒轅劍只是一擋,立時便將藍色毒液逼了回去。
蒙文文大怒,巨口張開,從內中爬出無數小毒蛛,如蟻群般沿著四壁爬向小方。
小方又隨身一變,化成了天神愚的形樣,不但額生三目,還長著四臂。兩隻手臂緊握軒轅劍,另兩隻手卻分別持著朱光玉碧劍和雲光石流劍。
小方將身一旋,劍氣交錯,竟將那些小毒蛛全都劈死,沒有一隻放過。
小方再如魅影般快一退,軒轅劍擋住追襲的蒙文文,雌雄二劍卻化作劍光,將那兩隻藍蜘蛛的腦袋削了下來。
蒙文文雖然知道這孩子不可小視,卻仍沒有想到他竟是如此厲害,心中怯意生出,化作黑影抽身欲退。
「文姨,你這就害怕了麼?」小方冷冷一笑,將手中三劍收起,搖身再變。
這一次,他竟是變成紅線的模樣,連衣服也是紅線初次見到他時所穿的紅衣紅綢。
他抽出那已變作黑色的紫綃劍,閃電般追上蒙文文,有心用她來試試紫綃劍的威力。
他隨手一刺,紫綃劍劃向蒙文文的要害。
蒙文文滿臉驚慌,已是等死。
然而,紫綃劍卻突然頓在那裡,不管小方如何用勁,它都不再動上一動。小方大吃一驚,為了防止紅線將這支劍招回,他本就在劍上下了禁制。然而此時,這劍卻顯然已不受他控制。
紫綃劍不斷掙扎,小方擔心它要脫手飛走,死命地將它握住。然而他越是想要控制紫綃劍,紫綃劍便越是震得他手麻。
蒙文文見小方突然露出空隙,隨手便揮出一腿。腿尖利落地落入了小方的腹內。
蒙文文喜出望外,還想一舉將小方殺死。小方卻已將紫綃劍鬆開,並迅捷地抽出軒轅劍,一劍劈下。
蒙文文慘叫一聲,留下三支長腿,負傷逃走。
而紫綃劍卻直接飛向寶庫,它撞在庫門上,竟將那精鋼鑄成的鐵門轟個粉碎。庫內的薛紅線眼見一支黑劍向她衝來,方自嚇了一跳,卻見那黑劍繞著她轉了一圈,停在她的面前。
紅線心中一動,握住黑劍,黑劍立時幻出紅光,耀得整個寶庫都像是沐浴在朝陽之下。
紫綃劍重新變回了紅劍。
紅線見紫綃劍竟然自己飛了回來,大喜過望。她快掠出寶庫,卻見前方似乎站著一個紅衣少女,她方自覺得那少女的背影似乎有些眼熟,誰知那人轉過身來,竟是小方,而他穿的也不是紅衣。
紅線搓搓眼睛,懷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卻見小方雖然衝著她笑,一隻手卻緊捂著腹部,血絲從他的手縫間溢出。
「你受傷了?」紅線趕緊問道。此處劍痕纍纍,分明便是小方剛才和人在這裡交了手,只是交手雙方都不敢讓人聽到動靜,才沒有弄出聲響。
然而現在,由於蒙文文逃走前的慘叫,再加上那精鋼鐵門被紫綃劍轟出巨響,早已有人現異常,急奔而來。
「不要動。」紅線抓住小方,以心御劍,往外疾飛。
一路上,雖然也有一些人現劍光想要攔截,但她的劍遁實在是太急太快,那些人連她和小方的模樣都還未看清,便被她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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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劍光飛出支離宮,直往天邊掠去。
支離宮外圍矮山的一處隱蔽山腰上,傳出一個女孩兒清脆的聲音:「師父,那不是師姐麼?」
「是她,」風魂一臉疑惑,「她怎麼打扮成這個樣子,還載了個小男孩?」
靈凝問:「我們要不要去找她?」
「她的金光縱太快,我們根本追不上。」風魂道,「還是先躲在這裡看看虛實再說。」
支離宮內一陣騷亂,許多神人騰到空中,四處搜尋。風魂和靈凝藏得隱蔽,沒有讓他們現。那些神人忙亂了一陣,顯然沒有什麼進展,也就漸漸地靜了下去。
靈凝躲在暗處,用陰陽鏡悄悄地往支離宮照去。
整個支離宮內部層次分明地顯現在他們眼中,而那些神人卻毫無所覺。
支離宮太大,內部又分了好多層,雖然陰陽鏡將它照出,要一層層看個清楚卻也不容易。照到後來,靈凝靈力消耗太大,開始有些吃力。
風魂坐在地上,將靈凝摟在懷中,與她一同握住陰陽鏡。他一間間屋子仔細掃去,甚至還看到了一些不應該看到的畫面,羞得靈凝直臉紅,卻始終沒有現王妙想的蹤影。
風魂心想,王妙想就算被抓住,也絕不會被關在那些華美的屋子裡,這支離宮表面雖然富麗堂皇,卻必定也建有專門用來關人的密室囚牢,而這樣的地方,藏在地底深處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於是,他跳過中間幾層,將陰陽鏡直接往地底照去。
地底有一個區域,連陰陽鏡的光芒也難以照耀進去。風魂見那處隱隱透著寶氣,於是猜想那裡恐怕是嬰勺夫人的藏寶之處。
嬰勺夫人自然也不會將囚犯關在寶庫之中。
風魂繼續往下搜,果然,在寶庫之下,便是那些被禁制鎖住的冰窟水牢。被關在裡面的人竟有不少,或是奄奄一息,或是早已死去,屍骸被扔在那裡沒人理會。
越是風光無限的地方,所隱藏的血腥之氣往往越重,這支離宮看來也是如此。
在一個冰窟內,他找到了王妙想。
王妙想被封在一塊冰柱之內,也看不出是生是死。她秀凌亂,雙眼緊閉,神情卻異常的平靜。她被凍結在那晶瑩剔透的冰塊之中,就像是沉寂多年的琥珀,美麗、迷人……卻毫無生氣。
風魂心中一陣揪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