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跟著小方來到山下,見這裡竟有一處人類居住的村鎮。小方告訴她,這些人原本是散居在妖靈界各個角落,耀魄天尊控制了妖靈界後,天空被青霧覆蓋,大地也慢慢地失去了地氣,只有一小部分土地才能夠種植莊稼。
好在妖靈界內的凡人數量本就有限,逐漸地也就聚集在一起。而一些人類附和耀魄天尊,竟也跟著虐待起那些被迫成為奴隸的妖族,還有一些雖然看不下去,卻也不敢吭聲。
紅線看到天空中仍然飛著許多人面鳥身的飛獸,許多神人散在鎮子的入口,顯然是在搜查她。
「別動!」小方卻晃了一下手,將荷花變了出來。他摘下一片花瓣,然後跳起來將它拍在紅線臉上。紅線只覺得臉上清涼,還沒反應過來,小方又弄了個奇怪的項圈戴在她的脖子上,然後抓著她往鎮子裡跑去。
紅線見幾名神人已看了過來,心底緊張,擔心自己被他們看破。但那些神人卻顯然沒有去懷疑她,甚至跟小方打起了招呼。其中一個神人問小方他帶來的少女是誰,小方卻只是蠻不在乎地說了句:「她是我的女朋友,你們可別為難她。」
那神人搖頭道:「你怎麼找了個有妖族血統的女朋友?」
「妖族又怎樣?」小方卻笑道,「等嬰勺夫人大婚的時候,我找一件好禮物送她,嬰勺夫人一高興,自然就會幫她脫了妖籍,說不定還會贈她一個神職呢。」
「別做夢了,」那神人哼了一聲,「連愚大人和巫咸大人、吳大人都費盡心思想著應該送夫人什麼樣的禮物,你一個小小的地方神靈,送的東西只怕夫人連看都懶得去看。」
「我們走著瞧!」小方牽著紅線的手,跑入人群之內。
紅線見那些神人竟將她當成妖族,不禁也心中奇怪。這鎮子裡也有不少妖,只是脖子上都無一例外地戴著項圈,那項圈從外形上看,倒和小方套在她身上的差不多。而這些妖地位顯然極低,要麼做著苦力,要麼被當成牲口一般放在台上讓人買賣。
紅線心想,那些神人絕不會只是看到她的脖子上套個項圈就把她當成妖,於是找了個攤子,用上面的銅鏡照了一下。
在她臉上,不知何時多了好幾條斑紋,若只是看她的臉,與其說是人,反倒更像是貓了。她知道這定是小方弄的手腳,心裡倒也感激。
擺攤的人卻一把奪過銅鏡,罵道:「哪來的賤種,你主人也不把你看好。」
作勢便要踢她。
紅線大怒,身上運勁,準備把這傢伙的腿弄斷。小方卻從旁邊竄了過來,一把將她拉開,又盯著那攤主:「你想幹麼?」
那人卻也認得小方,趕緊換了一堆笑臉,向小方又是道歉又是陪笑。
紅線覺得這傢伙實在是讓人噁心。
小方帶著紅線走開,又偷偷向她說道:「你最好不要再暗中使用真氣了,凡是戴上禁靈箍的妖都被封住了妖力,什麼本事也使不出來。而且箍上還帶有禁咒,一旦他們攻擊神仙或是凡人,禁靈箍便會讓他們受苦。你要是被人現可以運用真氣,那些神人馬上就會知道你脖子上的這個是假的。」
紅線向周圍看去,見大多數人類的衣著雖然與人間不同,卻也不像她身上這件露著肚臍。倒是那些身有斑紋的妖族少女穿得和她差不多,顯然小方一開始就打算讓她裝成妖族的女孩。
一個台上,幾名妖族少女被迫脫得精光,許多人不顧她們的驚慌在旁邊指指點點,還有一個肥胖的傢伙在那裡叫賣。
紅線暗自心驚,人間界雖然處在戰亂之中,但這種公然販賣人口的事卻也極少生。而且這些少女除了身上帶著斑紋,不管從哪裡看都和普通人類差不多。
小方低聲說道:「她們其實基本都是人類,只不過是先祖中的哪一個有妖族血統,於是也都被歸入妖籍。這妖靈界明明就是天庭劃給妖族居住的地方,千百年來,人間一些躲避戰亂的凡人也逃了不少進來,妖族從不為難他們。自從天尊來了後,妖與人的日子其實都不如以前好過,只是天尊規定,人類的地位又在妖族之上,於是這些人便也心安理得地把妖族當成低賤的奴隸,完全忘了妖族以前是怎樣善待他們。你說,到底是這些妖的心更賤一些,還是這些人的心更賤一些?」
紅線沉默。
小方又道:「有的時候,看到這些人的所作所為,我真恨不得不再去管他們,任由這裡的地氣也像其它地方一樣消失,但若真的那樣做的話,這些人無地可耕,只怕真的沒有誰能再活下去了。算了,不說這些,我們走吧……」
紅線問:「去哪裡?」
「支離宮。」小方低聲說道,「愚大人四處追捕你,你要是一直在外面遊蕩,早晚會被他找到。嬰勺夫人的婚期將近,她的支離宮需要不少丫環。我在那裡認識一些管事的人,可以讓你藏在裡面當個丫環。愚大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你敢跑到支離宮去,就算想到了,他又怎敢去搜嬰勺夫人的住處?」
紅線想了想,小聲問道:「我師父傳給我的仙劍被那惡神給搶了去,我想把它偷回,可有什麼辦法?」
「仙劍?」小方說道,「你那仙劍的品質如何?若只是一般的飛劍,恐怕愚大人早就搓成鐵屑隨手扔了。」
紅線道:「那只飛劍是我師祖傳下來的,自然不是一般的飛劍。」
「你師祖是誰?」
紅線道:「他老人家是大荒境的太乙救苦天尊。」
小方嚇了一跳:「你可別騙我。」
紅線哼了一聲:「我騙你幹麼?我師父本就是東皇陛下唯一的傳人。」
「如果是真的,那反而好辦了。」小方道,「愚大人自己不用劍,所以,他必會將你的劍送給嬰勺夫人。嬰勺夫人雖然也不用劍,卻喜歡收集名劍。你到支離宮後可以小心查探,看看你的仙劍是否已被嬰勺夫人收藏了起來。不過,你若真想盜劍,可要萬分小心。嬰勺夫人不但自身神通非凡,她身邊的侍女也都不是弱者。嬰勺夫人經常自比王母娘娘,認為自己的本事絕不在王母娘娘之下,只是運氣沒王母娘娘那麼好而已。」
紅線驚道:「她真的比王母娘娘還厲害?」
「怎麼可能?她不要臉的亂吹,你還真信?」小方哂道,「東王父,西王母。王母娘娘可是得道於混元之初的金仙,連上元夫人都不是她的敵手,嬰勺夫人算什麼?但你若是因此而小看嬰勺夫人,那可就是找死。她的實力至少遠勝過一般的瑤池女仙,便是與上真司命南嶽元君魏夫人交手,也要比過後才知道誰強誰弱。」
小方雖然說得認真,紅線卻是心中不服,只是想道:「那嬰勺夫人再厲害,我只是去將自己的劍盜回,最多找到後用金光縱一逃,她難道還能抓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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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魂坐在地上打開天書,一直看著,默不作聲。
靈凝見風魂自離開瑤湖之後,便只管一邊上路一邊埋頭沉思,也不和她說話,以為他還在懷疑她的父親,再也不願理她,心中難過。
風魂卻沒有想那麼多,他只是一直在考慮著有什麼辦法驅散靈凝體內的火毒。然而,不管他怎麼想,都想不出好的辦法來。
他越想越急躁,不知不覺地腦袋裡一片空空,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靈凝看見他那個樣子,更以為自己已是被他討厭,坐在旁邊默默地又流出淚來。
風魂把天書攤在腿上,無奈地長歎一聲,看向靈凝,卻見靈凝已是滿臉淚水,不禁怔了一下。他倒也不笨,很快便明白這內心寂寞敏感的女孩兒誤會了自己,只好把她摟過來,小心地哄著她。
靈凝從小到大也不曾被人哄過,母親恨她入骨,父親雖然對她好,但真武元帥天生便是不愛說話的性子,自然也哄不來女兒。現在被風魂這麼一哄,心裡湧起喜滋滋的感覺。
按理說,她本是未出閣的女孩,和風魂也不算認識太久。但這一路過來,習慣了被他又摟又抱,靈凝竟真的覺得這個人對自己來說,像是和父親一樣重要。
靈凝低聲怨道:「你、你既然不討厭我,這幾天為何又一直不理我?」
風魂正要向她解釋,誰知靈凝的一滴眼淚落在天書上,那天書忽地閃出一道藍光,緊接著便雲湧霧現地出現了一串串句子。
這是木公的留言,裡面竟提到了靈凝的名字。風魂與靈凝一同看去,卻見上面說的是一件往事。
原來,靈凝剛剛身染燭龍火毒時,她的父親真武元帥求告於木公,於是木公便請紫微大帝將太陰玄寒玉捎給真武元帥。然而,因為玄玉送得太晚,靈凝只能勉強保住性命,無法完全康復,木公心知只靠玄寒玉去護持靈凝的心脈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便在事後尋思將她完全治好的辦法。
而紅線所練的《太陰劍訣》,便是木公為了治好靈凝而悟出來的。
然而太陰真氣雖然能抵禦燭龍的毒火,靈凝卻無法練習。若靈凝是男子還好辦一些,可以讓練有太陰真氣之人用「白玉輪」,把太陰真氣度入靈凝體內。只可惜靈凝是個女孩兒,而那太陰真氣同樣也只有女子可以練。「白玉輪」乃是陰陽雙修之術,所謂「一陰一陽謂之道」,兩「陰」自然無法同修。
木公雖然悟出《太陰劍訣》,卻也意識到自己的思路有誤。靈凝體內的火毒已經與肺火合而為一,若是將它強行驅除,雖然靈凝的性命不再有危險,卻將一生體弱,無法再修習任何仙家道法。
於是,木公反其道而思之,終於想出了一個可以利用火毒增強靈凝體質的辦法。只是那辦法結果雖好,過程卻凶險,萬一出了差錯,靈凝只怕會當場死去。木公不想冒險,再加上其中又有些妨礙之處,於是便將此法藏在天書之中,也未告訴真武元帥。
留言中又提到,若是機來緣到,得他道法之人能夠遇到靈凝,不妨證詢她自己的意見。若她願意冒險,便收她為徒,並在成功之後,將天書中的道法傳授於她。若她不願,亦不可強求。
風魂看完留言,心底沉思。靈凝胸口藏著的玄寒玉與紅線的太陰真氣非常相似,可以說根本就是同出一源,現在見了留言,才知道其中的緣由。
他又往下看去,那天書中的留言散去,木公所提到的辦法也顯現了出來。風魂見這辦法果然是另走奇徑,雖然奇妙,卻也藏著凶險。
木公多半是猜到真武元帥絕不肯讓他疼愛的女兒冒險,所以雖然想到此法,卻沒有說出來。木公也未必是算到風魂真的能夠與靈凝遇到一起,只是道家一向講求「機緣」,此法既然已經想了出來,木公自然不會輕易將它捨棄,於是便也收入天書,等待它的「機緣」。
風魂看向靈凝,卻見她只是看著天書,低頭不語。
過了一會兒,靈凝忽地低喚一聲:「師父……」
風魂怔了一怔:「什麼?」
靈凝臉一紅,低聲說道:「東皇陛下說,我若是願意的話,便、便拜你為師,所以我就、就喚你做師父了。」
「靈凝,你可要想清楚了,」風魂注視著她,「你也看到上面寫的,若是失敗的話,你很可能會因火毒失控,死在這裡。」
靈凝小聲說道:「可是,若是成功了,我便再也不用像現在這樣,什麼朋友也沒有,什麼事也做不成。我可以去學更多東西,甚至可以像紅線姐姐一樣,御著劍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不想再讓別人一直擔心我,不管去哪裡都要讓人抱著背著。」
風魂心想:「你雙腿已斷,就算依木公的辦法治好你,像紅線那樣的縱躍之術你還是無法學成。但奇門遁甲、五行遁術這些倒確實是可以學了。而且,木公既然提到讓我收你為徒,必是有什麼讓我獨授給你的神通道法。」
靈凝見他不說話,以為他內心猶豫,於是又說道:「你、你不用擔心我,就算真的出了差錯,我死在這兒,我也絕不後悔。師父……你若是我,你是寧願像我現在這樣病怏怏地過上一生,還是冒上一些危險,換來一個更讓人期待些的未來?」
風魂見她心意已決,也不想再勸她。他笑了笑:「你要做我的徒弟,這樣叫一聲就可以了麼?」
靈凝見他神情,知道他又要捉弄自己,只好紅著臉道:「那、那我給你行拜師禮。」
她移正位置,準備磕頭行禮。風魂卻又攔住:「哪有人坐著拜師的?」
靈凝委屈地道:「我、我也想跪,可是……」
風魂卻指了指自己的臉:「別人用跪,你可得用親,別人拜師磕三個頭,你就親我三下吧!」
靈凝俏臉羞紅:「哪、哪有人這樣拜師的。」
風魂道:「要入我門下,自然得由我說了算了。」
靈凝道:「那你閉上眼睛。」
風魂閉上眼睛,沒一會,臉上便傳來了那柔軟的觸感。靈凝親了他三下,臉頰燙,正要縮回身子,風魂卻已將她摟了過來,笑道:「剛才是徒弟親師父,現在師父得親徒弟了。」
靈凝羞羞地推著他:「師父你、你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