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寒水一陣陣地湧進窟內,立時間,大地震動,窟中傳來震天動地的吼聲。那燭龍乃是至炎之物,有形無質,這天池之水卻是至寒,又有質無形。兩者撞在一起,立時引得陰陽對流,寒氣與熱氣不斷騰起,整個炎山都像是要裂開。
靈凝看著這驚天動地的景象,只覺心驚肉跳。遠處更有鎮守玄天境的天將現異象,挾著雷雲滾滾而來。
風魂見另一邊的山腰處有幾個丫環玉女驚慌地往山頂跑來,於是向懷中的靈凝問道:「她們是來找你的麼?我這就送你過去。」
靈凝卻抓住他的手臂:「你、你可是要到那窟內找紅線姐姐?我、我跟你一起去?」
風魂道:「我也不知道那燭龍是否真的死了,你跟著我,很可能有危險。」
「紅線姐姐是為了救我才掉下去的,」靈凝急道,「我怎能不去找她?而、而且她萬一也中了火毒,我、我的玄玉還能幫她。」
風魂見她神情,分明便是不願回家,而且她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雖然紅線體內有太陰真氣,但那燭龍的毒火實在是太過厲害,風魂自己只是背上沾了一點便差點命喪黃泉,靈凝本是天仙體質,他父親又為她找到了太陰玄寒玉,卻仍然保不住雙腿。紅線整個人掉入燭龍體內,就算能活下來,也難保她不受火毒傷害。將玄寒玉帶在身邊,或許能夠及時救助紅線。
遠處陣旗洶湧,雷雲已然逼近,風魂也沒有時間多想,乾脆便抱著靈凝闖進已覆蓋了半座炎山的迷霧之中,直飛入烈龍窟內。
他們往下落去,通道內儘是霧氣,這霧氣既不炎熱,也不寒冷,顯然是天池寒水與那燭龍互相融消後,已合為一氣。
靈凝在這炎山之上長居多年,怎麼也沒想到風魂竟能用這種辦法來殺死燭龍,不由想著:「他、他到底是什麼人?不過爹爹也曾說過,燭龍雖然可怕,但克它之物卻也就在它身邊,以爹爹的本事,定是也早就想到用天池水殺死燭龍的辦法,他卻為何不做?從我有記憶開始,娘便一直對我不好,卻原來,我竟是爹爹跟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難怪她不喜歡我。這明明是爹爹對不起娘在先,他又一直瞞著我,我、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她心中酸楚,不知不覺又流出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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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龍窟內的通道非常的深,風魂降了大半個時辰,竟仍然沒有到達地底。
越到下方,空氣間的浮力越大。
周圍漸漸明亮起來,風魂往下看去,只見腳下竟是一潭清池,池水極清,裡面流動著夢幻般的光芒。
他知道必是那天池寒水流下來後,一部分化作霧氣,剩下的與燭龍有形無質的身體混成一片,然後聚在這裡。燭龍固然已被消滅,而水中的至寒之氣也消失了。水中雜質經過至陽之火的洗煉,沒有被焚去的自然都是具有非凡特性的晶砂,故能出這種奇異的光芒。
只是,這些水既然聚在這裡,那這裡自然便是底部,而他們一路過來也沒有現別的岔道,由此看來,那張地圖果然是騙人的,至少,風魂看不出有任何地方可以讓他再往前走,進入妖靈界中。
除非潛入水下看看。
但這些水既在這裡形成清池,自然是已尋不到其它可洩之處,要想在水中尋到其它道路只怕是不太可能。唯一期待的,便是希望能在水中找到紅線。
由於沒有地方可以放置靈凝,風魂只好捏著辟水訣帶她潛入水中。水中流動著紅與藍兩色細沙,晶瑩透亮,他潛到深處,卻仍然沒有找到紅線的蹤跡。
他心中已開始生出絕望。
這時,他感到自己的腳底像是接觸到什麼光滑平整的東西,然後身邊的水流捲起一道漩渦,將他往上方直送。
他抱著靈凝浮出水面,心中疑惑,不明白剛才生了什麼事,待要再往下潛,懷中的靈凝卻「咦」了一聲。風魂方要問她現了什麼,她已先說道:「這、這不是我們剛才到過的地方。」
風魂猛然醒悟過來,這才注意到此處已不是烈龍窟。
雖然同樣是一條往上方直通的道路,但烈龍窟的土壁因為常年被炎火焚燒,已是一片焦黑,而這裡的卻更像是一條尋尋常常的地底通道,周圍也沒有被火燒過的痕跡。
只是,自己剛才明明是往水底潛著,然後又被那道奇怪的渦流送了上來,按理仍然應該是被送回原來的水面才對,又怎會到了另一個地方?
風魂不太明白,於是再試一次。這一次,他同樣是潛到深處,結果那道渦流再次生出,等他重新回到水面,結果現水面之上土壁非常焦黑,他竟是又被送回了烈龍窟內。
他明白生了什麼事,看來,這烈龍窟底部真的通往另一個世界。而水底顯然藏有一個像鏡面一樣的「門」,只要碰觸到那個門,整個人便會被傳送到另一個世界。而那個「門」似乎具有某種像地心一樣的磁力,因此,不管是對於這兩個世界中的哪一個,這道門的位置都是處於「下方」。
而因為那神秘磁力的關係,這些水才會聚在這裡無處可洩,因為水只能往下流,它穿過那道門後,「下」就變成了「上」,於是它就只能將那道門淹在中央。
既然弄清楚了,風魂也就再一次潛下去,前往「另一個世界」。
紅與藍兩色晶砂在他身邊沉浮著,他心中一動,一隻手摟住靈凝,另一隻手用了個捉光掠影的道術,將這些晶砂全部收進百寶囊中。這些砂粒能夠經受燭龍的烈火焚燒而不化成灰燼,自然不是一般的鐵砂,若是用來鑄煉,必是上好的材料。
他和靈凝再次從水中冒出頭來,看著這個不知是哪裡的地方,雖然此處已不是玄天境,但是否真的如地圖所示的是妖靈界,他們卻也不得而知。
風魂只好抱著靈凝往上飛去,這一次的通道並非像烈龍窟一樣是筆直的,而是彎彎曲曲,途中又分成許多岔道,有些岔道還是死路,而形成這些地下通道的岩石也非常古怪,有的紅有的紫,還有一些又是透明的,顯然與人間界的地層並不一樣。
風魂不管那麼多,只是往上方飛著,遇到堵死的道路便另尋一條,心想這樣子總是能夠到達地面。
飛了許久,他不知不覺也累了,正想找個地方休息,卻現懷中的靈凝滿臉通紅,身子輕顫,像是極為憤怒又萬分驚恐。風魂低頭看她:「怎麼了?」
靈凝哭道:「你、你這惡人,再一直摸我,我、我寧願死在這裡。」
風魂呆了呆:「我哪有一直摸你?」
靈凝怔了一下,這才想道:「他的左手始終摟著我的後背,右手托著我的大腿,雖然這個位置也有些羞人,卻一直沒有亂動。可、可我怎麼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動我?」
風魂學過道法,在黑暗中也能看得真切,靈凝卻什麼也看不到,一開始還以為是風魂品行不端,趁著黑暗欺負她,心裡又是羞怯又是害怕,既後悔不該跟著這個明明不認識的人到這陌生之地,又擔心他會有更過分的舉動,只好一邊緊張一邊想著,不如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尋死。
乃至風魂這麼一說,她才意識到風魂的兩隻手始終抱著她,他又沒有第三隻手,怎可能一邊雙手抱她一邊在那羞人之處摸個不停?
這一想,靈凝反而更加慌恐,哭道:「你、你看看我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難道是蟲子?」
風魂用眼睛將她的身上掃了一遍,這才現亂動的居然是他的百寶囊。這百寶囊本是用繩子繫在他的腰上,卻不知在何時跑到了靈凝的雙腿之間,而且囊中有什麼東西一直動著,使得靈凝誤以為是他在做那不安份的事。
他趕緊改成用左手將靈凝攔腰摟住,右手探入百寶囊,將那一直掙扎的事物取出。
那竟是紅線的紫綃劍。
紫綃劍在他手中幻大,並出紅色光芒。它在那動個不停,風魂把持不住,不得不鬆開它,它卻向上方直飛而去,只留下一道紅影。風魂想要追它,但它的度實在是太快,風魂怎麼也追不上,只好任由它去,心中倒是不憂反喜。
靈凝低聲道:「這、這只劍豈不就是……」
「嗯,」風魂道,「是我那女徒弟使用的飛劍。這支仙劍是太一東皇所傳,自有靈性,它現在自行飛去,定是紅線在遠處召它。看來,我那女徒弟平安無事,只是誤打誤撞地闖到了這裡。」
知道薛紅線沒死,靈凝心裡也好受了些,又想道:「她既然活著,那母親說不定也不會有事,母親雖然對我不好,我、我卻也不希望她出事。」
風魂卻知道,紅線練的是至陰至寒的太陰劍訣,能夠在燭龍的毒火中活下來倒也正常,而靈凝的母親卻沒那個本事,必是已經化成了灰燼。這時,他想起一事,又將手探入囊中,將王妙想的那支飛雪劍也取了出來。然而,紫綃劍雖然尋主而去,這飛雪劍卻仍然死氣沉沉,毫無反應。
他心中黯然,對王妙想更加擔心起來。王妙想的修行遠勝出紅線,這飛雪劍卻沒有像紫綃劍一樣尋主而去,那只有兩個解釋,要麼是此處並非妖靈界,要麼是王妙想已經生意外。
此時,風魂已開始相信許遜給他的那張地圖並非是用來騙人的,此處多半便是妖靈界,那唯一的可能,便是王妙想真的出了事。
他輕歎一聲,將飛雪劍寒到靈凝手中:「這劍你先拿著。」
飛雪劍生出潔白光芒,將黑暗抵消了一些。靈凝見風魂好端端的給她一把劍,心中疑惑。
風魂對她笑道:「你拿著它,如果現我對你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就用它給我一劍,看我還敢不敢欺負你。」
靈凝這才知道風魂是在逗她,不覺撲嗤一聲笑了出來,她也明白自己前面是錯怪了風魂,只好臉紅紅地說道:「對、對不起!」
風魂將她重新抱好,笑道:「應該是我要謝你才對,如果不是你用玄玉救了我,我現在早已經死了。」
靈凝趕緊道:「但、但是是紅線姐姐先救了我,如果不是她,我、我就被我娘扔下烈龍窟了。」
風魂道:「可如果紅線沒有去搶你的玄玉,你也就不會下山,更不會見到你娘,也就沒有這麼多事了。」
靈凝又道:「可、可是……可是……」
風魂見她吶吶了半天也沒「可是」出什麼來,不禁暗中失笑。這女孩實在是太過單純善良,不管怎麼想,都是風魂和紅線無端端的把她先扯了進來,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埋怨,反而一直在擔心紅線的生死。
還有剛才也是,雖然風魂並沒有存心「欺負」她,但她一個好好的女孩兒,跟著風魂跑到這陌生的險地,而且從救他開始,也沒有被他少吃豆腐,結果卻因為不小心誤會了風魂那麼一次,下意識地便向他說對不起。
她這麼單純,反而讓風魂過意不去,感覺自己和她比起來恐怕真的是什麼惡人也說不定。
風魂抱著她繼續往上飛,又見她雖然因為太少和人交流而時常有些緊張,但內心深處似乎是喜歡與人說話的,於是便一邊飛一邊陪著她說個不停,又講了些人間界的趣事,這些事對靈凝來說自是倍感新鮮,不知不覺地便笑個不停。
又飛了許久,風魂終於飛出了地面,緊接著卻是渾身一震。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